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她无法控制的被他吸引。

他聪明、强壮、健美,有时像个大男人一般自大,有时又如男孩那样害羞,还有着一副该死的臭脾气和小小的神经质,可是在某些他不自觉的片刻,他如刀鏊刻的脸庞会浮现阴影,忧郁会悄悄的潜行在他深邃的眼底。

每当那时,他总会不自觉揉抚着他的左肩,仿佛那里正在疼痛。

然后,那天深夜,他就会来找她。

除了第一次,他每次都会在事后她睡着时,回他房里睡觉。

她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她习惯一个人睡,她猜他也是。

一起睡,太亲密,太像是在维持一段男女关系。

博士和她不是情人。

她喜欢他,但并不打算更进一步,她知道他也没有,他从来没有试图留下来。

所以,她仍睡在她的房,他也总会回到他的床。

每一天,她依然起床去跑步,检查安全措施,替两人煮饭,上网订购需要的生活用品,和红眼的人确认情况,然后看一本过去几年来,因为工作忙碌而累积下来,还没来得及看的书。

吃饭时,她仍旧会和他聊天说笑,偶尔他话说到一半又出神发呆,她也不以为意,她知道他越来越容易在她面前出神,是因为已经开始信任她。

所以她会去做自己的事,等他恍神回来。

只是,有时候,忍不住,就是会忍不住的趁他发呆时,盯着他看。

武哥给她的资料上有写,他是个混血儿,父亲是德国大学的教授,因为如此,他的五官十分深邃,浓眉大眼、挺鼻薄唇,方正的下巴宽度很刚好,笑起来的时候,嘴边会浮现两个被拉得很长的笑窝,但他不笑时,看起来就是个严肃的家伙。

她知道他有近视,但她没看过他戴眼镜,因为好奇,她忍不住倾身靠近看他,谁知他却在这时清醒过来。

「怎么了?」瞧着那不知何时,坐在他身边餐桌椅上,倾身靠得好近好近的女人,他愣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我记得我拿到的资料照片上,你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她没往后退,只伸手扶着他的脸,瞅着他问:「你戴隐形眼镜?」

「嗯。」他没有挪开脸,只任她靠近观察。

她凑得更近,瞧着他的眼,从那瞳眸中看出了端倪。

「这是新型的实验品?」

「是。」他看着她,点头承认。

「有什么功能?」她盯着他再问。

「除了校正视力之外吗?」他舔了舔乾涩的唇,回问。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都变得急促起来,却仍是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耳。他深吸了口气,哑声开口回答:「它能经由我的手錬,拍照、录影、上网、下载资讯——」

「连结红眼的主机。」她醒悟过来,瞅着他说:「是你和阿震一起设计之前的那款眼镜?!」

「嗯。」他点头,「眼镜仍有其不方便的地方,它毕竟是身外之物,有时红眼的人不一定能随身戴着,隐形眼镜比较没这问题,必要的时候,它还能变成他们需要的颜色。」

她应该要开心,这隐形眼镜是个好东西,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这男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实验动物。

她知道总是有人要先测试产品,可那不一定得是他吧?

胸中升起的情绪不应该有,但她依然无法压抑,待回神,已起身跨坐到了他腿上,昂首亲吻他。

「你的眼睛,」她贴着他的唇,悄声问:「是原来的颜色吗?!」

他伸手掌握着她的腰,无法自已的回吻着她,哑声吐出一个字。

「是。」

「你把它拿掉。」她轻舔着他的唇瓣要求。

「为什么?」

她凝望着他,抚着他的脸,哑声说:「没有为什么。」

他看着她,然后在她的注视下,抬起手,摘下了右眼的隐形眼镜,然后是左眼的。

那只是薄薄的两片透明弧形的软胶,没有丁点颜色,不应该改变什么。

可是,那确实改变了什么。

她能看见,他又变得有些紧张,当她后退时,他会忍不住眯起眼,搁在她腰上的大手,也会不自觉收紧。

没戴眼镜,他看不清楚,她知道,那很没安全感,但这男人还是为了她,把隐形眼镜拆下来了。

情不自禁的,她亲吻他,又亲吻他,直到两人都燃烧了起来。

她喜欢这男人,喜欢他强壮的身体,喜欢他聪明的脑袋,喜欢他爱抚她的方式,喜欢他如此需要她,喜欢他难以自制的总想和她在一起。

「我喜欢你的眼睛……」

她贴着他的薄唇抖颤喘息着,看着他幽黑迷人的眼,告诉他。

他紧拥着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能感觉他长长的睫毛刷过她,感觉他强壮的身体,贴着她紧绷、抽搐、颤栗,然后深深、深深的亲吻着她。

