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去準备凉菜,你进地悎敲些碎冰,我等会儿做冰酿脆梅。」
「是的,小的马上去。」
忙碌让季娃把这件事拋诸脑后,只是她没有料到事实真相会来得这么突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让她的心理建设崩塌如山倒,杀得她措手不及。
「正事聊完,咱们就聊些私事吧!」郑为广合上账本,神情轻鬆不少。
「什么私事?」宇文决倒了一杯君山茅珠茶,先品香,再缓缓入喉,先浓涩,后回甘,感受不同层次的茶韵。
「我还以为这番前来会见到你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没想到你游刃有餘,这会儿还有閒暇可以品茗,还不好好感谢我这恩人。」
「恩人?」宇文决微微挑起眉头。
「可不是,你敢说季娃不是贤内助?没有她,你能毫无后顾之忧?家宅安寧才能攘邮治国,是不是?」郑为广洋洋得意,「当初要不是我提点你,虽然说是顾虑季娃的清誉才把她娶进门,但季娃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若是你放手,相信一堆男人抢著接手。」
「老大哥,这话好的、坏的,全让你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宇文决懒洋洋的回话。
「呿,你这占尽便宜的傢伙还敢说这话!」
站在门外的季娃差点捧不住托盘。她……她没有听错吧?真的是郑大哥以她的清誉要挟宇文决娶她进门?
「当初没有考虑到季娃的声誉是我的失误,坦白讲,我压根儿没想到会再回到宇家,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就像娶季娃进门一样?」
「没错,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甚至站在严师的角色上,她的字还是我握著她的手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宇文决明白他只是彆扭,毕竟曾信誓旦旦的确定这辈子不会成亲。
奇异的是,他接受得非常愉快,自得其乐,还爱上逗著季娃,尤其爱看她羞怯难当的模样,总觉得心底有股甜滋味,明明他就不是嗜甜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甜腻?
妹妹?所以不是爱!原来……只有她是由敬重转成爱情。
失了魂似的,季娃突然丧失思考能力,连托盘上的凉菜都忘记要端进去,反而转身,迅速离开。她不应该听见这些对话,如果没有来……如果没有来,她还可以欺骗自己。
「夫人,您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身体不舒服吗?」
原来不自觉间,季娃走回院落,随侍的杏花连忙迎向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我……我没事,你把凉菜送到仪阳厅。」揉著太阳穴,季娃转身,走向内寝。「你告诉二爷,就说我身体不适,希望能休息。我已经答应姥姥要去用晚膳,这回缺席,请他多担待。」
「夫人,您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要不,我送了凉菜后,就差人请大夫来。」
「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不要太惊扰其他人。」季娃挥挥手,示意她别大惊小怪。「在用晚膳时,就去二姨太那儿把小少爷带回来。」
「夫人还要哄则少爷睡觉吗?」
「那孩子没有我在身边哼著小曲会哭闹,还是我来吧!」
「杏花可以试试,不然也有夏蝶帮称著,夫人就好好歇息吧!」
「我现在就歇会儿,晚点有精神,也是可以哄睡姓儿,这样等二爷用膳回来歇息才能舒坦。」
「夫人是怕则少爷吵著二爷吗?可是娃儿本来就会……」杏花搀扶著季娃上床榻,看见她毫无血色的唇瓣,这才闭上嘴。
二夫人打从进了宇府后,每天总是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尤其在接手中鐀后,更是脚不点地的忙得跟陀螺一样,但从没有听她喊累。
怎么会在瞬间像是魂魄被摄走一般,感觉她浑身都瘫软无力?难不成是什么急症?
杏花越想越不对,无法只听从夫人的交代,就算不惊扰其他人,跟二爷讲是应该的。
夫人是二爷明媒正娶进门的妻子啊!
