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谁人不想叱咤风云、指点江山,谁人不想财富如山、众美环绕;所谓生死由命,富贵由天;大千世界中真正能够问鼎权势颠峰、腰缠万贯者,不过凤毛麟角。亿万民众大多日出而做,日落而归,幻想中的权势财富只不过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点点缀。
沈浪最奢侈的梦想就是能够回到古代过把皇帝瘾,单是想想每日里能够呼风唤雨、左拥右抱的幸福生活,就让他兴奋不已。然而现实与梦想的巨大落差让他很是无耐,生活中的沈浪只是小城里的一名公务员,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每日里混吃等死。
沈浪最爱叨念的一句话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尽管每次用这句话安慰自己愤懑的情绪都能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一看到科室主任小王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模样,沈浪的怒火总是轻易撕裂“厚德载物”的境界。
尽管“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精辟地概括了中国文化对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的深刻认识与辩证的处理方法,构成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与民族性格的重要表征,但是这种表征在受到不公平对待的时候,还是会被沈浪的怒火焚窒的灰飞烟灭。
沈浪的妒忌无可厚非。同样是参加工作两年,沈浪是通过国家考试名正言顺招收的公务员,而小王只是通过委培进入机关,展的境界却不可同日而语。
沈浪花费了十六年时间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读穿,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体现在给领导写讲话稿,整理文件的小事上。而小王只用了两年时间混个中专文凭,便名正言顺的把持科室里的财务大权,人事大权,不过半年便提了个副主任。
单位领导只用了一个因材施用的理由,便把工作分配的极为“公平”。沈浪文凭高,自然少不得舞文弄墨。文凭低的管理人事,掌握财政便理所当然了。
这让沈浪很是无语又无可奈何,在这个靠后台强硬与金钱多少晋升仕途的社会,沈浪这种一穷二白的草根阶级根本无处申冤,在升迁的道路上直接被pass掉。最为可气的是,一个胸无点墨,年纪又没自己大的家伙居然作了自己的上司,任凭沈浪在好的涵养也是难以忍受的。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小王升迁为领导阶层,也未必会引起沈浪的多大反感,毕竟社会风气如此,人尽其才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沈浪又不是对政治特别热中的人,只想偏安一隅罢了。然而小王小人得志,指手划脚的嘴脸,却是让沈浪最不能容忍的。
唯一让沈浪聊以自慰的是,在他精心的策划之下,终究给小王戴了顶不折不扣的绿帽子,每当在小王那里受了闲气,沈浪都会找个时间加倍偿还在小王女朋友叶丽身上,不弄到她大声呻吟叫着讨饶决不会罢手。
虽然小王每天惯例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可是沈浪的心里觉是总得小王怪可怜的。虽然这种事沈浪没法子和外人炫耀,但是沈浪每天看到小王时,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头上那顶绿油油帽子,嘴角边总会浮现一丝浅笑。虽然小王也曾疑惑沈浪看他的眼神里为什么总是带着一种怜悯的神情,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个中原由。
沈浪闲暇之余最喜欢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外面风景如画的街道上窜梭而过的各式美女,这赋予了沈浪很大的想像空间,简单的思想出轨能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快感,对于这点,沈浪深有体会。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下班的时间,沈浪把视线从街道上行走的美女身上收回,不紧不慢的收拾好办公室上的文件,手机恰逢其时的响起。
“喂,帅哥,今晚本小姐赴不了你的约会了,咱们改日吧!”叶丽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沈浪调侃道:“好啊!改日咱俩在大战八百回合。”
“臭流氓,你去死!”叶丽气愤的声音通过手机震得沈浪耳膜鼓疼,接着,“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沈浪无所谓合上电话,看了一眼正在整理着装的小王,心理泛起怪异的感觉。
“打扮这么干净,和女朋友约会吗?”沈浪明知故问,心里的那点邪恶隐隐作祟。
“嗯!是啊,和小丽处了半年多了,晚上双方家长见个面,订下婚期。”小王随意的答道,毫不掩饰的得意。
两人闲聊了几句,办公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从外面被拉开,一张成熟艳丽的面孔呈现在两人面前,明亮的双眸中散着夺人心魄的美丽,眼角眉梢间有种诱人的媚意,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垂散在香肩两侧,把白皙的脖颈只露出诱人的一角。
小王兴奋的叫道:“丽丽,你怎么先过来了,我这正要开车去接你呢!”
