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她身子有些困乏,让回雪将如画和秋菊带下去安顿,好好跟她们说说栖凤院的规矩,让她们休息一日,明日再上工。
回雪本来就是芮柚紫的大丫鬟,这些事情她做来驾轻就熟,带着年纪比她大上几岁的如画和秋菊出去。
「前几日茶园管事送来的六安瓜片给郡王沏一杯。」她吩咐晚晴。
晚晴嘱咐外头的几个丫头要打起精神聆听屋里动静,要是郡王妃一有吩咐,便要赶紧照做,自觉滴水不漏之后才往小蔚房去。
而所谓的小厨房自然是任雍容的手笔,自家媳妇那身子板,他非常不中意,既然媳妇爱吃段氏的菜,便让她管着大厨房之余过来给媳妇开小灶,至于大厨房,府里就他夫妻两人,他都在媳妇这里吃饭了,大厨房如果连管事婆子的饭都做不上,就再换一批人!
任何事情都没有他老婆孩子重要。
也不过前后脚时间,太妃便让人把如画和秋菊的身契拿来给她,太妃做事雷厉风行,果然一点都不含糊。
「你这几个丫头看起来都是不错的。」任雍容随口称道。
众人都出去以后,芮柚紫左看看,右看看,看似无人可差遣的情况下,慢慢踱到任雍容身边,见他松开领子,阖眼歇息,便打算走开。
「过来!」
她又重新慢腾腾的挪过来,任雍容倒在她怀里,一脸疲惫。
芮柚紫见他这模样,慢慢帮他松开发髻,手指伸进头发里,柔柔的按摩头皮,男人逐渐松开他打摺的眉头。
她不是扭捏的女子,在现代也谈过几段感情,感情一事并不陌生,但总是因为工作,不是她忙得走不开,要不就是他分不开身,感情禁不起这样的慢慢疏远,刚萌芽的感情很容易就断头。自来到这里后,虽然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被命运洪流推着走,但既然有心和任雍容一起生活,那么她也会努力学习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再说,她这身子都有了人家的孩子,某些亲昵,只要不是太过分,虽然不免慌乱,也还能应付就是了。
譬如,他很喜欢躺在她的大腿上……
「是西北之行遇到什么难题吗?」
任雍容的西北之行,表面上是替朝廷办差,因为这时代内陆的马匹很少,塞外地方产马众多,朝廷缺马,他去西北广办马市大量换取吐蕃、回纥等土着的优良马匹,用以保卫边疆,暗地里却是去戍兵,那边有十万兵力是他的自保资本。
任雍容曾不讳言的告诉她,他这般未雨绸缪,不过是希望一家老少可以平安过日,求自保罢了,对于谋反之类的危险行为,他毫无兴趣。
这也是,试问历代以来,叛国夺权成功的例子寥寥可数,弄得国破家亡、血流成河后,坐上那把龙椅的人有比前朝将国家人民治理的更好吗?倒也不见得,所以这种耗费心力、财力的事情,要不是刀悬于颈了,还是不干的好。
雒邑王朝的爵位都是因为军功而来,任家祖上是开国名将,历代皇帝最怕外戚坐大夺权和勋贵繁衍庞大,为此,虽说世袭爵位,可世袭是什么?每一代便会自降一级,慢慢削弱你的权势。
又勋贵之家多纨裤,一代一代下来既无建树,只剩一个空壳爵位,加上这些贵族并没有实际职务,便没有实权,没有实权便没有说话权,像任雍容便是,一个小小观政,只能在六部九卿当打杂的,要是不愿意被人差遣,便只能仰仗祖荫过活。许多贵族在朝堂并无太大影响力,腰杆子并不比官员要硬。
凤郡王府是雏邑王朝最显贵的宗室,但是从他祖先辈至今,与皇室的关系只存太妃这一条脉络,他们家已经和皇家不太熟了。
人道大树下好乘凉,但是皇家是什么,全凭皇帝的一念之间。
人无后顾之忧怎么可以,什么朱红紫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所以,他怎么能不打算?「你那盐铺的名声不知怎么传到西北去了,往日,那些胡人倒好商量,金帛茶盐,只要相谈甚欢是什么都收,这几个月,几乎口径一致的要盐,还指名要芮家的盐。」妻子这般能干,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苦笑。
因为她的低调,盐酒两家铺子和作坊都挂娘家的姓氏,至于东家是谁,伙计学徒口风极严,要真有推托不掉的时候,便把芮云谨推出来应付,至今除了知情的谢语和谈观,没有一个外人知道后面的藏镜人东家其实是一个女子。
「郡王的意思是?」
「我们合作吧,你把条件开出来,我能力所及绝对允诺你。」
「嗯。」对她来说这是互蒙其利的事情,为什么不答应,不过她有但书。「原本郡王的事就是我的事,可是呢……我正筹划着要开分店,为了公平起见,开店资金你帮我出,至于盐的供货本钱妾身也不好拿多,我就赚你交换马匹中间的差额就好。」
她早有意思要开分店,她要开分店不是为了牟利,而是希望方便各州县的人都能用最便宜的售价买到她的盐,而且省却长途跋涉的辛苦。
任雍容的表情微妙,像被灌了一汤匙的酱油。奸商,在商言商,分毫不让,而且所有的赚头全进了她的口袋,自己这算什么,免费劳工吗?
