353你执琴弓,割我若弦【025】
北国,玉琼雪山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方芳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直插云霄的玉琼雪山,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自己深深的脚印,杵着木棍,弓着腰微微喘息,片刻之后,又继续艰难地往上爬,厚厚的积雪漫过膝盖,每走一步,都吃力得不行。
耳畔又响起千城的话。
“我也是以前在御香坊的时候,听柳姨讲过这种毒,传闻,这种极热的毒只有在极寒之地,才能抑制毒性的发作和蔓延,例如北国的玉琼雪山的那种地方。听说,那里长年冰雪覆盖,是这个大陆最寒的地方。芑”
“其实,你们应该早些说出来的,如果早些知道,风哥哥有千年寒玉床,同样可以抑制毒性的发作和蔓延,苏墨逸身中剧毒,随时都会可能发作,还这样长途跋涉,该是多么凶险,而且,我也不敢确定,苏墨逸是不是就是去了玉琼雪山,万一…….”
千城的话没有说完。
她懂猬。
万一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吗?
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心中“轰”的一声。
不,不可以——
怎么可以有万一?
怎么能有万一?
她紧紧地抓着千城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人知道她的慌乱,那种好像突然天塌了一般的慌乱。
他要活着,她要他活着,她要他好好地活着。
方芳爬至山顶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她终于再也爬不动地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心中是空的,脑中是空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冻的,只有心底那让人窒息的绝望一点一点泛出来。
一路上来,她没有看到一个人,没有看到一个脚印,连个两只脚、四只脚的生物都没有看到。
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在了。
不会的,不会的……
或许,雪太大,有脚印的,只是被覆盖掉了。
对,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那人呢?
难道也被雪覆盖了?
不会,不会的……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会儿假设,一会儿否定,一会儿再假设,一会儿又肯定,反反复复,就像疯魔了一般。
自言自语到最后,她丢掉手中的木棍,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放声大哭起来。
若不是她丢了随身携带的包裹,若不是她丢了以后又后悔了,因为包裹里面有干粮,若不是包裹滚得老远,她去捡,若不是她去捡的时候,脚下一滑直接滑到了一个山洞的边上,也许,她就错过了。
洞里出乎意料的干爽,竟然还有火光。
她只觉得那火光就像照进了她的心里一般,噌的一下她的世界都变得亮堂起来。
她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裹,缓缓走过去,又惊喜又慌乱,又期待又害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洞穴的里面,篝火的旁边,一个人靠在洞壁上,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那人缓缓抬起眼睑。
毫无预兆,又毫无意外,四目就这样在空中相撞。
就像穿透了千年,也等待了千年,时光在这一刻停驻,在彼此相缠的目光中绽放出刻骨的妖娆。
两人都忘了动,忘了反应,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忘掉。
直到一股殷红的鲜血蓦地从男人薄薄的唇边冒出来,方芳才猛然一惊回过神来。
“苏墨逸…….”
她奔了过去。
原来,这世上真有冥冥之中,原来,这世上真有上天注定。
她奔过去,直直扑进了那个人的怀。
不知是她冲过去的力道太大,还是男人的身子太过虚弱,她扑进了他的怀,他靠撞在洞壁上。
熟悉的胸膛,熟悉的温暖,当熟悉的墨竹气息盈来,方芳终于泪流满面。
“苏墨逸,你就是一个傻瓜,你就是一个笨蛋,你知不知道,你是这世上最讨厌的男人…….”
她哭着,骂着,泣不成声……
“你怎么来了?”
许久,男人才开口说话,声音沙哑破碎,如同锯木一般,听得方芳心中一颤。
她缓缓从他的怀里起来,沉默不响,只是仰起小脸看着他,红着眼睛看着他,一瞬不瞬。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沉痛的眼眸、殷红的唇角。
他亦是虚弱地回望着她,眸中盛满疼惜和无奈。
“这么冷,这么高的山,你这是何苦?”
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丝上的雪花,一瓣一瓣。
方芳眼窝一热,亦是抬手,直接用掌心擦着他唇边的血渍,一下一下。
“你为何不跟我说?你为何要独自一人承受?你为何要这么傻?”
她的手在抖,他的手也在抖。
拂着,拂着,擦着,擦着…….
他终于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裹进怀里,那般用力,那般坚定,久久不愿松开。
在两人脚边的地上,一团濡湿,方芳发梢上和披风上的积雪在温暖的洞里,慢慢融化,成水。
许是心中的重石终于落下,又许是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真的累坏了,方芳靠在苏墨逸的怀里竟然睡着了,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又蓦地惊醒,微微侧眼,见还在男人怀中,一颗心只觉得安定,轻轻弯了弯唇,准备再阖上眼睛,却陡然意识到什么,再看向男人。
这一眼,让她惊得脸色煞白。
男人虚弱地靠在洞壁上,脸色苍白如纸,抱着她的那只手拿着一把长剑,对着自己的另一手比划着。
“你做什么?”方芳握住他的腕,着急道。
“你醒了正好!”男人勉力牵了牵唇角,朝她虚弱一笑,将长剑交到她的手中,“你帮我拿着它,我没有力气,一个人没有办法完成。”
方芳不明所以,伸手将长剑接过,疑惑地看着他。
“等会儿,我会用内力将所有的毒尽数逼到我的左臂上,你听我指示,我说砍,你就对着我的左臂砍下来!”
“哐当”一声,长剑从方芳手中跌落,她睁着大大的眸子看着他,难以置信。
“莫怕!不会有事的,这个我练了很久,这也是现在唯一可以救我的方法!”
苏墨逸说得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一件跟他无关的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