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酒窖中,微醺的小语半靠在墙上,身旁躺着几个空瓶,眼神迷蒙,似醉非醉的微笑让整个人看起来憨厚可爱,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随身的几个宫女,恩,在晃动耶,跳舞吗?
“喂,你们别动,这样看着我头晕。”打个嗝,晃悠悠的起身,一个趔趄,离得最近的女侍忙上前扶稳,却又听她到,“真,真讨厌,要不,要不是你们在我早就逃跑了。”语言中的郁闷十分明显。
不是微醺了,看这情形,已然醉了,且醉得还很厉害,要么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逃跑是妄想了。
一入酒窖便听到小语的醉话连篇,最后一句让他身形微微一顿,侧耳听着她的下一句话,却久久未再有声息,只得抬步踏入两排酒架中间宽大的走道。小语的酒后真言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王爷。”侍女们看到斯尔忙屈身行礼。
“恩。”挥手斥退众宫女,屈膝蹲低在小语的面前。
后者好半晌才注意到这个阴影,醉眼看清来人后,咧嘴朝斯尔傻呵呵的笑了下,“你,你怎么来了?来陪我喝酒?”
“丫头,你醉了。”将小语散落额前的发拨开,轻抬她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小语飘忽的焦距就是凝结不到他脸上来,“呵呵,我,我没醉,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的酒量这么好呢!呵呵,来,喝。”举杯递到斯尔的唇边,似撒娇又似耍赖非让他喝上一口。
斯尔只得轻嘬了一小口敷衍无比盛情的她,旋即道,“丫头,你可厌恶我?”
“我?厌恶?你?”努力消化这句话,小语托腮盯着模糊的面孔,“不,我不讨厌你。你,是个好人。”
第一次问个姑娘家是否厌恶自己,这样含蓄的问法,无疑就是再问她是否也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丝中意了,而竟然得出自己是个好人的结论,让他啼笑皆非,“你可恼我将你强留在此?”
“恩,应该,应该有点生气吧,不过我也很矛盾呢,在这呆着我也能好好想想怎样面对古意扬,所,所以也不是那么生气,虽然有时候也想逃走。”这人好讨厌,怎么尽问这样复杂的问题。
虽然明明知道那是事实,但从她嘴里说出古意扬的名字仍让斯尔感到不自然,不是滋味的又问,“你想他吗?”
尧是醉了,迷蒙的眼仍流露黯然,“我,我说不想,他,是,是假的,但我又怕面对他,我好怕,怕自己忽然消失不见,怕伤害他……。”想起当日生离死别时许下的诺言,那时笃定自己活不了,毫不掩饰自己的真情,如今却又踌躇不前,她真是个懦弱的人,但,爱一个人,不就愿意他幸福吗?若自己忽然消失再回不来,何不让他凄凉一生?那样的一生该有多漫长,多痛苦。还不如,不如没有开始。可那排山倒海的情愫又那样强烈,难以抵抗。为难啊!忍不住一行清泪滑下脸庞。
“丫头,这份情苦了你吧。”怜惜的擦去她滑下眼角的泪。
“不,爱,爱人也是一种幸福。”古意扬对她是那样呵护,宠溺。
斯尔,斯尔,也是那样细心温雅,只是一个小语又怎能同时接受两个男人?注定有一方要伤情的。
“丫头,你可愿嫁我?”斯尔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向来波澜不惊的他,心跳,竟然忽然加速,呼吸也不敢出声,生怕错过了她的回答。
小语酒被吓醒三分,“你,你是开玩笑吧。”干笑掩饰尴尬。
斯尔摆出正色的表情,“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只听你愿不愿,不愿你说将我当作朋友之类的言语,我们只可能有一种关系,便是夫妻,而非朋友。”
小语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双眸。
“回答我,丫头。”语气染了一丝急切。
“若我回答不,你会放弃吗?”迎上那双等待的眼睛,小语坦然问。
“不会。”
“那我有选择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我?”一脸苦笑,举杯再次喝干杯中酒,醉了,就什么都可以不想了吧。
“丫头,……”欲开口的斯尔被小语忽然的动作止住了声。
小语倾身向前,柔嫩的双唇贴上斯尔白皙的脸庞,柔柔的印上一吻,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这是我们那时代对朋友的礼貌,无论你是否接受,在小语的心中,永远将你当朋友,如果你非要娶我,我无力反抗,我也非那种寻死觅活的女人,但我的心会离你越来越远,而你将永远面对郁郁寡欢的小语,因为我的心早已失落在了另一个男人的身上。”算是威胁吧,知道这样对他很残忍,但她,又能如何。
不习惯被拒绝的霸道男人的尊严岂又会这样容人不屑一顾?
