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自作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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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前亚洲无名废置工厂,4∶50am,标准历五月十四日。
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圆形建筑内部,特遣小队所有成员都已经醒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紧张气氛,卡丹蒙与几名队员端着激光枪,在通道入口处严阵以待。
辛格·雷的逃走,给所有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到了现在,他们忽然发现自己一方对辛格·雷几近一无所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野人有着强大的神秘的力量,但这一点事实无疑在特遣队员不安的心里再划上沉甸甸的一笔。
杰森与另一名被袭击倒地的队员已经被救醒过来,此时两人正并排坐在一边休息,两人的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看来还没有从受创中完全恢复过来。
两人对面不远处,米利西奇阴沉着脸来回踱着步,刚才少校已经详细询问过被袭击的两名队员,两个人给出的答案如出一辙,都说当时自己突然觉得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但在昏迷前两人却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对这个答案米利西奇很不满意,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压抑,少校相信自己的两名队员说的都是事实,但正因为这是事实才让米利西奇感到更加的郁闷,联邦精心训练出来的士兵,在手持武器的警戒状态下被一个绷绳绑着的俘虏轻易放倒在地,他还能说些什么?
少校知道这件事不能怪杰森两人,要怪,他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轻视了辛格·雷;或者应该说,是辛格·雷的能力太过出乎米利西奇的意料,少校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去高估辛格·雷的实力,但最终的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现在米利西奇很懊恼,他感到自己一往无前的信心开始了动摇,对于一个职业军人来说,这种感觉,很糟糕!
另一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杜林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仿佛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对辛格·雷的突然失踪,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动于衷,杜林内心深处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米利西奇,他没想到辛格·雷居然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逃离,更重要的是,这其中,还包括了他自己。
现在杜林跟米利西奇一样,发现自己低估了辛格·雷,这种失误让一向以精确计算而自豪的他感到一丝耻辱。黑暗中,杜林暗暗发誓,如果辛格·雷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不惜暴露实力,也要将对方拿下,他有一种预感,辛格·雷肯定还会再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米利西奇依旧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他开始计算天亮后将可能遭遇的麻烦,他有一种预感,那将是个大麻烦,一个天大的麻烦。
………
昏暗的月色下,圆形建筑千米外的一栋大楼,清冷的楼顶上,一道略显熟识的瘦小身影静静地坐在阳台的一角,那是辛格·雷,从特遣小队手里脱身之后,他并没有走远。
淡淡的夜色将辛格·雷微暗的身影与墙角的阴影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一起,如非集中全部注意力,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从圆形建筑离开后,辛格·雷便来到这里,并一直坐到了现在,确切地说,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个位置坐了两个小时又十七分钟。
远方灰蒙蒙的天际开始泄露出几点微弱的霞光,辛格·雷知道,再过半个小时,太阳就会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又将来临。
此时,四周肆虐了一整晚的变异生物活动的声息开始逐渐变小,这些生物的细胞改变了,基因变异了,但它们体内的生物钟依旧起着重要的作用,这些生物钟传达着一条信息,在东方太阳升起之前,如果它们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巢穴中,它们很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
这是生物的本能,一种天生对危险的预感,原本辛格·雷也有着这样准确的预感,但昨天的特殊情况让他的状态失去了平衡,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米利西奇暗算倒。
辛格·雷不明白米利西奇为什么要袭击自己,庆幸的是那种能轻易把他麻倒的可怕物体并没有持续太久,半夜里他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让自己离开危险的中心,因此他选择了最快的方式将放哨的杰森两人击昏后立即远遁。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安全,这是多年来辛格·雷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第一准则。
当然,辛格·雷并没有怨恨少校对他出手,因为他还没有领悟到恨这种情绪,他只是有一点点生气,还有一点点失望,但更多的是不解,他不明白米利西奇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经过这两天的观察,辛格·雷经知道少校一行人并不缺乏食物,况且早上他们也没有吃自己猎回来的食物,那么自己也应该不在他们的食物列表上面吧?这让辛格·雷百思不得其解。
在辛格·雷所有的记忆里,只有缺乏食物需要食物的时候,他才会对变异生物出手,而米利西奇暗算自己,却偏偏不是为了食物,所以他很费解,坐在这里两个多小时,辛格·雷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他却始终找不出答案。很显然,对于人类世界的认知,辛格·雷单纯得就如同一张白纸,一张透明的白纸。
当第一缕阳光穿过灰云投射到地面的时候,辛格·雷做下了决定,他按照地球生存的法则,做了决定。
想要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必须做到两点,一是不主动招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二是当有生物开始威胁到自己的安全时,必须想尽办法清除一切威胁。这两点,是辛格·雷奉行的准则,也是在地球生存必须信奉的真理。
实际上,辛格·雷有一点没有告诉少校,这一片区域,承载着辛格·雷的童年,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还能比辛格·雷更加熟识,毕竟,这里是他曾经的家园。
自有记忆开始,辛格·雷就已经生存在这片区域,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自己的语言,这么多年来,他了解野兽远远比了解人类多,在辛格·雷从前的认知里,他甚至以为自己也是一种生物,一种独一无二的生物,因为在地球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人类。
如果没有遇上特遣小队,也许辛格·雷终其一生都是这样走过,直到临死那一天,他也不会明白自己是一个人类,一个与野兽有着本质区别的人类。而现在,他的人生道路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时隔七年,当辛格·雷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那一年,辛格·雷六岁,一群从遥远的西方迁徙过来的噬骨蚁占领了废置工厂北部的一片小丘陵,从那以后,他的食物就开始每天减少。于是,当时年幼的辛格·雷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从噬骨蚁手中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食物,但他刚靠近噬骨蚁的地盘时,就被眼中所见到的情景吓呆了。
当年的情景直到如今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辛格·雷的新邻居噬骨蚁正在攻击一条巨型长虫,辛格·雷先是被巨虫那小山般的身躯吓了一跳,随后噬骨蚁进食的疯狂更是让他直想夺路而逃。躲在远处亲眼目睹那条活生生的小山般粗壮的巨虫被成千上万的噬骨蚁在短短几分钟内啃个干净后,辛格·雷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跑。
当时辛格·雷就知道,以后在这片区域,他很难再找到食物了,于是,年幼的辛格·雷带上自己全部的家当——当时唯一的一块变异能量矿,远远逃离了这个地方,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流浪。
而正是这几年惊心动魄的流浪生活,才使得辛格·雷迅速成长起来,并发展出远超常人的能力。只是,辛格·雷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能力,最终会给他带来什么。
阳光重新洒满大地,新的一天终于到来。
辛格·雷在特遣队第一名队员走出圆形建筑的时候转身离去,他前进的方向,正是工厂的北部。
那是辛格·雷的老邻居,噬骨蚁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