叶丽娇嗔道:“都说你工作单位不错,还不是想过来看看......”叶丽说了一半就看到沈浪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不由“啊”了一声,心中叫苦,却不知沈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王一颗心全系在叶丽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浪的小动作,见叶丽神色有些不自然,还以为她有些见生,连忙介绍道:“这是我同事沈浪。”
沈浪不失时机的伸出手去,与叶丽白嫩的小手轻握了一下,连声赞叹道:“王主任经常和我谈起你,夸你聪明美丽,善解人意,今日一见,果然是国色天香。”
小王听得喜笑颜开,却完全没有注意沈浪和叶丽握手时,小拇指在叶丽手心轻勾了一下,害得叶丽狠瞪了沈浪一眼。
沈浪吹着口哨,把办公室的门锁好,想着叶丽临走时妩媚的一眼,心里就有些热,暗叹这个骚蹄子演戏的工夫做得真是到位,只是被她撞见自己和小王在同一个单位,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
***
晚上**点钟,宽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南湖公园到‘红太阳娱乐城’的路段上,不时的看见打扮裸露的站街女郎向过往的男士抛着媚眼。沈浪的眼神滑过她们雪白的大腿,心里感慨着她们怎么能够忍受得住这温凉如水的夜风。
‘红太阳娱乐城’前灯火辉煌,邵兵衣冠楚楚的向走近的沈浪打着口哨,流里流气的举止与他的衣着极为不附。
沈浪走上前去,捶了邵兵一拳,笑骂道:“能不能把你这流氓习气改一改,让人看见我和你这大流氓走到一起,连累我找不到女朋友,我可唯你是问。”
邵兵大咧咧的笑道:“少他妈跟我装正经,勾引人家小媳妇时比谁都来劲,别在我面前装清纯。”
沈浪与邵兵同学九年,一直是亲密无间的铁哥们。初中毕业后沈浪高中、大学一个劲的升学,邵兵则声色犬马、放浪形骸的浑迹社会,如今在宽城的地界上,已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浪笑骂道:“老子就犯过这一回事,让你撞见,你倒整天挂在嘴边,传到我老娘的耳朵里还不把我扫地出门。”
邵兵没心没肺的道:“你要是把叶丽那小娘们领回家,没准伯母还欢喜得紧,想抱孙子想得跟什么似的,你倒好,连个正经八摆的女朋友都没有,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放不下......”
猝然被邵兵提起往事,虽然已经过了许久,沈浪的心还是被狠狠的刺痛。振聋聩的音乐极好的掩饰了沈浪的情绪,邵兵搂住贴上来的红衣女郎,在她高耸的胸部狠狠的揉捻了两下,然后吩咐道:“把元瑶叫过来陪我兄弟。”
女郎笑嘻嘻的在邵兵的手上拍了一巴掌,妩媚一笑:“就知道吃我豆腐。”上翘的捷毛挑起,眼神落在邵兵身后的沈浪身上,巧笑的双眸不由得一亮,惊喜万分的道:“呀!邵哥,你这兄弟真是俊俏,头一次来吧,怎么以前没见过。”
“你们这种庸俗脂粉我兄弟怎么看得上眼,快去把元瑶叫到八号包厢陪我兄弟。”说完在女郎脸上又捏了一把,引得女郎吃吃直笑,临走却不忘向沈浪抛个媚眼。
两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进入八号包厢,邵兵道:“几次叫你到我这享受享受,就是不开窍。元瑶可是这场子里最漂亮的姑娘,今儿你要是不玩个痛快,就太不给兄弟面子了。”
沈浪无奈的摇着头道:“看来你不把我这个政府干部**掉是决对不会罢休的,我算服了你了。”
邵兵伸手倒了两杯啤酒,把其中一杯放到沈浪面前,然后道:“你们政府干部有几个正经的,这儿场子我罩了四年了,宽城官场上的人百分之**十都到过这里,那几个上层人物见不得人的勾当我都一清二楚。多少官*商*勾*结的营当都是在女人肚皮上干的,也就你一老本实的过日子,脑子里的墨水不用都生锈了。正泰纺织厂知道不知道?本来是正泰镇上的集体企业,两年前改制,近千万的资产,效益也相当好,可是最终评估下来还不到四百万,结果呢,镇书记周真出二百万,姚老大二百万,将这家厂子给改制成私企了。周真那贪官的二百万还是姚老大垫的,你想想,如果不是霸着书记的位,哪有这样的好事?
