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因为意犹未尽,抬起头时,却见她阵光朦胧,柔皙的皮肤隐隐透着一种昙花乍现的清艳,脸上还有一份怔忡的恍惚,好像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去的苦恼和迷惑样。
他心念一动,她对他也不是都没有感觉的不是?
「我们和好吧?」
几乎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求和,她一直以为只有滥情的女人才会因为交换口水而心软,又或许是因为对她来说,这是她的初吻。
「哼,先留校察看吧!」
「什么叫留校察看?」
「因着你素行不良,有待观察,所以算是暂时和解的意思。」
她曾考虑过,即便生下肚里的胎儿,她也可以自己养育,可往后再细想,在这个社会可以容许她小打小闹的开铺子做营生,但凡事攸关到规范道德礼仪时,又怎么可能容许她这般作为?
对于她想自己养孩子这件事,别说太妃那关过不去,更甭提眼前这男人,唉,她前景一片茫茫。
那时的她并没有把任雍容算进她的人生里,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也不是一无可取,虽然有时嘴巴毒的很,有时却对她言听计从,凡事可以商量,甚至对她私自外出、经营酒盐的事情也不曾置喙过一词,这种男人,即便前世的现代男人也不见得有这种度量。
仔细一想,他硬生生的变可爱了。
接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难道她连爱一回的勇气也没有吗?她一向是个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的人,倘若这条路不通,她也不会一意孤行非要独自奋斗不可,还有,她既然不是那种会屈意去奉承丈夫的人,那么就让丈夫屈意来讨她欢心吧!
不选择这世间的规范,她愿意试看看,试着和这男人生活看看。
这人也太说话算话了吧!
一回到凤郡王府,她就被禁足,被看管了起来。
任雍容在外的「恶名」彻底落实的用在芮柚紫身上,一回郡王府,他就一口气下了堪比秦桧的十二道金牌的命令,用一堆莫须有的理由禁止她出郡王府大门一步。
这是暴政!暴政必亡!
芮柚紫只能拉幔帐出气,做无言的控诉。她真是看错人了,还以为他的和好里也包括这件「陈年旧事」。
事实告诉她,他压根记得牢牢的。
这睚皆必报的男人将她实行禁闭后,他倒好,屁股拍拍,人去了西北。
身为任雍容的禁向,她唯一能放风的时间只有清晨,打扮妥当后,规规矩矩坐着软轿去给太妃请安,陪她吃早饭,闲聊家常打发时间,然后回自己的院子,吃过午饭,再接着打发时间,晚膳……一天告终。
对这位祖母,芮柚紫一开始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老实说她嘴不够甜,人又不够谄媚,讨不了好,一直没什么老人缘。
但意外的,她的某些观点和太妃很是契合,她发现太妃性情豁达,对她在思过院那阵子抛头露面做营生,甚至偷偷跑出去,她丝毫不以为忤,只淡淡的说道她要年轻三十岁,坐困愁城也不是她的路数!
祖孙聊开了之后,她也知道不少攸关任雍容小时候的糗事,包括因为任雍容是任府的独苗,小时候为了他能平安长大,听信乡下习俗把男孩当女孩养,便能瞒过黑白无常的眼睛,不让他们来勾魂。
而他那面貌,不知内情的人常常被瞒了个结实,常常把已经懂事的任雍容气了个仰倒。可那么小的他抱怨归抱怨,却知道祖母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好,抱怨过去,仍旧着女装读书写字过生活。
「男人嘛,有时候难免粗心,可他是个心肠很软的孩子。」太妃意有所指的这么说。
明明是个男孩子,小小年纪便知晓男女有别,能忍住身为女子的所有不便,努力摆出女孩家的样子,那得有多别扭和不自在!
