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离恨
太阳终于爬过窗口，将热力径直投射在南宫停的脸上。他独自在阳光中醒过来。
他还活着。
他的唇边现出一缕微笑，渐渐地笑意越来越明显：“原来我还是赌赢了，你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杀我。”
那个外表看上去凛烈绝决的女孩子，心底却是柔软的，可惜她自己并不知道。
也许是知道的，但是就算打死她，她多半也不会承认。
南宫停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只记得黑暗之中她愤怒慌乱的一掌，然后自己就昏睡到现在。
房门突然无声地打开，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移了进来，脚下居然毫无声息。
是那送饭的婆婆。她看着南宫停脸上的笑容，摇头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南宫停含笑看着她。
婆婆叹口气，喃喃道：“真是个疯子，差点丢了性命还笑得这么开心。”
南宫停笑道：“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婆婆叹道：“你是活得好好的。可惜，有人红颜薄命……有人传消息过来，你未过门的妻子，厉家大小姐，昨天被人杀了。”
南宫停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是谁杀的？”
“不知道，只听说是死在拜堂的喜堂之上。”
南宫停眉头微皱，道：“死在拜堂的喜堂上？我不是已经让他们把婚期后延两日吗？”他看向那婆婆：“七日之前就已派人送信过去，这里离厉家堡不过百里，按理早该送到了？”
婆婆长叹一声：“送信的人是我最心爱的小徒儿，最是细心的一个孩子。”
南宫停道：“我当然知道他办事再妥当不过，身手也不错，是个可信任的朋友。他现在人在哪里？”
“为防你行踪泄露，他把信送到厉家堡后，即会四处游荡七天，引开追踪人的视线。”
“不错，这本是他答应我的。”
“今天已过七天，现在已近午时，他还没有回来。”
南宫停的心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没有回来”意味着什么。
“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婆婆按着胸口轻轻咳嗽，佝偻的腰更是弯得好像一个虾球。她的声音却听不出感情：“以我小徒儿的一条命，还清离恨门欠你的人情，那也是他的命数。”她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缕光亮：“离恨门答应保护你和你朋友七日七夜，现下已经做到了。从此以后，离恨门与你两不相欠。”
“多谢。”
南宫停已经坐起来，开始穿靴子。
婆婆盯着他，道：“我本不该管你的闲事，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现在要去哪里？”
“厉家堡。”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一个失踪多日的新郎，突然在新娘出事的第二天出现，想让人不怀疑都不可能。”
“怀疑什么？”南宫停站直，道：“怀疑是我杀了自己的未婚妻？”他苦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婆婆道：“不然你如何解释为什么在婚礼前失踪？这七八天的时间你在哪里？”
她叹着气道：“你解释不了，就会把所有人的疑心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
南宫停微微一笑：“不错，没有人能证明这七天我在哪里。但是我若不出现，岂非一样的惹人疑心。”
婆婆道：“我知道拦不住你。只希望你走出这个门以后，就把离恨门这三个字忘掉，忘得越干净越好。”
她上下打量他，又道：“希望以你现在这个状态，不要一走出去，就死在玉梨院的大门口。”
南宫停大笑：“放心，像我这样的祸害，自古都是很长命的。”
他大笑着离开。
正午。阳光灿烂。
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那婆婆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他知道自己的行情一向很好，但也没想到会好到这个地步。
一条长街还未走到尽头，对面已经有人在叫：“你们快看，那个人好像是南宫停。”
“果然是他！”
“别让他跑了！”
南宫停的脸上犹带着笑意，面前却已经多了三个人。
“南宫停！你杀了自己的未婚妻，竟然还有胆子在外面闲逛！”呛啷一声，当先一人刀已出鞘。
“厉老爷子已经悬下万两白银的花红，捉拿杀他女儿的凶手。你若识相，就乖乖跟我们走！”
南宫停居然还笑得出：“万两白银？原来我只值这么点？”
“少废话！”
眼前白光闪过，刀锋已在鼻尖。
南宫停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挥出。
他身上没有武器。他的手就是他的武器。
刀虽快，手却更快，正好切在了拿刀的手腕上。
不需要很大气力，时刻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对方只觉得手腕一麻，手指竟不由自主地无力，松开。
刀飞出，落地。
对面的人已经惊得倒退一步，左手紧紧捂着右手手腕，满眼都是不信。
而他身后的两个人却逼近一步，一人持棍，一人持双剑，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片刻之间，刀脱手那人已经发现手腕只是酸麻一下，并没有受任何的伤，胆子也大了起来，叫道：“原来圣手南宫不过浪得虚名，大家一起上啊！”
南宫停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确是浪得虚名。不如你先过来打倒我。”
那人空手想冲上来，看身边两个人没有动，脚步又顿住。想拾起地上的刀，那刀却又刚好在南宫停脚下，他犹豫片刻，终究没敢去捡。看着南宫停嘴边淡淡的笑容，他脸上到底挂不住，大喝一声，竟一拳击了过来。
拳头堪堪到了南宫停眼前，却被一只手挡住。再一眨眼，他的人就已经往后飞了出去，呯的一声摔在雪地上。
另两人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一麻。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兵刃早已在别人手中。
不知什么时候，南宫停身前竟已多了一个人，手上一棍双剑，正是他们的兵刃。
风拂动她的长发，清冷双眼犹如寒星，素白的脸上并无表情，却带着袭人杀气！
沈三惜只说了一个字。
“滚！”
南宫停在她身后无奈地笑：“你什么时候才改得了这么凶巴巴的脾气。”
沈三惜转身，清冷的双眼对上他的：“你呢，什么时候才不会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