第二天,她下楼时,发现他在实验室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为他增添了些许书卷气。

看见她,他有些紧张,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告诉他。「眼镜很好看。」

他微微扬起嘴角,又露出那好长好长的笑窝,那有些腼腆的笑容,害她心跳又漏了一拍,费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克制住上前将他扑倒的冲动,转身继续去做她该做的事。

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可能有纯友谊,她不是博士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情人,但她确实关心他。

有点太过关心了。

梅雨季过去了,盛夏降临。

屋外蝉鸣像交响乐似的叫个不停,而他整个月都待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搞那只虚拟的机器眼。

她每次下去看,那虚拟的眼睛都会多出一些新的东西,然后有一天,她看见那只眼睛拖着一个长长的尾巴。

「它为什么长了尾巴?」她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他盯着电脑萤幕,头也没抬的说:「视神经。」

除了这三个字,他什么也没再解释,她知道这只是他反射性的回答,这男人并没有真的将她的话听进耳里。

这阵子,他都是这样,说的话简短直接,有时甚至不会回答她。

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在弄这只机器眼,几乎废寝忘食,偶尔她会听见他喃喃自语一些她听不懂的火星文,或者和阿震、肯恩用那种火星文沟通。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越来越阴沉、忧郁。

然后有一天,他在夜里来找她,却没有在事后离开,没回去他的房间。

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依然没走,和她一起睡到了争上。

第三天,她告诉自己应该要拉出应有的距离,不要过线,她已经太过在意这个男人,她考虑着是否要礼貌的提醒他,应该要回他房里去睡。

但当她撑起自己,看着他疲惫的脸,看见他眼底下的黑眼圈,抬起的手,却只悄悄落到了他脸上,轻抚过那冒出胡碴的下巴,还有其中的凹陷。

他睡不好。

这阵子,这男人都睡不好,而她知道是为什么。

他的手,是在这个月断的。

他被旧日的恶梦侵扰,所以睡不好,过去一个月,她看遍了过去几年所有他的实验报告,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年,每到这个月,他都没有睡觉,几乎没有睡觉,一直卯起来在工作,他传给阿震的资料,一天二十四小时,各种时间都有。

她也发现,从上个星期开始,他就加强了他运动的强度,他跑更长的距离,举更重的杠片,将次数和重量不断增加。

有时,她在半夜还会看见他回房之后,又重新回到楼下运动,把他自己累得半死。

前天,就是因为他把自己弄得太累,又睡不着,才会来找她,然后在事后瘫在床上彻底睡死,一觉到天亮。

昨天,也是如此。

今日亦然。

她应该要推醒他,要他回他房里睡觉,可半晌过去,她只躺了下来,窝回他身边,伸手轻抚着他的心口,感觉他的心跳。

只是因为他需要休息。

合上眼,她告诉自己,却知道这理由很烂。

烂透了……

她想着,却不自觉偎得他更近,听着他的心跳,感觉他的温暖,然后叹着气睡去。

啪——

他的头皮抽紧。

啪——

他屏住了呼吸。

啪——

滴水的声音,让他醒了过来,他不喜欢那回荡一室的声响。

那声音让他不安,教他神经莫名紧绷,让他想抓起板手将那该死的水龙头一把敲掉,他将双手紧握成拳,却感觉到怀里有个温热的物体。

他睁开眼,看见了她。

胸中的焦躁,莫名平息了下来。

他小心的爬起来,下了床,走到浴室里,将那没关好的水龙头,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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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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