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不近女色
闲诗远远地看着景东柘朝着朝慕青走去,微微俯下了身。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肢体触碰,但距离极近,景东柘似乎在朝慕青耳边简单地说了一句什么话,朝慕青便停止了哭泣,泪眼蒙蒙地朝着他看去,像是惊呆了一般。
朝慕青自然会惊呆了,平日若无什么事,景东柘从来不会跟她主动说话,就是单独碰见了,连基本的礼仪也会省去,谁让她从来都不计较?也不舍得计较?
景东柘很快便站直了身躯,冷冽的脸色并没有任何改变,转身便离开,朝着闲诗这边走来。
而他身后的朝慕青,在呆愣片刻之后,便用巾帕擦拭去了眼泪,神情虽然仍旧伤心,但却没有再嚎啕大哭,显然,她的眼泪被景东柘顺利止住了。
闲诗认为,景东柘必然不是简单地安慰了朝慕青一下,譬如请节哀之类,他必定是说了什么极为中听的话,才使得朝慕青听了劝。
“哥,”闲诗朝着走近的景东柘眨了眨眼,一脸好奇道,“快跟我说说,你跟长公主说了什么话?”
景东柘看到闲诗之后才露出了温和的神情,回答,“很简单,就是夸她漂亮。”
夸她漂亮?
闲诗惊呆了,长公主本就长得漂亮,还需要夸?而且,这种时候夸她漂亮,她怎么听得进去?
也许,因为夸赞她的人是景东柘,所以长公主才会听得进去吧?
但是,闲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陷入悲伤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声夸赞而停止哭泣?
这原因,大概只有朝慕青本人才能解释得清楚了。
想到自己突然间便多了四天日子,闲诗心中得意地朝着朝塍看去,似乎能感应到她的眸光,朝塍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闲诗还不至于为了那四天日子而笑出声来,只是眸子里雀跃的光华瞒不过朝塍。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的灵堂前,谁也没有注意到,堂堂太子殿下居然朝着太子妃伸出四根手指。
其他人就算看到了他的举动,也绝对不知他的意思,只有闲诗看得明白,这男人是在无声地告诉她,她做得很好,他一定会兑现承诺。
一想到可以连续七日不被他欺负,闲诗觉得浑身的不舒坦也瞬间变得十分舒坦了。
两日之后,皇后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中出殡,那些悲伤的气氛逐渐散去。
当嬷嬷们正端上晚膳的时候,三夜未归的朝塍突然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闲诗看见朝塍进来,便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心跳也加速了,脸颊也绯红了,却该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塍走近闲诗,看着她的眸光瞬间变得暖融,且伸出一只手想要握住她的,可是,在触到之前却又猛地收回,沉声道,“爷先去沐浴,你先吃,但得慢慢吃。”
言外之意,她得等到他来,陪着他吃一会儿,才能把肚子吃饱。
等朝塍离开,闲诗连忙吩咐嬷嬷,“热菜先撤下去热着,等殿下出来了再端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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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们忙碌地走进走外,闲诗却站在门口默默地发着呆,即便冷风一阵又一阵地扑面吹来,她脸上的红晕仍旧消不下去。
懊恼之下,闲诗重重地打了自己的脸颊几下,心里乱成一团。
难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作祟?怎么方才见到朝塍的刹那,她心里涌起的不是厌恶与排斥,反而是开心与雀跃?
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已经爱上他了,或者说认命地当他是她的男人了?
确实,他已经变成了自己的男人,唯一拥有她的男人,而她,好像也是他唯一拥有过的女人。
哪怕闲诗不断地告诉自己,朝塍是自己多年以来就建立起来的仇人,在她身为花流云妻的时候,他更是是十恶不赦。
那些他对她的坏历历在目,但是,那些他对她的好也事事回荡在眼前。
就这么突然之间,她发现对他的喜欢已经远远超过了对他的讨厌。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曾经花流云并没有那般惹她讨厌,可是,相处了几个月,她仍旧没有喜欢上他,但朝塍比花流云可恶得多,却让她在短时间内突然便改变了态度,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繁星盗呀,就是如今想起来,心还是会痛,还是会惦念不已,但在不知不觉间,朝塍居然也已经走进了她的心,若不然,方才他突然出现的那刻,她心中的起伏怎么会那般大?