「可有为夫的好处?」
「你不是要盐?」
他一头雾水。
「既然要到手,不就是你要的好处。」她总结,险些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便宜都被你占光了!你没听过夫妻、夫妻,妻的也是夫的?」他翻身过来,栖凤院里不吝啬照明灯油蜡烛,灯光下,她的五官带着玉一般的光泽,越靠近看,越舍不得眨眼。
或许是这些日子强制她饮食,她面色染绯,好似菡萏初绽,清丽中倍添明艳,肌肤晶莹无瑕,令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但是只能看不能吃,实在伤身,原来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
芮柚紫揩揩眼角,没注意任雍容紧盯自己的目光,「那夫君也该听过亲兄弟明算帐,何况是夫妻,这帐是绝对乱不得的。」
本朝成例,女子嫁妆归自己私有,她自己攒的产业她归在嫁妆里,自然不属于婆家。
「你信不信,为夫就是被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勾引得一愣一愣的栽在娘子手上的,你不去殿上和那帮读书人耍嘴皮子真是可惜了。」
芮柚紫羞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胡说什么!」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他捏了下她的俏鼻子。
「我会把这事交代给云谨,有事你就让你的人和他碰头联系。」她这阿弟已经有独当一面的能耐,是该放他出去历练历练,更往上一层楼了。
「你这是内举不避亲。」
「亲人不就是要互相提携、帮助护他们周全,不然怎么叫亲人。」她回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娘子说得好,往后我们生一堆孩儿,然后把你今儿个说的话当成传家宝,告诉他们兄弟便是要这么做的,你说好不好?」他把人抓来乱亲一通。
芮柚紫被他亲得害臊,但是孩子这种事情肯定要先说清楚。「我只想生三个……顶多四个,再多就没得谈。」
「好好,咱们就生三个。」他原本没打算要那么多个,他是知道女人生产等于在鬼门关走一遭,要他说生个一男一女也就可以了,但是既然娘子说要生三、四个,其他的就当成捡到的好了。
呵呵,他这娘子也有傻的一面呢。
因为得到芮柚紫的答应,任雍容刻不容缓的去了外书房把这件事吩咐下去,接着又回到主院。
「你怎么不回自己的院子去歇息?」和段大娘商量年夜饭的菜色样式的芮柚紫见出去又回来的男人,口快的问。
段氏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这里不也是我的屋子,往后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房子大的坏处就在这里,各人有各人的院落,想多赖一会儿都有话说,最可恶的是这女人好像从没拿他当夫君,他说什么也得拚命加深她的认知不可!
他是夫君,想和妻子一起睡谁敢说话?!
往后他一定要买一间小小的房子,就一间房,前头可以看见后头的那种,到时候看谁还能叫他去自己的屋子歇息。
「是是是。」
这男人在生哪门子闷气?他的衣服裤子,他经常看的书,他的笔墨纸砚……不早就放在这儿了?就连程得和回事也都直接往这儿来,方才不就是顺着他的习性说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