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娘打算作主,让文决把嘉虹娶进门,你们一起服侍文决,效法娥皇、女英,为我宇家开枝散叶。」
「可是宇家子孙共六旁支,人数近百人,也算开枝散叶有成。再者,娥皇、女英可是名门之后,媳妇怎敢堪待?至于要相公娶锦姑娘这件事,恐怕应该要先询问相公的意见。」季娃四两拨千斤,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子女婚配,全凭父母之命。」锦氏话说得决断。
「可是就媳妇所知,相公的娘亲早逝,不是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四姨太大声喝斥。
季娃一惊,万分惶恐,「难道媳妇说错了?但这是相公说的啊!」
「你下去吧!」老夫人开口。
「娘,您这……」锦氏怎么能服气?尤其让她在姪女的面前落了脸。
「你忘记文决是怎么离开这个家的吗?」老夫人不悦的沉下嗓音。
锦氏收敛起嚣张的态度。是的!现在当家已经从宇文阔换成宇文决,不管怎样,一定要让宇文决心甘情愿的把嘉虹娶进门,绝对不能像宇文阔那样,她慢了半步,也缺了心眼,结果便宜那名臭丫头生下宇文阔的儿子。
这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只要宇文决把嘉虹娶进门,她就能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经过晌午的震撼……其实也不能说是震撼,至少她知道有人在覬覦著她的相公,身为所有者的她应该要好好看管。只是到了下午,管事又通知有客人来访。
这可奇怪了,她在京城里举目无亲,怎么可能有客人来访?
尤其这名客人还是一名女子,以柳为姿的身形婀娜万分,回眸顾盼间的餘韵,散发出醉人的风情。
「请问姑娘是?」
「闺名紫芸。」女子福身的姿态非常优雅。
传说中的人物到齐,原来这就是相公无缘的未过门妻子。
「原来是婶娘。」恁是年轻的,这婶娘让季娃喊得有些尷尬呢!
「季姑娘就别喊我婶娘了。」
「这辈分不论年岁,该有的礼节不可废。只是不晓得婶娘今日登门,所为何事?是要找文决吗?」
「我知道他去巡视商铺,不在。」
「所以特地来找我的?」
「实在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但左思右想,也只有季姑娘可以帮忙了。」紫芸的声音软噥。
这是每个男人心目中最佳的媳妇形象吧!
至少以身为女人的眼光来看,季娃挑不出任何缺点。
「此芸姑娘尽管说。」
「不瞒季姑娘,紫芸曾在年幼时昏配给文决。」
她都嫁进宇府,这位婶娘仍然唤她一声季姑娘,显见其心态有异,唉!季娃暗暗嘆息。
「这件事在季娃随相公回乡时,相公已经提过了。」
「我们本来是青梅竹马,这一切都怪紫芸,若不是我,怎么会害他们叔侄失和?这件事甚至连文阔都牵连进来,让紫芸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呜……」
说到一半,紫芸啜泣起来。这美人落泪,楚楚可怜。
季娃看了,禁不住心生同情,轻嘆一声。「婶娘,你别难过,事情都过去了,现在婶娘不也跟著叔叔过日子,我相信血浓于水,一切都会雨过天青。」
「但文阔不愿意放手,他赶尽杀绝,甚至要我们夫妻俩离开宇家,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忤逆长辈的事情……」
「婶娘,季娃只是一介平凡女子,仰仗夫婿为天,你接下来想请托的事情,季娃是无能为力的。」委娃打断紫芸的话。
就知道是祸不是福,该来的总是会来。
「紫芸认为文决既然愿意为了保全季姑娘的名声而将你娶进门,势必对你有某种程度上的重视,尤其你现在是皇浩楼的当家,只要你肯,或许可以把皇浩楼南方的名号给我们掛牌。」紫芸慌张的将来意全盘托出。
「名声?」这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不知道婶娘是从何处打听到这事?」
「文决不是一直与季姑娘共处一室,甚至赁屋而居?这件事,举凡营商,谁不知晓?尤其是经营吃食多是来往商旅,这消息的传递最为灵通。骆管事也这么回报,若是文决回到宇家,那么背景一旦揭露后,就知道与季姑娘非亲非故,你们毫无血缘关係又赁屋而居,纵使季姑娘贵为皇浩楼的主事者,恐怕也难逃非议的命运。」紫芸敛著眉,这是夫婿教她的说词。
虽然她不晓得这当中有什么利益冲突,但只要听说宇文决和新婚妻子打得火热,就让她的心犹如万蚁喔咬。宇文决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復平静?他们兄弟俩当初明明为了她还反目成仇,当时的眾星拱月让她享受万般瞩目的荣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色?所以当她听到丈夫的分析后,马上就转怒为笑。
宇文决的娶妻事件果然是有内情的!他愿意娶季娃应该就是为了皇浩楼,保全她的名声自然是比较冠冕堂皇的说法。
季娃敛著眉,让紫芸无从得知她的想法,半晌,整理好情绪后,抬起头,微笑的说:「婶娘的看法非常主观,这事还是交由相公定夺吧!或者婶娘愿意,也可以找相公谈谈。」
「但皇浩楼的当家是你,不是吗?如果你有难处,也不勉强,只要你愿意把皇浩楼的八图宴配方给我。」
季娃敛起柳眉,眼看紫芸的态度转趋强硬,这会儿是把她当成软柿子吗?