尤其是方才他接近自己的时候,闲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慌乱得站不稳了,似乎被他一碰就会倒下,浑身其实已经绵软。
夜风一阵一阵地,吹动了闲诗的发丝,也吹得闲诗的思绪逐渐清醒。
她不断地询问自己,喜欢上朝塍难道不好吗?其实,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在她之前不近女色,在有了她之后似乎也会洁身自好。
也许,当初花流云那般不容易走进她的心,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花流云拥有过太多的女人。
干净的男人,就像干净的女人一样,自然是受欢迎的,尤其这个男人还身处那般特殊的一个位置,亦能排除一切诱:惑,只对她一人。
曾经她给过花流云不止一次机会,可她除了迫不得已地嫁给朝塍,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要不,也给他一次机会吧?
正这般想着,闲诗的肩膀被一条毛茸茸的披肩轻轻地搭了上去,作出这番动作的人无声无息,但闲诗不用回头也已经感觉到,来人是朝塍无疑。
甚至,她敏感地闻到了他沐浴之后的气味,既清新又携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男人味,好闻到令她瞬间失神与迷醉。
“用膳去吧。”朝塍揽着闲诗的肩膀,侧眸朝着她望来。
闲诗朝着朝塍也侧眸望过去,对上了他那双并不完整的黑眸。
大概是对他的心意发生了变化,闲诗突然很想看看他的脸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论他究竟是长得丑还是长得俊,既然她给了他机会,都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嫌弃他,否定他。
情不自禁地,闲诗望着那张漂亮的烫金眼罩道,“你这眼罩真丑。这辈子是不打算摘除了吗?”
朝塍唇角勾了勾,握住她的手,在他温暖的掌心,问道,“想看爷的真容?”
闲诗也不扭捏,直接道,“我的真容能被你看,奈何你的就不能给我看?”
“你的意思,互看才算夫妻?”
“……”
朝塍欠着闲诗的手在唇边吻了吻,闲诗便猛打了一个寒噤,不是他的薄唇太冷,也不是他的吻太狠,而是他的眼神与亲吻都太过温柔太过深情,不像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男孩,那个只会发狠欺负他的混账。
继而,朝塍将闲诗的手掌摊开,再牵至烫金眼罩上贴紧,沉声说道,“爷的面具,可由你开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
朝塍眸光深邃地望着闲诗,淡淡道,“等你死心塌地爱上爷的时候,爷便以真面目示人,还你一个公道。”
死心塌地爱上他?
闲诗的脸红到了耳根,强行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回,道,“胡说八道。”
若是从前,此时她一定会狠心地回答:你做梦,不可能。
但今日,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不同以往,是以说不出那番绝情的话,况且,这男人的母亲刚好去世,此刻虽然已经将自己洗得清清爽爽,一身荣光,但还是难掩他的疲惫与悲伤。
不过这只是她的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
“爷相信总有那么一日,到时候只怕你看见爷的脸只觉相见恨晚。”
这人怎么跟繁星盗一样,夸赞起自己的容貌来了?若是他的容貌好看,连她这个太子妃也看不得?她才不相信他长得有多好看了?定然是曾经长得好看,但那尊容不小心被什么毁了一些,是以才只能用眼罩遮掩起来,使得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他那双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是像繁星盗那样的凤眸,还是花流云那样的桃花眸?
