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一阵极有效率的梳妆过后,望着姜穹音的模样,巧姊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女侍推过一面铜镜至她眼前。
老实说,站在铜镜前的姜穹音着实有些紧张,因为她真的不知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当望清镜中人时,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因为镜中的她,真的像个女人了!
一条横编的辫子,像花冠似的横在她的头顶上,前侧的刘海柔顺中带点凌乱的分开并垂至两颊旁,原本及腰的长发如今松松的向内圆绾在颈后,令她原本俊秀的脸庞变得那样小巧柔媚。
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包裹不住她她丰盈双乳上缘,更露出她纤纤柳腰的淡红色弧型绣花抹胸,外头则轻罩一袭高领,但前襟只微开至她的锁骨,却整个衬出她完美饱满胸型的及腰短襦。
她的下半身,则是一袭同样以金红两色丝线绣边的雪白长裙,长裙裙摆前后高高低低的分为六片,让她穿着长靴,却依然露出的腿际白皙肌肤在裙下若隐若现,而红底黑花绣成的宽腰带,更让她原就纤细的柳腰更不禁一握。
她没有戴任何多余的首饰,除了当初蒙赫图成婚那日给她的一条镶着小黑坠的银链,便只有左耳上垂着的三条流苏状耳坠,而脸上,胭脂更只是淡淡轻点,仅在她的朱唇上上了点淡蜜……
“主母,这妆发有问题吗?”早明白姜穹音会因自己如今的模样发傻,但当望见她眉间不自觉出现的浅摺时,巧姊思索了一会儿后问道。
“衣裳没问题,妆……似是淡了些,跟她们的不一样。”望着镜中人,姜穹音喃喃说道。
“敢问主母口中的‘她们’是指?”
听到“她们”二字,巧姊目光一闪,而一旁的女侍们则一边在心底为巧姊喝彩,一遍张大了耳朵想明白姜穹音口中的“她们”是谁。
“这些日子在府里进出的姑娘家们……”
原来是那群打小就对蒙赫图有意,肖想成为巨兽族主母的梦碎后,改以“妾”为目标的他族公主们。
一听到姜穹音的回答,四周女侍心底全乐开了花,搞了半天,她们英姿焕发却少根筋的主母还是知晓的,也介意着的啊!
会介意,就表示虽然她自己都没发现,但其实她心底一直在意着主公的哪!
但从未踏入宴会厅一步的主母一定不知晓,主公看似夜夜笙歌,可那些姑娘家们在表演、大献殷勤时,主公从头到尾就心不在焉,而眼神,却永远只朝向着她的寝宫哪!
“自是不同的。”巧姊虽还是淡淡答道,但眼底已出现一抹怜爱目光了。
“再浓些吧,这样他会认出我来的……”
浓,浓什么浓啊?
凭她们主母的天姿国色,就算只是淡扫蛾眉便已足够艳惊四座,那些庸脂俗粉画得再浓,也比不上她一根眉毛啊!
“主母不想让主公认出您?”
巧姊不愧是巧姊哪,问得好,快继续往下问哪。
“我以前并不知晓他与我成婚后,便再不能拥抱他人,但他觉得我有些……无趣,又不能拥抱他人,长久禁欲下去,身子终归会受不了的,不是吗?”姜穹音有些惆怅又有些纳闷地望向巧姊,不太明白向来伶俐聪慧的巧姊为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您……无趣?”
听及姜穹音这么说,一旁原本看似正经工作着的女侍们再也忍不住放下手边事,缓缓聚拢到她身旁,毕竟现在不是装镇静的时候了啊,她们的主母竟懂得谈这事儿了啊,若她们不在这时用力推一把,她们的主公何时才能得到幸福哪……
“我除了他外,从不曾与其他男子行过……周公之礼,所以对他来说,自会无趣些,更何况……”
听到姜穹音有些轻哑、惆怅的话声,一旁的女侍一半笑开了花,一半则彻底傻了眼。
原来她们的主公也不是真禁欲得那样彻底,况且她们的主母早与主公圆过房了呢!
