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伤离别
“滴翠斋”是杭州城最有名的玉器古玩店,它经营的玉器古玩多是上上品,所以只对达官贵人开放,滴翠斋的规矩是普通百姓免看,小商小贾免进。老板王以仁长袖善舞,察言观色、拍马溜须的本领也和其经营的玉器古玩一样知名,所以在杭州商界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
杭州今年的冬天,雪特别大,天气也特别冷。也许是冬至将至,白天还是晴朗干冷的天气,到了夜半时分,雪花又大片大片的飘了起来。
此时的滴翠斋二楼贵宾包房,灯仍未熄灭,角落四周的火盆将室内烘的暖洋洋。此刻的王掌柜似乎在看着账本,胖胖的脸上不见了平时面具也似的笑容,反而有种焦急却带着紧张的神色,还不时的放下账本侧耳倾听,然后又继续看。
不多时,就见王掌柜神色一震,很迅速地走到一楼,将一扇小门打开,门外赫然站着一位披着斗篷的白衣人,但见王掌柜神色恭敬的将这个白衣人引上二楼贵宾包房。
除掉斗篷后,来人将腰间的一块银色腰牌朝王掌柜面前亮了一下,上面的银色飞鹰栩栩如生。
“属下拜见副统领”,见到腰牌,王掌柜的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白衣人,这是一位不到20岁的年轻人,身材颀长,面貌英俊,冷冰冰的脸没有一丝的笑容。
“免礼”,这位年轻的副统领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问道“李用那边怎样了?”
“禀副统领,属下在上月终于查知,李用原名为李用和,土生土长的杭州人,长期以来一直以做冥钞为生,他家中除了老婆孩子,没看到另外有40岁出头女子,不过昨个天快亮的时候,属下的手下看到他鬼鬼祟祟的出门,便派人跟踪他。发现他朝孤山方向行去,现时仍未回家。为免打草惊蛇,属下的人没敢跟进孤山,就在入口处埋伏着,尚请副统领指示下一步怎么走。不过,副统领。。。属下能否知道,咱们跟踪李用的目的何在,是要找什么人吗?”王掌柜的小心翼翼的问,然后又悄悄地看了下这位副统领的脸色。
这位副统领听完,冷冷的目光看向王掌柜,“王掌柜的,做咱们这行的,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日子过的太舒坦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冰冷而严厉的语气比外面的天气还要让人觉得寒冷。
一股寒气从脚底冒起,王掌柜的胖脸忍不住抖了一下,忙低下头请罪,“属下时刻不敢忘记咱们秘卫的职责,刚才是属下嘴快多问了,请副统领恕罪”。王掌柜心想这位年纪那么轻就做到副统领了,果然不简单。
“做好你该做的就没大错”,随后这位副统领沉吟了一下,之后神色一凛,“你立刻带我去孤山,我亲自去一趟”。
“是,属下这就带您过去”。王掌柜不敢再多问,一晃身,已闪出门外,而副统领也迅速跟上。但见夜色中,两匹马载着两条人影飞速的朝孤山奔去。
在这个雪夜,两批分属不同阵营的秘卫正式拉开斗争的帷幕。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孤山,秋鹤亭,草庐。
林逋从40岁左右就结庐在这孤山,过着隐居的生活,至今已有20多年,他无妻无子,惟喜植梅养鹤。因梅花的品性高洁,又因他的她也曾叫梅,所以他以梅为妻,终身未娶;他欣赏鹤的专一和淡泊,所以又以鹤为子,一生未变。
林逋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简陋的窗户被一根棍子支开,连雪飘进来,他也丝毫未曾感觉到。
吴山青,越山青。
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紧紧地握着手上翠绿的玉簪,脑海中涌上了这首当年为自己和她写的“长相思”。然后惆怅了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有多少年了呢?或许40年了吧,太久了,久到他以为许多事情都已经被淡忘了,但此时此刻刻往事突然又全都涌上心头。
他感觉他终于可以和她在另一个地方见面了,她还在等她吗?就像当年她对他的至死不渝,所以他也就只有用终身不娶才能回报她的爱。
雪不知何时停了,林逋默默地望着草庐外站着的人影,然后他似是对待情人般温柔,轻轻地拍去了身上的雪,静静地走出草庐。
“林老先生?”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但夹着尊敬的语气。赫然就是那位副统领。
“不知公子找老夫有何贵干?老夫似乎从未见过公子。”林逋依然是风轻云淡的声音,似乎心境并未因来人而被破坏。
“在下刘从广,想和老先生打听一个人”。刘从广,当今皇太后刘娥的侄子,因其自小聪明稳重而深受太后的喜爱,17岁便被封为滁州防御使的他另一重秘密身份是为刘娥秘卫的副统领,一直被当作未来的统领来培养。“老先生可认识李玉?能否告知玉夫人的下落?”
“玉儿?她已经走了。”林逋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么老先生可知玉夫人是何时又是跟何人走的?还望老先生能不吝告知,因为这是关系到朝廷的大事”。
对于眼前的林逋,刘从广不想冒昧和用任何强硬手段,因为这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老人,他一生自甘贫困,不趋荣利,否则他早已是当今的官家,曾经的太子太傅了。
“老夫隐居二十余载,一向不问朝廷大事,先帝在时,曾赐粟帛,并诏告府县存恤,老夫一直心存感激,尝恨自身一介布衣,无以为报,若能在些许小事上施以援手,借以回报先帝,老夫此生至此死而无憾。至于玉儿的事情,恕老夫不能相告,还望公子见谅。老夫自感大限将至,在这里就不送公子了,老夫失陪。”林逋说完转身走回草庐。
“湖上青山对结庐,坟前修竹亦萧疏。茂陵他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草庐中传来林逋的吟咏声,然后声音渐渐的淡了。
刘从广默默地站在草庐外,雪又开始飘起来,天地之间是那么的静谧,突然一只鹤飞了起来,然后两只、三只。。。一群鹤绕着草庐转了三圈,长鸣一声飞入了夜空,渐渐隐没。
“林老先生仙游了。”赵娴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赵娴二人正坐在西湖边上的茅屋中,这是一间船夫的茅屋,也是他们其中一个秘卫的隐身地。
“义父。。。”李玉顿了一下,然后流下了眼泪,“都是因为我。。。”说完,李玉泣不成声了。
“林老先生早知大限将至,我们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停了一下,又说到“夫人莫要过于伤心,生死之事还望看开些,须知无生即无死,无死亦无生,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与其伤心落泪,悲伤叹息,不如为他祝福,愿林老先生在天上一切如意,能见到他一生怀念的人……”。赵娴并不过于劝解李玉,她知道有时候必要的释放情绪也是必须的。
“主子,一切都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了。”此时赵颜走进草屋,施了一礼禀告道。
“好吧,现在就动身,告诉她们,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开始了。另外我将修书官家,将林老先生的事情详细禀奏,你着人派快马立刻送至京都。”
“夫人也莫要再为林老之事伤怀,老先生的后事我们自会妥当安排。”
赵娴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外面沉沉的天空,长舒了一口气,“明天。。。或许是个好天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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