看来,外头那些有关于他的传言,或许搀水的成分很大哩。
有一回她在鹤寿堂的里间睡个午觉起来,见太妃在理事,她没敢上前,便从后门去了回廊,正巧碰上太妃的大丫鬟如画,手里端着一盅人参养气汤,看见芮柚紫便随口和她聊了两句。
如画偷偷告诉她,自从简嬷嬷离府,内院的事便由太妃收回来管着,太妃年纪大了,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实在不耐,但又不得不每天听着内外管事回事,着实辛苦。
芮柚紫听着不吱声。
如画还透露为了不让她堵心,太妃也让桃姑姑回家荣养去了。
的确,她天天来这蹭饭、蹭睡,倒真的没再见过桃姑姑。
又过两日,各州县和京城里的铺子掌柜纷纷搭车带着帐册来到府里做年终回报,一波波的人去了又来,来了又去,芮柚紫只见太妃面带疲惫,却撑着精神应酬那些从江南、极西而来,必须搭船,再搭乘马车一路紧赶慢赶,才能抵达京城的掌柜和庄头们。
到了第三天,才轮到京里的各处掌柜。
芮柚紫看了心中不禁咂舌,这郡王府瞧着低调平静,吃穿用度也和一般富人家差不多,想不到庄子、山头、租业、铺子多不胜数,若非她得天天来鹤寿堂报到,挨着太妃听事,还真不知道任家家底这般优渥,财富盈门,即便往后的子孙都不做事,吃喝三、五代也不成问题。
不过,她是不会允许她的孩子过这种生活,想吃饭,就得自个儿干活去!
可看着太妃辛苦,芮柚紫不由自主的接替过秋菊手上的美人槌,替老人槌起腿来。
太妃欣慰的瞥了她一眼。
她淡淡的听着那些各地掌柜们禀报今年的盈余利润,偶尔帮忙出些馊主意,太妃若是觉得她的法子可行,便让那些掌柜照着做,若有瑕疵,便在掌柜离开后细细告诉她,哪个细节需要更加斟酌注意,管家理事,人情来往絮絮而谈……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向太妃主动争取管家权。
【第十七章久别重逢更恩爱】
等年终帐册的大事一了,冷静自持的太妃再也沉不住气了。
「我说,这丫头究竟想让我这把老骨头给她管家管到何时?我不提,她真当没这回事。」她向刚打西北风尘仆仆返家的任雍容抱怨着。
想当个甩手掌柜怎么这么难,早知道这烫手山芋就不接了,简直是自找不痛快!
「她现在身子重,一切偏劳奶奶您了,不然,奶奶院子里的梅嬷嬷、花嬷嬷不都是老人,她们能写能算,挑个您顺眼的来替您效劳不就得了。」他回来至今气都还没歇一口,媳妇儿也还没去看一眼,倒让奶奶叫来听一顿抱怨。
「你说得容易,你以为奶奶这么不看重我未来的曾孙?存心折腾我那孙媳妇儿吗?我把她接到这里来,给她吃好的、用好的,不就是怕你们这小俩口不知轻重,照顾不好我的金曾孙,再说,我之前接这烂傩子,为的还不是想试试你那媳妇有没有管家能耐,既然她是个能干的,打铁趁热,这管家权就该她拿回去,等出了月子正好可以理事,你以为老婆子我爱管事吗!」她打好如意算盘,怎知遇上那狡猾如小狐狸的孙媳,落成空。
「奶奶别气,气坏了身子怎么帮我带孩子,不如我去同柚子说说,您等孙儿的好消息不?」
「这还差不多,快去快回!」这世间有哪个妇人不想掌家?凤郡王府可是雒邑王朝最尊贵的宗室,要把主母权力掌在手里,可知道那是多大一笔家产?
那丫头就是个傻子!
果然,如画和秋菊扶着她在鹤寿堂前的园子里小逛了一圈后,换过一身家常衣服的任雍容和芮柚紫一同乘轿到来。
两人一同给太妃见过礼。
「管家的事,容哥儿都与你说道了?」
「孙媳妇愚钝,怕不能把家管好。」这一大滩子事,她还真的没兴趣。
「不如这样吧,我把如画和秋菊给你,这两个丫头跟在我身边多年,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身边久了,管家一事也懂得不少,你如今这身子不宜操劳,有事就吩咐她们,她们很好用的。」这臭丫头,害她还得割爱两个大丫鬟,真是个精明狡黠的,不过这么一来,她也放下心里一颗大石,娶妻娶贤,容哥儿能娶到贤妻,子嗣能够绵延,任府能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她总算没有愧对祖先。
「谢谢祖母赏赐。」都说到这节骨眼上了,她还能说不吗?
芮柚紫等两个大丫鬟收拾细软,领着眼眶泛红的她们回到栖凤院,这时回雪和另外一个提上来还没多久的丫头晚晴便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