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别走,朕还有话要说。」
文知艺停下脚步,却垂着眼睛,怎么样也不肯看他,那姿态让他更气,忍不住口气就更恶劣。
「不要装得很高尚的样子,朕倒要问问你,你姐姐明明是你的客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朕的地方,她一个外妇如何能进来?」
难道皇上忘记姐姐曾是这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妃吗?皇上的寝宫只要懂得避开巡点的守卫,再觑个空偷跑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文知艺心知姐姐真的有可能这样做,但说给皇上听,只怕她性命不保,自己为了姨娘,不能不护着她。
就在文知艺发愣的时候,文知书看准时机,知道此时不自救,再也没人能救她,便膝行至文知艺面前,一手扯着她的裙裾,拚命磕头。
「皇上说的是,那引臣妾到这里换衣的宫女是妹妹指来的,臣妾记得她当时说,是贵妃娘娘特命她来伺候臣妾,防着臣妾在宫中有什么不周全,皇上,这一切都是有心人陷害臣妾的,跟臣妾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鬼戎不听还好,一听怒火更盛,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到了文知书的心窝上,他这一脚甭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身强体健的大男人都受不住,文知书当下就晕了过去。
文知艺一惊,虽然心中对文知书没什么感情,到底怕她死了,忙屈身蹲到她面前,在她鼻前一试——还好还有气。
文知艺松了口气,站起来,扯唇冷笑。「皇上何必呢?伤了她,文大人和大王爷都不会干休,于皇上的江山有何益处?」
鬼戎一把抓住她的手,沉声逼问:「在你的眼里,朕对你那么好就只是为了江山?」
她想推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让她觉得手腕都要被他捏断了,咬着唇,也不喊痛,只凄冷道:「皇上不是自己推翻前面说的话吗?皇上刚刚才跟臣妾说,臣妾只是你统治天下、联姻大夏的一枚棋子,臣妾得遵守本分。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不遵。」
「你!」鬼戎气极了,反倒笑出声来。「文知艺!你很好!朕真是养了一只银不熟的白眼儿狼!朕何曾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过?你既不领这个情,朕倒要看看,你在这宫中失了盛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有底气!」
说罢,用开了她的手,也不管她跌倒在地,转身拂袖离去。
文知艺坐在地上,愣愣的,傻傻的,只听见他在门口大骂同福。
「你这个狗奴才是怎么当差的?朕的地方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还有去前面跟皇后说,文贵妃身体抱恙,就不回去了,明天起让她在寝宫中好好休养,不必出来。今晚摆驾宴甯宫!」
宴甯宫是朱赫的寝宫,他今晚接受过群臣和家眷的跪拜后,要去宴甯宫歇息。此时的文知艺内心已如死灰般沉重。
【第八章】
鬼戎已经接连十几天没去文知艺那里了,那次不欢而散后,连姨娘也没敢进去瞧,文知书被送回大王爷那里,听说伤得不轻,至今仍躺在床上不能起身。
这是宫闱丑事,自然不能声张,可皇上动怒不轻,另外找了个由头,让皇后写了信去斥责大王爷的王妃治家不严,又斥责文华的夫人教女无方,令她俩在家中闭门思过。
黑达知晓后亲自上摺子,求皇上将文知书的侧妃封号撤销,因此,文知书成了大王爷府中一名普通的小妾,下场不可谓不凄凉。
至于那日带文知书去更衣的小宫女,就像是平空消失般,宫中再无这个人出现。
这一切,受益最大的就是朱贵妃,皇后娜仁则是其次。
朱赫重得皇宠,在宴甯宫中舒心无比,白日也叫了宫廷的歌舞班子吹拉弹唱,她喝着酒吃着小菜点心,脸上扬着笑。
章京氏就站在她旁边,皱着眉头,想劝又不敢劝。
朱赫端着酒杯,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奶嬷嬷要说什么我知道,无非就是刚得了皇宠,该收敛些,可我为什么要?这就是我的性子,我可憋不住。」
章京氏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苦口婆心地道:「娘娘,那小宫女我们虽送出宫后叫人灭了口,但也难保皇上不会往咱们身上想,再说文贵妃虽然被按下了,可后面还有皇后呢!」
朱赫闻言,暗忖章京氏哪里知道她心中的苦?