想着给你出钱买个高官,哥也借借你的威势,奈何你也不上道。好在前几天我把贾长民拉下水了,今儿找你过来就是要商量着要你帮我的忙。我知道你在单位低调是因为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但社会就是如此,你不把水搅浑,自有人抗枪放炮,只要不去做和尚,就跑不了和稀泥的下场。人活一世,不混模样出来不是白来一世吗?我不求做岳武穆,但他娘的能当把秦桧,让后人把我记到。他***,就算是是遗臭万年,老子也没白活一场。只要你肯帮我忙,我敢保证,用不了几年,这宽城界面没人不认得咱们兄弟。”
沈浪知道邵兵一味用语言拷打自已的用意。当初从盛鼎集团辞职放弃优越的待遇回到宽城,除了要摆脱周晓露的纠缠外,最重要的还是想忘记那座另他伤心的城市,虽然两年已经过去,沈浪却找不到让自己重新振做的理由。知道自已颓废原因的只有邵兵一人,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邵兵虽然放浪不羁,但骨子里却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性格,这也是沈浪格外欣赏他的原因。
贾长民是宽城主抓城建的副县长,从去年宽城棚户区被改造提上议程后,贾长民就成为各方势力角逐的中心,能够从他手里分到一杯羹就意味着在新城区建设上能够分到一块肥肉。沈浪不知道邵兵是怎样把贾长民拉下水的,但是能够从素以心黑手黑的贾长民手里划拨块肥肉过来足见邵兵这几年在宽城浑得是风声水起。
想到雨筠黯然的转身,心头总会有股无名火在燃烧。当初放弃留在省城的优越待遇,反而去回到宽城考取个小小的公务员浑吃等死,很大的原因是在逃避雨筠,逃避那个另他伤心的城市。难道只是一辈子龟缩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城便能忘掉过往的一切?沈浪也曾在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堪回。
还没来得及从情绪中缓冲过来回应邵兵,去而复返的女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莺莺燕燕的女孩,打扮得极为露骨。前开的敞领短衫把雪白的胸肌露出多半,仿佛只要略一用力便会破衣而出,简短筒裙更是夸张的向上张扬,就差没将底裤尽露出来,尽显身材的曼妙凸翘。
沈浪还没来等及拒绝,其中的一个女孩便一屁股坐在沈浪身边,好像熟悉多年的朋友,毫无拘束的给沈浪满满的倒上了啤酒,嘴里叫着“哥哥”肉麻的一塌糊涂。
邵兵看着进来的两个女孩子中没有元瑶,眉头不由皱起,手指着女郎责问道:“不是叫你把元瑶喊过来吗?我的话你没听懂吗!”
女郎自然知道邵兵的脾气,整个宽城除了洪八爷外就没见过能挟制住邵兵的人,见他脾气哪里还敢说别的,生怕把这位凶名在外的主得罪了,连忙陪笑道:“邵哥,您别生气,本来我叫了元瑶过来,可是半路上被人拦去了,咱们做生意以和为贵,您又是罩过这场子的,我就让小瑶过他们那边去了,一会我叫小瑶过来给您陪个不是,您看成不......”
