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楚放冷冷的看着她一步步的爬近.看着她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紧拽着自己的一角.
这是他的亲人.可是不论是他的父亲还是姑姑都从未给过他一点爱.他们只会从自己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挖出他们想要的所有.等自己无用的时候狠狠的抛弃.
唯一给过自己亲情的姨母在遇到问題时同样只会劝自己放弃.他不怨任何人.即使他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他一直明白.
唯一是属于他的.只有那个少女.只有那个少女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他留下的孩子.可是他们却在破坏.一次又一次.
微微弯腰.将手覆上韩笙箫的头顶.韩笙箫眼光一亮.还不待美好的幻想衍生.楚放手间猛的一拽.尖锐的疼痛顿时自头皮蔓延.
“啊.”
强硬的拉起她.他根本不在乎这是不是他的表妹.他们从未将他当成亲人.他更不屑他们.
“韩笙箫.回去告诉你那愚蠢的娘亲跟爹爹.只要我楚放活着一日.我便叫他永无翻身之日.”
印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韩笙箫.即使她是个女人.可是深知自家主子受过的苦的印风也同情不起她來.只觉得他韩家.活该.
印风的离开压垮了韩笙箫最后的神智.死死地拽住楚放的衣袖.摇晃着他.“楚放.你狼心狗肺.你不是东西.他们是你的姑姑姑父啊.你这个不孝的混蛋.你会遭天谴的.就为了一个有了野种的女人.你居然要这样对待你的亲人.”
无视她尖锐的骂声.楚放厌恶的转开头.他实在厌倦了韩家无休止的纠缠.这一次就一次性解决吧.
狠狠地甩开她拽在自己身上的手.这是沫儿亲手为他缝制的衣物.他并不希望有什么损害.
理想自來很丰满.可惜.现实一直很骨感.
绝望中的人们总能爆发出强大的潜能.韩笙箫就是如此.此时对于她來说.楚放就是唯一的希望.楚放的摔袖是用上了内力的.韩笙箫整个人顿时被击飞出去.
嘶啦!
锦帛破裂的声音响起.连旁边的印岚都呆了.楚放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心上.彩云早已被吓得瑟缩在角落.韩笙箫直直的落在她的面前.鲜红的液体成喷雾状映入眼帘.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印岚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情发展.实在想不通韩笙箫怎么会有胆量老虎尾巴拔毛.那可是姑娘唯一留给公子的念想了.这么久下來.楚放整个人都脏的能剥下一个模子了.衣服却还是整洁如新.居然就这么......
破了.
印岚几乎不敢去看楚放的表情.默默的低着头.等着狂风骤雨的到來.可是半晌.依旧毫无动静.彩月被吓昏了.韩笙箫被打昏了.自己自觉地沉默了.可公子难道是难过昏了.
稍稍抬了抬眼皮.却见楚放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僵立在原地.头垂的很低.手中似乎捧着一方手帕.目光紧紧的盯着.连衣服的下岗都沒心思理会.
不知多久.低沉的笑声传出.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后楚放几乎是仰天笑了出來.点点晶莹自眼角滚落.在昏暗的夜中仿佛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印岚不敢相信.那个自年幼丧母后便在沒有落过一滴眼泪的公子.就这么哭了.甚至连掩饰都沒有來得及.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落泪.
那悲怆的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仿佛直直的传到九天之上.想要让那个已经离开的女子听到.还有人是如此的想她.还有人为了她.是如此的痛苦.
“盟定三生约.共普夜下曲.岂料鸳鸯棒.纷飞相思苦.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沫儿.这便是你所求的吗.”
一步步踏出书房.撕裂的衣摆在风中飘舞.那周身的凄惶仿佛是夜色中最完美的点缀.哀凉中又透着凄美.不知为何.印岚突然觉得他会不会就这么离开.就这么乘着夜色.随着朝阳的升起.融化在那脆弱的黑中......
......
左青云的办事效率很高.不过三天功夫已经准备妥当一切.看着自己镜中自己熟悉的容貌.苏韵有瞬间的恍惚.这是跟了她二十多年的脸.可这短短的两年几乎将过去的二十年抹杀干净.
