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最没资格批评我!」任扬桐怒火勃然站起。「如果不是你派人来追我们,把我们逼得那么紧,也不会发生那件事,她也不会忘了我!」
「你一个十四岁的国中生做了蠢事,我能不找你、不追你吗?你是犯罪啊!你要我怎么跟人家的父母交代?」
「什么犯罪?我们只不过是离家出走而已,是你们大人非要把事情想得那么龌龊!」
「两个国中生一起住在宾馆的房间里,做家长的怎可能不担心会发生错事?」
「如果不是你威胁我,我也不会带着她离家出走!」
赖泛芋站在一旁,听着两人一来一往,一头雾水的她完全处于状况外。
那个「她」是谁?
为什么觉得他们好像是在谈她,但她跟任扬桐不过就国中同学而已,所以那个「她」另有其人?
但从气氛上感觉到的,又似乎并非与她无关……
她觉得整个脑袋都变桨糊了。
她颇有耐心的听着他们吵,试图从两人的怒火中推敲出一个故事、一个逻辑,但这两人不知怎地,忽然间就收了口了,视线还齐齐往她这望来,像是猛地想起了她的存在。
她轮流回视,脸上写着问号,任扬桐看起来有些紧张,董事长则是面露懊恼,投在她身上的打量多是观察,一会儿后,任扬桐先松了紧抿的唇。
「你几点下班?」
「五点。」
任扬桐看了下表,「剩不到两个小时。」他抬头对父亲道:「我要带她早退。」
「你也先问问人家的意见啊。」他生的这老二总是这么独断独行,也不先问问人家女生要不要跟他走。
他并不想阻止,也不想妨碍任扬桐与赖泛芋在一起,但前提是赖泛芋是心甘情愿。
他是不晓得两人在纽约时发生过了什么,从两人对话跟态度上看来,赖泛芋似乎对儿子未上心,隐隐有闪避的意思。
看起来像是儿子单恋着人家,而赖泛芋碍着他董事长的脸面,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任扬桐转头看着赖泛芋,挑了下单眉。
赖泛芋细想,不跟他走,这会儿回秘书室也是被围剿,但是若跟他一起走了,明天来上班,一样会被围剿。
总而言之,这开堂审问是避不开,只是早与晚就是。
既然如此,那便跟他走了,况且她有些困惑得从他的口中厘清。
「好,」她点头,「董事长,我先早退可以吗?」
董事长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去吧。」
董事长那一眼有太多的意思,复杂得难以分析。
赖泛芋纳闷地想,他们一直都是很普通的老板跟下属的关系,怎么一个眼神可以难解成这样?
「那你先去楼下等我。」她对任扬桐道。
若是她跟他一起走人,那明日要面对的,不仅是被开堂审问,恐怕还将被严刑逼供了。
「干嘛不一起走?」
「我还得整理一下东西,你先下去等……不,你晚两分钟再出来。」她这一回到办公室一定会直接升堂,至少被困个十分钟跑不掉,说不定得半个小时才能离开。「出来后你先在秘书室那边等我一下,等我走后一分钟你再下楼。」这样就可以靠任扬桐将秘书们绊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任扬桐不解,但又看她一脸认真,当下也不想浪费时间等她解释,不置可否地答应,目送她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一回到秘书室,果如赖泛芋所料,众秘书十分有默契的围上来要她给个「交代」。
「那是董事长的儿子吗?」大家七嘴八舌争相发问。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你去纽约是为了他吗?」
「董事长为什么把这任务派给你?」
「你是不是对董事长做了什么……」
鞋子落在木质地板的声响从秘书室左侧传来,大伙再次有默契地同时转头,当发现来者是任扬桐时,不约而同快而轻的在秘书室前方站了一排,姿态得宜端庄,眸中燃着饥渴。
一瞧这阵仗,任扬桐心底便有底了。
这群女人刚闹哄哄地围着赖泛芋,他这一出现,她们就像突然看到香花的蜜蜂,无须口令,统统转往他这来,一个比一个笑得还要灿烂,还要用力。
赖泛芋根本是推他去施展诱敌之计。
这小恶魔啊……
任扬桐嘴角微微一扬,刚才她交代的什么等她走后一分钟再下楼的叮嘱,他直接扔到脑后去。
他不慌不忙排开众人,朝赖泛芋的座位走去。
赖泛芋埋首忙着收拾东西,根本没料到他会进来。
「芋头,好了没?」他直接唤她绰号,在场众人谁也不会弄错他是在喊谁。
「我刚叫了车了,你快点。」
赖泛芋抬头看到任扬桐不知何时已站来她身边,瞬间整个人从脚底一直寒上来,颈后一片鸡皮疙瘩。
他这是……想害死她啊!
