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只是稍微回想,他发觉自己的腹部升起一股热潮,简直就像小伙子对喜爱的姑娘穷追不捨。
这是生平头一次的感觉,对于男女情事,他了解得非常早,侍房的大婢女是经过娘亲精挑细选的,除了服侍生活起居外,关于男女之事也是由她教导。
只是他不沉溺,甚至是兴趣缺缺,把这些归于看透家中姨娘们的争权夺利造成的。
「你……你怎么在家?」季娃缓缓的走到庭园,看见宇文决,不禁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他出门了。
「才新婚,我能上哪?」瞧见她白皙的颈项围著素巾,宇文决当然清楚原因。「看样子我昨晚太不知节制了,还疼吗?」
「在屋外,问这个问题不合时宜。」季娃脸皮薄,才一会儿就红透。
「我们是夫妻,这儿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关係?」宇文决发现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居然爱上这种逗弄季娃的游戏,尤其是看她娇羞到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是你原本的个性?」
「你不喜欢?」
「我一直认为你很稳重。」
「昨天晚上你就证实我很重了。」他一语双关。
季娃的脸更加酡红。「我怀疑自己认识过你吗?」
宇文决倾身,在她的脸颊印下一吻。
喝!这种亲密的行为怎么可以在外面做?万一被人瞧见,怎么办?季娃四下张望。
「我们是夫妻,若是有人不识情趣的闯进来,错的也是对方。」他当然知道她心里的癥结点。万万想不到的变化,过去他还得意洋洋,把她教得知书达礼,现在却有点后悔。
不过没有关係,培养夫妻情趣,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堆歪理!什么都是你讲的。」
「夫唱妇随,你以后也可以跟我讲歪理。」宇文决牵著季娃的小手,虽然只是在庭园里替植栽浇水,但是有谁规定不可以执子之手吗?
「就怕到时候你又有话可以反驳。」
「岂敢!」
「惧内?」季娃觉得这种漫无结论的聊天很有趣,过去虽然也会,但多半都让他带著教条在内,总觉他把自己升级为威严的夫子。
在指尖滴著水珠,甩在她的脸上,他意图让她清醒。「这怎么会是惧内?应该是疼爱。」
「什么时候回去?」季娃不甘示弱,学著小兽露出白森的利齿,故作威吓。
宇文决一脸戏謔,指腹轻轻揉著她的唇瓣,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她对洁白的牙齿有偏好,现在看著她露出可爱的洁白虎牙,突然有所领悟。
「回去哪里?」
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她好可爱。
奇怪!怎么才隔一晚,就有她更可爱的错觉?这是错觉吧!
「宇府。」季娃狠狠的嚼咬他的中指。
「还揣在心头不安?」中指有点痛,看来是说中她的心事了。
「有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是很有气魄的告诉我,你是皇浩楼的当家,连我都不能小看你呢!」
季娃抢过洒水勺,再让他浇下去,植物恐怕都要死光了。「你没听过『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句话吗?」
宇文决捧住她的脸蛋,两人四目相对。「娃儿,你仔细听清楚,我知道在你的心底,家人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你和你娘相依为命的认知价值核心,我不会改变你这个想法。我也认定家人比什么都重要,但这个家人的范围不是无限扩张,我认定的家人只有你,或许以后还有我们俩的孩子,但就只是这样。」
好严肃的宣言。她缓缓的点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讲明白?」
「我曾经有一位论及婚嫁的未入门妻子,那是父母之命。」
季娃瞠目,「可是你明明知道!」
「你娘要你发誓,这辈子寧愿孤独终老,也不允许你当人家的姨太。」在她第一次读「女诫」,谈到善妒时,她就提到过这件事,宇文决的记忆非常深刻。
「那你怎么能害我……」毁誓?或者真的不嫁给他?但是,共侍一夫?不要!季娃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无意识的直摇头。
「傻瓜!」他用力抵住她的额头,阻止她继续摇头,怕她待会儿晕头转向。「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刚才说了,曾经!」
「那她呢?」能奉父母之命,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家庭背景。
「应该嫁人了吧!我不知道。」
「你……你爱过她?」季娃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她非常明瞭「女诫」的律条。可是经过这两年的淬炼,让她更明白,七出之错,简单讲,不过就是不爱了。
又或者,有了新妇忘糟糠。
「我们是青梅竹马,谈爱太沉重,还不如说是妹妹。」
又是妹妹。「你喜欢到处认妹妹?」
「你以为我是谁都好吗?紫芸跟我从小相识到大,我们拥有超过十年的共同回忆,要把她当妹妹很自然,但你不一样。」对于季娃,宇文决是从刚开始的好奇,然后一点一滴的累积成疼爱。
「紫芸,好美的名字。」
「季娃也很好听啊!」他适时的抹了一嘴甜。
「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成亲?」
「紫芸太柔弱,她需要时时刻刻的呵护,但我不是那种男人。」
季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瞅著宇文决,几乎要透进他的灵魂深处。「你好自私!」
欸!自私?这是什么论点?