再一次看到时.她竟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
“怎么样.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看着少女恍惚的神情.左青云淡淡的出声.
收回思绪.转身笑道.“沒有.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想不到你的手艺还不错.”
丝毫沒有被夸奖的喜悦.木着一张脸.“那便好.一旦回了京.那里就是翼王的地盘.稍有不慎就会被发觉.你要长时间带着这张面具.甚至就当这是自己的脸.所以若有不合适的地方.要及早说出來.”
“沒有.真的很好了.我很喜欢.”
点点头.情绪沒有丝毫的起伏.“我们现在已经在明澜江的南方.翼王的势力再大也不能只手遮天.我会将你以宁州知府苏启元庶女的名义送入京城.你怎么说.”
苏韵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改头换面.为了这些左青云奔波了这几日.尽管他从沒表现出什么.可眼底的血丝却无法遮掩.
“我沒有异议.”
“那就这样定吧.到京城时.我会提前通知楚放到隐月寺.京城里不便见面.”
事无巨细的都被他想到了.苏韵只有点头的份.正事说完.左青云便也想离开.苏韵犹豫半晌.终究在他跨出房门的瞬间喊住他.
“青云.”
左青云顿住脚.微微撇头却沒转身.“嗯.”
“我知道你跟翼王的事......你跟谨王......”
她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左青云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我与翼王乃是抄家灭门的血海深仇.我跟谨王更沒有多大的干系.自己的斤两我掂的清楚.放心.不会乱來的.”
暗暗松了口气.一直以來.左青云的立场都是一个谜.犹记得当初第一次正式面对的时候.是在翼王府里.她以为他是为谨王做事的.今日听他亲口表明自己的立场.提起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知道她的担忧.左青云沒有再解释什么.径自离开.若不是为了她.即便自己不会彻底归顺谨王.也一定会帮助他亲手夺位.可他却遇到了她.他们的立场很微妙.而他却不想她为难.
七月份正是炎热的时候.苏韵身子首创.体内虚寒.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敢受寒.左青云雇了辆马车.行程虽然慢了些.毕竟有了保障.
同行的除了惯有的侍女侍卫.左青云带了两名年轻的男子.不过二十岁上下.一人冷冰冰的.与左青云如出一撤.另一人倒是奇葩.明明是个大男人经常撒娇卖萌.插科打诨.仿佛天生具备防寒属性.丝毫不惧怕左青云.
有了他的加入.漫长的旅途倒也不甚无聊了.两人性子相近.都是开朗大方的人.刚走了一半.关系已经好的称兄道弟了.
深夜温度有些低.即使睡在马车里也能感到冷意自脊椎窜起.离京越近心情起伏越大.左右也是睡不着.索性披着披风坐到守夜的左青云身边.
沒想到她会出來.左青云微微蹙起眉.忍了忍.还是抬手亲自将她的披风系好.“怎么出來了.夜间湿冷.若是着了风寒.怎么好.”
那语气生硬的.明明是关心的话.听起來到有种责备的意味.苏韵噗嗤笑了.“听你这话的语气倒像是我还是病了比较称你的心.”
左青云脸色一僵.动动唇.想要解释却实在不擅长此间工作.
苏韵又是一阵笑.“逗你而已.我自然知道你是关心我.”
依然是无动于衷的.连瞟一眼都沒有.可苏韵却分明看到他默默地松口气.心中觉得有趣.她从沒见过这样的人.分明关心.嘴里说出來的却相当的不讨喜.沒有在说什么.只是转而看向他的右手.
“你的手怎么了.”
左青云看了她一眼.沒说话.表现出來的却是疑问.
“你方才似乎......”比划了一下刚才给自己系带子时的不自然.“只用了左手.”
左青云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习惯而已.”见苏韵还想说什么.又接口道.“回去吧.受了凉.对孩子不好.”
虽然还想问下去.看他的表情.苏韵也只能作罢.何况他又提到了孩子.答应一声.四处看看并未见到玄阳.玄阴的影子.嘱咐他要休息一会儿.这才起身.回了车上.
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进了马车.斜眼看了一眼自己僵硬的右手.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