娱乐场所里挑小姐陪酒的规矩讲的就是先来后到,已经被人相中的红姐,后来者给在多的钱也要排在后面,这种场合里引的斗殴事件层出不穷,敢于破坏规矩的主,哪个都是后台极硬的,女郎那么一说不过是委婉的把事情化小,邵兵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啪”的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指着女郎骂道:“别他娘的和我费话,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我点的人也敢抢,人在几号屋了。”
女郎窘迫的说道:“在十号屋,好像是姚爷在省城请来的朋友......”后一句话直接淹没在邵兵的咒骂声中。
沈浪急忙伸手拽住要出去找场子的邵兵,温言劝道:“就咱们哥俩喝几杯酒,说说话,有外人在身边反到不方便,你就不要难为她们了。”
女郎感激的望了沈浪一眼,见邵兵听劝的坐下,微感诧异的扫视了沈浪几眼,却不知道邵兵这尊神怎么肯听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男子话,一颗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两个陪酒女也识趣的各自站起随女郎告退出了包厢。
沈浪就如何在新城区改造过程中钻营聊了几句,就见女郎再次敲门进来,邵兵不满的问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打搅我们吗!”
女郎干笑了几声,骚弄肢的说道:“是姚爷在十号间,知道邵哥和朋友在这里,所以吩咐过来请邵哥喝杯酒。”
女郎口中的姚爷就是邵兵所说的姚老大,在宽城地界与邵兵依附的洪八被人合称为“黑白双煞”,都是黑白通吃的大佬,背后的人脉势力都复杂到了极点。这两个人物表面和风细雨,骨子里却是水火不融,各自霸占着宽城见不得光的买卖,而邵兵正是洪八最得力的助手。
邵兵听到姚老大相请,不由皱起眉头。最近一段时日姚老大和洪八为争夺利益已经打破了原有的一丝平衡,尤其是在新城区建设这块肥肉上,邵兵与贾长民的关系取得突破性进展,意味着洪八一方在末来新区建设上能够取得更多的建筑工程,这块肥肉已不单单是双方的战场,更多的外地势力也在渗透进来,共同角逐宽城新城区建设十几亿的工程项目。
姚老大对邵兵的拉拢在一年前就开始了,邵兵十七八岁出来混社会,那时起就跟着洪八。邵兵是那种把义气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是北方汉子的典型代表,姚老大那一套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
但在平衡关系上,邵兵自然知道取舍,场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想着是该过去打声招呼,还是婉言拒绝,就听到姚老大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
沈浪顺着笑声望去,一同进入包箱的有三个人,当前走进的白胖男子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给人的印像是个极好处的长者,若不是沈浪早就知道他便是闻名宽城的姚老大,很难把他和“黑白双煞”这个名号联系在一起。
“要是早知道元瑶被邵老弟点了,我怎么会横刀夺爱,真是个天大的误会,是我这个老大哥做的过了,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陪罪,邵老弟可不要见怪啊!”
姚老大招了招手,元瑶恭顺的走到邵兵身边,像她这样的风尘女子,在姚老大这样的大佬眼里只不过是个会说话的玩物,这是元瑶们的不幸,更是这个社会的大不幸。沈浪看在眼里,心里涌起莫明的悲哀,自已何曾不是如此受人摆布,竟有种难矣自抑的悲愤情绪在胸口里熊熊燃烧。
两个人如同表演一般的寒暄几句,姚老大言声告退,走到门外,原本笑容满面的姚老大立刻变得恭敬起来,客气的问着身边的那名男子:“赵老板啊!可是邵兵身后的那个小子?”
赵姓男子点了点头,然后道:“把这件事情办妥了,宽城新城区改造的工程百分之四十是你的了。”姚老大立刻变得欣喜若狂,喜滋滋的跟在男子后面消失在走廊尽头。
沈浪失去了谈话的兴趣,不知怎的,那种难以排遣的压抑让他窒息的难受。想着元瑶和雨荺两个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一个是堕落风尘,宛如一叶浮萍。另一个则是出身高宅大阀,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身份地位相差的天壤之别,可是命运却是如此的相似,都是不能掌控自已的可怜人。而自已呢?沈浪把空空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
“什么疯呢!”
不理会身后一脸不解的邵兵,沈浪头也不回的冲出娱乐城,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了神经似的喃喃叨念着“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早已不可自抑的泪流满面。
出租车刚刚驶进主街便被横穿而来的别一辆轿车拦腰冲撞,紧接着又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货车撞得横飞出十几米远。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奔驰轿车窗口缓缓的下降,里面的人满意的看着乱成一片的街区,举起手中的电话轻轻的说了一句:“事情办妥,人已经解决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