「今天若角色对调,换成当家是婶娘,你会轻易的把这祕方告诉不相几的人?」
「这……」囁嚅一会儿,紫芸似乎也发现立场不坚。「我们哪是什么不相关的人?再怎么说,你都喊我一声婶娘,就是尊长,怎么这会儿长辈问件事情都不行?这是防什么?」
「我防什么,婶娘应该心知肚明,若是毫无紧要,大伯怎么会分家?再说,既然都分家了,就应该各主其所。婶娘若有空回来喝茶就是客,只是客有客的礼仪,婶娘是踰越底限,也强人所难了。」季娃明白有些人是有理说不清。
「你……你有什么好倚仗的?不过就是文决为了顾全名声而娶进门的商贾女,抛头露面的硬跟男人比拚,谁晓得你的生意手腕是怎么使得?!」
季娃淡淡的微笑,这些话早已听过不下几百次,她都麻木了,还听过更恶毒的话。「这些细节,若婶娘想要知道,可以去问相公。」
「你还真放心让我去找文决,难道你不晓得他们兄弟曾为了我争斗?」
「红顏,祸水。」
骂人不见脏字,这两字让紫芸俏脸一白,忿然冷哼,然后转身离开,反正再留下来只是讨个没趣。
等紫芸的身影渐远,季娃才鬆口气的瘫坐在廊阶上。紫芸不难对付,毕竟一名关在内院里,中鐀还使不上手的少夫人,与那些商场狐狸相比,轻鬆甚多。让她筋疲力竭的,是紫芸提点到的名声。
他娶她,只是顾全她的名声?
无关任何情爱!
虽然他们成亲这件事有些突然,但季娃一直以为……她到底以为什么?共处一个屋簷下,她就了解他甚多?是的,至少她对于他在吃食上的胃口非常了解,但那又代表什么意思?宅邸里的厨娘也能拿捏得宜,她做的事并非无法取代。
一直以来,他的接近总是秉守礼规,不曾踰矩,无赖的模样是在成亲后逐渐显现,那代表什么?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好的姑娘,尤其在知道他的背景后,云泥之别让她以为一辈子只能望其项背,没想到他突如其来的求亲让她被喜悦冲晕头,以为可以执子之手,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所以满心欢欣的陪著他回到宇府,她没有半点不如人的,她是皇浩楼的当家,不是吗?
耳边还飘过他当时的话术,增强她的自信心,让她为爱无敌。
怎么都要入夏春末,她却浑身盗汗?不愿面对的真相被活生生的撕开那层薄纱,她开始懵然。一幕幕耳鬢廝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过去只要稍微触及,就会浑身燥热,羞赧难当。
不行,她不应该消极,至少和宇文决生活两年是事实,她应该对他多一点信任,不应该随著有心人士的煽动而起舞。
「夫人,二爷交代,要小的跟您说郑大爷来访,就在仪阳厅里。」常管事气喘吁吁,打破季娃的思虑。
郑大哥……啊!「该不会是……」
面带惊喜,季娃记得要到南方时还曾赠帖,希望郑为广老大哥有空来南方让他们夫妇俩招待一番,没想到来到南方不到一个月,就有故人来访。
她连忙站起身,「我先到厨房準备几道凉菜,这北方恁凉,南方这时节就已经能让人汗流浹背,一定让郑大哥的心情不爽适。」
「夫人真是未卜先知,郑大爷进门时,额际确实有一层薄汗。」常管事对于季娃手掌中鐀,繁琐的细节却能这么快就上手觉得不可思议,尤其在处断时的利落,彷彿熟悉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