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很温暖的空间，不大的店面，墙上几副风景油画，疏落摆放的桌椅，暖黄的灯光，秋日一般懒散的爵士乐，还有……醇香的咖啡。

“这就是我不想抽烟的时候的替代品——一杯上好的咖啡。”古思谦深吸一口浓香怡人的空气，嘴角挑起悠然自得的弧度。

古澜唇畔微偏，实在很难忽视吧台后蓄着漂亮小胡子颇有英国绅士风度的店老板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你是这儿的常客吗？”

古思谦回头向吧台里的人招招手，“他是我在美国的同学，中英混血，不想继承家业就跑这儿来躲着了，这家咖啡店我也算是半个股东。”

吧台里的男人礼貌的向她颔首致意，古澜微笑以对。

“你平时很少喝咖啡吧？其实你习惯的话就会发现咖啡是一个好东西。”古思谦一面动手煮咖啡一面说着，“咖啡的品种很多，我平时常喝的就是蓝山，它的味道清香甘柔而滑口，不具苦味而带微酸，最好就是选用法国的矿泉水冲泡，能让它的酸味和醇度达到最佳的平衡，如果蓝山豆一时缺货也可以用哥伦比亚加少许曼特宁或哥伦比亚加一半的瓜地马代替，当然它们还是比不过正宗的牙买加蓝山，平时我喜欢用水滴法冲泡，不过那个方法很难掌握，就算是大师级别的人也不敢保证每次冲调出来的都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我今天就给你示范一次虹吸式咖啡的煮法。”

古澜沉默地听着，脱下西装挽着衬衣袖子的古思谦有种洒脱的味道，稍长的发梢垂下额际显得有些凌乱，更添了一份不羁的气质，如果能够抛下“孔雀男”的偏见，他的确是个很迷人的男人。

“虹吸壶就是利用虹吸原理，将沸腾的热水上冲至咖啡粉，焖煮出咖啡原味。咖啡粉的研磨度是介于砂糖和咖啡糖之间，太细了会苦。”古思谦说着对她扬眉一笑，继续讲解着，“首先我们要用温开水预热虹吸壶以达到消毒清洁去除异味的效果，然后在虹吸壶下座放入合适的水，加热烧开水，水快开时，将虹吸壶上座插入下座位，下座的水会开始沿着虹吸壶的中管上升，当一半的水量已经上升到上座时，用竹匙将上座的咖啡颗粒和水搅拌均匀。上座的咖啡和水会形成三层的现象，上层是泡沫，中层是发泡的咖啡粉，下层是未成熟且将会成为标准咖啡颜色的水。如果一上升就冒大泡翻滚，表示火力太大，要马上把火调小一些。当中层下层都完全融合在一起时，就可以用竹匙搅拌均匀，然后熄火……”

“当当当……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完成了，请品尝。”

一个小巧的透明咖啡杯摆在古澜面前，深棕色的咖啡液体挟着扑鼻的浓香萦绕而上。古澜看着没动，她的确很少喝咖啡，因为体质的原因，每次喝了咖啡以后她的喉咙都要疼上几天，不过，这并没有向他说明的必要。

“古助理，我可不可以请你做一件事？”古思谦忽然非常严肃地问。

古澜蛾眉淡颦，疑问地看着他。

对面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垮成了苦瓜脸，“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喝公司的那种速溶咖啡了？那简直就是毒药，再喝下去我都快得肠胃炎了。”

古澜怔了半晌，不禁莞尔，原来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呀。

“知道了尊敬的总经理，您刚才说的方法我会记下来的。”

古思谦双手拍拍胸脯，感激涕零的模样令人发笑。

“来，美丽的小姐，请尝尝本店的特色——提拉米苏，这可是选用上好的咖啡粉做的哦，你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巧克力、奶油和咖啡的美妙结合。”

“谢谢。”古澜微笑着向小胡子绅士点点头。

“不客气，能为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小胡子男人行个标准的英式礼节对古思谦挤眉弄眼的一笑走了开去。

古思谦没好气地撇撇嘴，“你别理他，他平时就是这样的，喝咖啡吧。”

古澜拿起杯子漫不经心地啜饮了一口，微苦带酸的滋味弥漫在齿颊间顺着舌尖沁入心底，目光始终停留在蛋糕上，提拉米苏——小青最爱吃的蛋糕，不经意间清冷的眉宇中又泛起了轻愁。

“别担心，她会好的。”古思谦看出了她的心事，轻声劝慰。

牵起勉强的笑容，古澜的目光变得朦胧，语气轻缓的低语，“不用安慰我，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早就知道的结果，我应该接受。”

沉窒了一会儿，古思谦不甘地问，“为什么？白血病也是可以治疗的，你不应该放弃希望。”

古澜淡淡地抬起眉睫，“听说过RH阴性AB型血吗？”

古思谦一愣，“稀有血型？”

“对，稀有血型。”古澜唇角挽起凄冷的笑意，“这些年我们找遍了各种渠道，好不容易在两年前找到了一个配型符合又愿意捐赠的美国人，可就在定下手术日期的时候他发生了车祸……天意弄人，现在她已经错过了移植期，最后的一个月……我不想让她再痛苦下去了。”

拉过桌上的烟灰缸，古澜点上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古思谦凝视着她，轻声道：“少抽点吧，这对身体不好。”

“哼，他也这么说。”古澜满不在乎地笑着看着手中的袅袅上升的烟雾，“你不觉得香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吗？不会背叛，不会远离，总是那么真实地存在，在你需要它的时候触手可得，可以陪伴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看不见黎明的夜晚。”

古思谦沉默下来，看着那双夹杂着痛楚的清冷的眼眸，浓浓的哀伤如烟雾般包裹着她，纤瘦的身影隠在暗处恍若一具无主的孤魂，一股陌生的怜惜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