皇上人虽来了,可一晚上都没临幸过她,他根本就没忘了那个爱勾搭人的小贱人,不过拿自己作浅子,气那小贱人而已。
他这么待她,还不许她给自己找找乐子了?
「奶嬷嬷你不要说了,自打进宫我就被那小贱人压得矮了一截,皇后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吃穿用度不说跟那小贱人比了,连我以前的俸用都比不上。好不容易皇上来我这里,我得了点脸面,不用白不用。」
章京氏听她这么说,心里疼惜,动了动嘴皮子,终究没再出声。
朱贵妃道里丝竹不断,好不欢乐,同样是贵妃娘娘,文知艺这里却冷若冰窟。
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现在文贵妃在皇帝面前没了脸面,还被罚禁足,且这短短的十几天,皇上连静思殿的门都没进过一次,宫里的人个个精明,哪会看不出文贵妃失宠了。
朱贵妃直接踩压,皇后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文贵妃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这自古就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再说,文贵妃独宠后宫那段时间,后宫的妃子都恨死她了,哪会有人往她身边凑?自然都乐见她如今寥落。
文知艺自那日回宫后,身上就不爽利,又正好是行经的日子,她身子向来弱,以前精心些,还能受得住,现在伤心难过,不免影响了身体,近两日竟越发严重,小腹时不时地抽痛,连床都起不来了。
文画和陈嬷嬷急得跟什么似的,围着文知艺团团转,以前有燕窝等滋补贵物,现在全没有了,更让人生气的是,饭菜虽然都有送来,可端来的都是冷饭,根本不能入口。
文画忙着给主子擦脸上的汗,一转脑袋,看到满满一大桌冷菜,忍不住骂道:「都是贼心肝,落井下石。这些东西我们做奴才都得忍着才能咽下,娘娘现在这身子,如何吃得?」
陈嬷嬷也想跟着骂,到底老成持重些,忍了下来,只扶起文知艺,对文画说:「再骂也没用,还是像前面几次一样,用热水泡了饭,捡娘娘爱吃的菜泡热了,好歹让娘娘吃些,我怕娘娘饿着了,身子更受不住。」
文知艺勉强撑起身子,一动小腹就痛,她怕文画和陈嬷嬷担心,咬唇忍了下来。
陈嬷嬷早看出她脸色不对,苍白得像一张纸,惊叫道:「娘娘,你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让奴婢去求皇后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吧。」
她摇头。「不用,不过是行经之前的腹痛罢了,我没那么娇弱。」
文画也要跟着劝,「娘娘——」
文知艺打断了她。「不用说了,文画,去把那饭端来,我吃些。」
「娘娘,让奴婢给你用热水泡泡吧。」
「不用!」文知艺也知道她最近越发执拗了,好像只要伤害自身,就能再挽回些什么似的,心中明白这么做太傻,这样做,只能折腾到自己,别人该快活的快活,该作乐的作乐,自己是死是活又有谁在意呢?
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以前她懂得委屈求全,懂得审时度势,可如今不过被他娇养了些时间,什么委屈都受不得了。
「呜呜,皇上实在是太坏了,娘娘好可怜,都病成这样子,皇上也不知道来瞧瞧,就算自己不来,派个人也是好的,娘娘到底哪里做错了!」
那件事被压了下来,文画和陈嬷嬷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文知艺被文画说得鼻子发酸,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她若还想不明白,那就真是傻子了。
自己以前的那些盘算,什么得了皇上的宠,有了皇子后就安安分分在宫中待一辈子的小算盘是打错了。
千算万算,她却没把自己的心算进去!
她这分明就是一颗心全长在了鬼戎身上,才见了他和姐姐的暧昧样子就怒气攻心,什么话都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也才有现在十几日不见,自暴自弃的模样。
陈嬷嬷眼见主子跟着哭,忙掐了文画一把,恨她哪壶不开提哪壷,现在主子是身子要紧,做什么提皇上!
瞪了文画一眼,那没开窍的丫头反而哭得更伤心,她没辙,只能自己去饭桌前,泡了热饭热菜端到主子面前。
「娘娘,千万别伤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养好了身子,才能想法子把皇上的心揽回来。你这样,只会让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跟着痛,那些平日眼红嫉妒你的,指不定此时怎么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