很快的,她全身每一颗细胞都可以感觉到从其它秘书投射过来的凌厉视线,像是恨不得刨开她的脑袋,直接看透她跟任扬桐的关系。
赖泛芋不敢再有任何耽搁,也没那个心思将包包中的物品排整齐,拉炼没拉就直接背上肩,椅子也未推入桌底,急忙说了声,「我有事先早退了。」便直接往电梯方向走,等都不等任扬桐。
任扬桐几个跨步便跟上,大手直接揽上她的腰,秘书们的惊愕抽气声,赖泛芋听得一清二楚。
接着,一颗炸弹又从任扬桐口中跳了出来。
「我们直接上你家去好了,比较隐密。」
明了大势已去,明日她铁定成为十字架上的魔女审判的赖泛芋停步,恶狠狠的低语,「你是要害死我啊?你这样我明天来上班会很惨耶!」
「你把我当肉骨头丢进狼群中,还想要我客气吗?」不要以为他没看穿她的伎俩。
「我只是要你绊着她们一会儿,这样我才能顺利走人啊。」
「如果会很惨,那就别来上班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不仁不义……」
「我都要你跟我回纽约了,」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这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赖泛芋充满困惑地看着他。
「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你什么主意?」他反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烦躁的指头抵着太阳穴,「就觉得我们好像除了国中同学外,还有其它渊源在。」
回到没有他的台湾,她总算能好好的思考自己是为什么这么快就陷入情网,在爱情方面,她一直是个慢热的性子,这次彷佛搭云霄飞车般的发展,事后回想实在诡异。
国中的那一段她想得特久,不知为何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奇妙感觉在虚无的回忆中闪动,无奈的是那感觉怎么也抓不住,顶多只能说明她的记忆应该有点问题,或许是为了自我防卫而窜改了小时候的记忆,她跟他之间可能没那么简单,而这点影响了她现在的情感,才会那么快就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他。
到底,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什么事呢?
任扬桐闻言面色一凛。「你想到什么了?」
她望着脸色骤变的男子,忽尔想到她第一天到纽约时,不小心从楼梯摔下去,他紧张心焦的掉了泪。
他们国中时的关系并不好,又十几年没见了,可说只是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点点而已,他的眼泪非常的不寻常。
她觉得头很痛,但又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晃啊晃,就是抓不到头绪。
「我想……」
「别想!」他忽然用力将她抱紧,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干嘛?你怀疑我为什么想跟你在一起吗?你觉得自己这么没魅力吗?什么路人甲,去死吧!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就算是斗嘴、吵架、生气,我还是很开心。我想要一直这么开心下去,不行吗?」
「等一下……」他一迭连串的,将她脑子里晃动的薄弱思绪给打散了。
「不等!我一分一秒都不想等!我陪你回家取护照,我们搭晚上的班机回纽约。」他任性的道。
脚一踏上台北,他便触景伤情了。
虽然十几年的时光,台北街道改变了不少,但记忆的一部分仍然存在。
他甚至中途绕到出事的旅馆,那旅馆外表依然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更老旧了些,过往如潮水翻涌,让他的胸口发疼。
身为艺术家的他,比常人更为感性,这片仅有伤心回忆的土地,他是片刻都不想待下去。
「任扬桐!」她用力将他一把推开。
这里还是公司耶,后面好几双眼睛死瞪着她,就算她当真不做辞职了,也没必要留段八卦给人嚼舌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