「紫芸姑娘温柔似水,应该跟水做成的人儿一样水润。男人喜欢女人柔若无骨的服从,却又在忙碌到无暇分身时,要求女人能操持家务,最好能成为让男人内外无扰的好管事。」换句话说,女人需要十八般武艺皆通,而男人只需要赚钱养家就好?
如果巔倒呢?她现在也能赚钱养家啊!
宇文决语塞,最后只能暗自反省,他是不是替自己找了大麻烦?
女人,或许「无才便是德」这句话说的没有错。
新婚燕尔,宇文决容许自己放纵,不代表宇家会坐视不理,最后通牒就是派了骆应天来接人。
宇文决本来就打算回宇家处理,当然不会刻意刁难骆应天,只是当骆应天看见季娃后的诧异表情,季娃并没有遗漏丝毫,当下就有不好的预感。
从北方回到南方,气候上的变化极剧,原本的御塞衣物一件件开始脱换,最后来到温暖的江苏,只剩轻丝。季娃对于南方的生活记忆鲜少,现在一点一滴的拾掇,全是和宇文决一起的,有种说不出的蜜意,尤其沿途在宇文决的介绍下,所有的特殊风俗全成了趣闻,甚至他还会提到当初与人磋商的行经过程。
南方和北方的建筑工法大不同,南方喜爱琉璃瓦饰,北方喜欢土造防寒,这些全都认季娃大开眼界。
「这里就是宇府。宇家祖先是北方悍族,后来移局关内,渐渐的扩散至南方,最后定居,期间经歷十一代。你现在双眼所看到的,全都属于宇家所有。」
季娃瞠目结舌,清楚的知道于和商记雄霸一方,几乎垄断朝廷对外的船运商机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这长到彷彿没有尽头的围墙高约八尺,精緻的軓檐从象徵福至的双蝠到吉柿,完整无缺。只是小小的地方都如此讲究,让她更无法想像其它地方是什么样的情景。
只是还不待她讚嘆,骆应天已经率先回府,要求僕佣打开六扇大门,迎接正主。「天哪!这有多少人?」
「属于宇家的家生子共计两百一十八人,这是我离家那年的人数,现在不清楚了。」宇文决在季娃的耳边小声提点。
从大门一直排到大厅堂,两旁分列垂著脸迎接家主的男女僕佣,季娃压根儿就无法数清,如果这些是维持偌大家宅正常运转的僕佣,那么需要靠于和商记吃饭的雇佣到底有多少?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咋舌。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靠近大厅堂,唯一抬起脸的男僕眼眶泛泪,衣著不同其他人的蓝紫色,而是偏蓝色的棉锦布料。
「肆律,好久不见,你娶老婆了吗?」
「託少爷的福,小的在去年成亲了。」肆律用衣袖擦拭眼角。
「肆律打小就跟在我身边,一直负责我的生活起居。」宇文决向季娃介绍,「肆肆,这位是少夫人。」
「少夫人?这……这老夫人知道吗?」肆律詑异万分。
「等会儿季娃奉了茶不就知道了!」宇文决瞧著肆律的神色,瞬间就明白,所以他特地牵著季娃的手,跨过门坎,进入大厅堂。
这个孕育宇家十一代的精神支柱所在地,其意义早就无法言表,佇立在紫檀木上的祖宗牌位不曾染上一丝尘埃,象徵宇家代代优秀超然,没有多餘的奢豪摆设品,只有象徵家训的书法掛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