【第十章】
实在太突然,原本还和郑为广谈得畅然,却接获杏花稟知季娃身体不适,早上踩出房门时,还看见她笑咪咪,愉快的逗著风侄,当时他还不悦的冷哼,才获得她的注意力,连忙帮他整衣穿戴。
怎么可能没一会儿工夫就说不舒服,还这么早就在床上歇息?更别提她还作主答应姥姥的邀约,要到姥姥那儿用晚膳,连问过他的意见都没有。
郑为广当然清楚小老弟掛怀什么,连忙告退,先行离开。毕竟现在不比过去,他一名汉子总不能踏进内院,这点礼仪他倒知通。
宇文决没有留郑为广,送他出门后,就转往自己居住的院落。
跨过门坎时,他还刻意放缓脚步,靠近床榻,看见她闭著双眼,养心安神,贴心的婢女还点上安神的熏香。
冥冥之中,季娃彷彿感受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幽然睁开眼,笼罩著自己的黑色影子让她吓一跳,但仅仅一瞬间,便认出熟悉的轮廓。
「你怎么?」
「内侍的僕佣说你身体不适,有让大夫来遇吗?」瞧他都慌到乱了思绪,也没有想到遣人去请大夫。
「我让杏花别惊扰其他人,没事的。」她握住他的手,阻止他到门外唤人。
「还说没事,脸色这么苍白。」宇文决蹙起眉头。
「我只是心底有个崁过不了。」
「什么崁?」天塌下来,都有丈夫顶著,宇文决认为自己早就证明过这能力,指腹蹭著她粉嫩的掌心,连这绵掌都发冷,明明快要入夏,更别提今儿个还热得让人发出薄汗。
季娃深深呼吸,「你坦白告诉我,当初为什么娶我进门?」
「咱们相处这么久,娶你进门还需要解释吗?」
「你喜欢我?还是爱我?」原本以为这么羞人的话难以啟齿,她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够口舌流畅。
「男人不讲……」对上季娃水灵的黑眸,宇文决不禁回避。
「你真的是顾全我的名声才娶我进门吗?」季娃表现出坚决,要知道答案。
「是谁告诉你的?」
「为什么不认为是我自己猜的?作贼心虚?」
「这跟作贼心虚有什么关係?不管我是凭藉著什么心态娶你进门,我有待你不好?还是打你、骂你?」
「你对我很好。」
「那么为什么还要讲究那些用文字表达的虚幻情感?」
「你认为喜欢或爱是虚幻?」
「喜欢或爱可以持续一辈子?」
「至少拥有过。」
「拥有那些虚幻可以证明什么?可以填饱肚子,还是扬名立万?」
「宇文决,你到底……所以你认为把我娶进门只是保全我的名声,然后成就你的什么?成就分激清风高节,我应该双膝跪地,叩谢隆恩吗?」季娃的双手揪紧丝被。
「我不晓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一直跟我争执这些事情?如果你是身体不适,我想你还是早点歇息。」宇文决站起身,準备离开。
「是因为紫芸的背叛吗?聪明如你,傲然卓越,无法容忍一丝错误发生,只要脱出掌握的轨道,你就非要追根究柢不可,唯一无法控制的就是紫芸,对吧!她追求的爱情云是你,也不是宇文阔,而是被你认为是扶不起的阿斗的叔叔,偏偏爱情这档事根本无法追根究柢,它没有答案,所以你才害怕。」
「笑话!我怕什么?」目眢尽裂,宇文决不承认「害怕」这个形容词。
「怕重蹈覆辙。」
「季娃,你不要以为跟在我身边学了两年,就想揣摩我的心思。」他脸色一沉。
「我揣摩你的心思,不对吗?你是我的丈夫,我不该关心你的喜好?」她的声音现尖锐。
「这不是你!平常你不会这样。」宇文决往门口走去。
「站住!你今天就要说清楚!」季娃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
「你想要我说清楚什么?娶你的原因?对,我是为了保全你的名声才娶你,现在你知道又如何?」一一扳开她的指指头,宇文决这回拂袖,决然离开。
无病呻/吟,什么情爱的!这世间就属这玩竟儿最不值钱。当年他爹不也爱他娘,结果呢?后面姨太不断的迎进门,创造出今天的病态宇府,外人说好听是子孙满堂,开枝散叶才能旺祖耀宗;知情宇府为了财势内斗的人,全都关起门来说富不过这一代了。
宇文决是凭藉著苦学才能赢得老太爷的另眼相待,他或许有三分天分,但她知道当年五更天就要起床漱洗的痛苦吗?当时他才年仅五岁。
他确实无法忍受事情的发展超出掌握,所以当他知道饼卖不掉时,才会冒险进到城里探究。
但也亏他这等追究心态才能活得这么久,否则早就让宇家怀有异心的长辈、同辈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