果然,斯尔愠怒起身,“既然你这样想,那我也没必要多问,我会用以后的日子来证明对你的真情,你,楼小语,上天注定,你是为我而生的。”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小语眼中,从未这样冷漠,也从未这样忧伤过。
她,伤害他了吗?那她的伤害,又是谁给的?
酸楚彻底将她包围,不可抑制的泪水滴落手中的酒杯中,这涩涩的,是情的味道,还是酒的味道?情之一字,伤人,又让人为它痴狂。
北方秋天干燥的气候,让肆虐的骄阳更不屑一顾的随意铺洒,太阳底下阳光灼人,阴影处却凉气逼人,穿得略单薄的话甚至觉得寒冷。小颜努力忍住寒意的侵袭,自小生活在南方的她习惯了柔润水乡的温柔缓慢的季节更替,从未经受过这样变化无常的气候,若不是此番为了寻小语,怕是至死也未见她能出宫一步。
不敢直面炙人的阳光,小颜躲在暗处避阳,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小颜下意识的拉紧衣服,冻得微红的小鼻头一吸一吸的引起了李矍的注意。
一件大大的衣裳不着痕迹的搭上她瘦弱的双肩,感激的看了李矍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拥紧衣服努力使自己暖和些,一路上,她已经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但身为女子,嬴弱的身子还是使她成为了一个负担,虽然他们都不说,且一直努力照顾好她,但她仍然深深的内疚。
这番出行本已因要潜入敌国境内而凶险无比,这本十日的行程在为避人耳目且遭受阻拦的情况下已延至近了一个月,终于到了尼蕃的境内,再有四、五日便可到尼蕃都城,愿一路别再生事。
小颜看着远眺天际的古意扬,那张脸上的忧郁从小姐失踪后就一直固守在那张原本已为小姐融了冰霜的俊颜上,一路上,他几乎没说几句话。总喜欢望着远处沉思,眉头拧着轻愁,时而竟嘴角噙出一抹笑意,怕是想起小姐的什么乐事。只是这样的境况下却只让人担忧,毕竟不确定是否能找到小姐。
幽幽叹口气,小颜起身,对立于烈阳下的三人轻轻颌首,率先走向一旁的马,不能休息太久了,小姐还等他们呢,也不知道小姐过得怎么样。
对过来欲扶她上马的李颐摇摇头,小颜倔强的自己爬上马,一路上,至少她已经学会了很多。
一行四人,只留下马蹄踏起的扬尘在身后,随风慢慢散去,却始终未发一言。各自带着同一件心事,消失在了广袤的平原。
“你真的决定了?”小语的声音不出所料的平静。
斯尔命令自己忽略她那疏离的眼神,故做轻松道,“自然是决定了才和你说,你应该十分不快吧。”他要她,且绝不因她的一时冷漠而放弃。
“你觉得我该高兴吗?”小语望向斯尔幽深的绿瞳,冷然的眼神却被吞没在他狂炙的热烈中。她无法恨他,对他给予的爱,她很感动,他只是选错了方式对待自己,她,该怎么办?
“做我的王妃,有何不好。”眼前这个女人是个精灵,不绝美,但足以让人倾心,孤独了二十八年,他该为自己留住什么了。
“你明明知道原因,却要让我亲口说出,如你这般的骄傲能容我质疑吗?”小语苦笑了声,冷静得有些过分。
她不是该反抗吗?
斯尔上前轻轻将小语的手放在手心,小语没有抗拒,任由他的温热从掌心传来,这样温暖亲切,是哥哥的感觉,却让上天扭曲了。
“这双手,会将你留在我身边,会保护你,会让你一辈子在这种温暖中度过,你必须相信。”霸道的语气与眼中极至的温柔不协调的宣布了他的决心。
“你的爱情买了我的快乐。”忧伤在小语脸上一览无疑。
压下心底怜惜的情绪,斯尔放开她的手,迅速走至门边,头也不回的跨出门外,“我不会改变主意的。”若再看她一眼,他就怕自己忍不住拥他入怀,然后将她送到古意扬的怀中,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快乐,看着她被另一个男人宠爱,为另一个男人绽放她耀眼如夜空中最明亮星子般的笑容,而自己只能独自一人咀嚼那少得可怜的与她的回忆,他不满足于这样,他们之间该有更多。毕竟,她不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