“殿下,太子妃,晚膳准备好了。”嬷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其实嬷嬷早就想喊了,可是见这两人举止那般浓情蜜意,不忍心打扰,但是又怕饭菜又放凉了,只能出声提醒。
闲诗尴尬地朝着屋里走去,朝塍心情甚好的尾随,嬷嬷见朝塍面色并无被打扰的不悦,暗吁了一口气。
这几日不见朝塍,也不能去找朝慕青,闲诗没一顿都食之无味,此刻他跟自己一起用膳,那胃口说回来便回来了,似乎吃什么都好吃。
也许,厨子也被感染了悲伤的气氛,是以将饭菜做得极不好吃,待悲伤远去,那厨艺又回来了?
吃了一会儿,闲诗突然发现,朝塍只吃其中两个全素的未沾荤腥的菜肴,便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不吃肉?”
朝塍放下筷子,回答,“爷准备为母后斋戒七日,不碰荤腥,也不近女色。”
女色?
闲诗的心抖了抖,他说的女色是指她吧?
想到他承诺过自己的七日,闲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佯装平静地问道,“从今日开始算起吗?”
这个贪心的女人,朝塍嘴角大扬地回答,“今日是第四日。”
虽然这在意料之中,但闲诗还是有些失望。
正准备将筷子伸向那盘清蒸鱼肉,闲诗想起了朝塍方才的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也该斋戒七日?”
朝塍嘴角抽了抽,“你已经三日多未斋戒,今日再斋戒怎么来得及?”
闲诗一边心里尴尬,一边狡黠道,“那就从今日算起,哦,不行,今日我已经吃过荤腥,那就从明日算起。”
白了闲诗一眼,朝塍一口拒绝,“不行,你这身子骨,本来是刚刚好的,若是因为少吃了几日肉食便瘦下去,爷抱起来如何舒服?”
“你——”嬷嬷还在旁边伺候着,这男人居然说出这种话,闲诗羞得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羞愤道,“你怎么这种话……”
朝塍瞄了两个嬷嬷一眼,那两个嬷嬷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隐忍着笑意迅速离开了。
朝塍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了素菜,道,“曦儿,想打爷的主意,除非是在床上,别的,休想。”
这男人越说越不正经了,哪怕嬷嬷们已经出去了,闲诗仍觉得羞人得紧,不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
“你不是斋戒吗?不该有的念头都出来了,还怎么算斋戒?”闲诗忍不住斥责起来。
“那是人之常情,爷相信母后会谅解。”
夜渐渐地深了,可闲诗却迟迟地坐在桌边,装模作样地看着书,不是她手上的书不好看,而是她看了半天,居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朝塍早就捧着书躺在了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一样,也看不进去?因为闲诗感觉得到,每过一会儿,朝塍就会朝着她望过来,眸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离开。
这男人应该对自己有些不满,但不知怎地就是没有出声提醒,其实,若是他叫唤自己,她也许就乖乖地上床去了。
想到这,闲诗懊恼地在书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她究竟在想什么呀?明明是不想跟他同床共枕的,怎么变成了她很是期待?
不知过了多久,毕竟这几日没有怎么睡好,朝塍像是终于扛不住了,出声道,“曦儿,爷说不近女色的意思,你该不会歪曲了吧?”
闻言,闲诗连忙惊吓得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将书放到原位,低着头走到了床边,将外袍脫了,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
还没来得及从朝塍身上跨过去,朝塍便一把揽住了闲诗的腰身,将她从外到里甩进去的同时,顺便将她侧压在了身躯下。
闲诗迟迟不愿意上床其实就是在逃避,明知他不会对自己做那种事,但是,如今不知怎地,只要一接近他,她浑身便会变得极不正常,是以她能躲则躲。
就像此刻,她并没有被他完全压下,但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心跳紊乱,呼吸不平,而她这种惊吓与曾经的惊吓完全不同,以前的惊吓是出于厌恶的基础上的,而如今,好像还包含着某些期待?
她真是疯了,越来越不正常了。
闲诗的双拳无力地砸着朝塍结实的胸膛,羞愤地控诉道,“这就是你的不近女色?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