但令她们傻眼的是,只有主公一个男人的主母,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们的主公每回趁她不注意盯着她瞧时,那副极力隐忍着想直接将她生吞活剥而做出的克制与努力……
“更何况?”
“更何况我老哭着在他怀里昏厥……”
听到这里,不仅女侍们傻了,连巧姐都傻了,因为她们完全不敢相信,这个有些传奇般事迹,比男子们都坚忍卓绝的姜穹音竟会哭泣!
她们那傻主公到底在搞什么哪!
当初圆房时,他是怎么粗鲁的对待她,以致让她至今心底依然带着有阴影啊……
“主母您……哭了?”
“虽非我所愿,但我实在没有办法控制……”听到巧姊一向淡然的嗓音竟出现了变化,姜穹音别过脸去轻叹了一口气,眼底的轻愁更甚了,但不知为何,一想及曾被蒙赫图拥抱着的自己,想及他如何让她彻底没有了自己,她的身子忍不住轻轻发热,双颊更不由自主染上一抹淡淡的红。
“您……除夜之外的其他夜……也哭了?”望着姜穹音脸上那抹随着话题出现,且动人至极的嫣红,巧姊突然意识到她“哭”的原因,似乎与她们所认知的有些不同,因此连忙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嗯。”轻轻点了点头,姜穹音的神情有些懊恼,但双颊的嫣红却更迷人了,“在那种时候,我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整个思绪都不知飘哪儿去了,哪还有空理会自己哭没哭。”
“咳……敢问主母,您说的‘那种时候’,是哪种时候?”
“就整个身子瞬间炸开,脑子一片空白,一股惊天的愉悦疯狂在四肢百骸流窜,连话都说不出,可他口里还非来来回回问‘被我凌辱到极致了没’的时候。”
听到“凌辱到极致”五字时,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回想姜穹音描述“那种时候”的内容,分明是女子被宠溺到极致才会存在的高潮状态啊!
她们的主公会不会太别扭了点啊?明明就把这什么都不懂得主母宠上天了,干嘛非说凌辱啊?
不过,她们的主公竟会在乎主母高潮了没呢,还回回问呢,简直太铁汉柔情了啊。
一想及自己的主公竟这样懂事,侍女们都想要转圈撒花了。
“您,嗯……‘极致’了吗?”
“要不我哭什么呢?”
上苍,她们的主母原来是个高潮时会控制不住哭泣的惹人怜爱女子,难怪她们的主公有机会疼爱她时,会彻底收不住手啊……
咦,等等,她们这群旁观者乍听主母哭时都吓呆了,那她们那身为当事者的傻主公,岂不是整个崩溃了?
啊,知道了,她们那傻上天的主公一定以为主母哭时因为痛苦,一心认定是自己伤害了她,所以才会宁可日日去寒冰湖里泡水,也再不敢碰她一下。
“主公,咳……每回最后都放肆在您体内了吗?连初夜也是?”当一切真相都明朗后,巧姊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因为据她所知,身为族长候选人,经验也足够丰富的蒙赫图,若不是潜意识认定了怀中女子就是主母候选人,是绝不可能不做任何防护措施而随意放肆的。
“要不我昏什么呢?”
望着姜穹音益发懊恼小脸上出现的点点羞涩,那完全只属于女子因谈起自己钟情的男子而散发的动人神情,巧姐的目光缓缓朦胧了。
这对小儿女,根本由一开始就是两情相悦嘛,害她操了那么久的心……
虽蒙赫图没有多说,但在姜穹音到来那日,望着他凝视着她的眼神,巧姊便隐隐明白,这名成为巨兽族主母的特殊女子,不仅是她莞国的郡主,更是当初他在莞国搭救自己时,那令他听及“郡主”、“凌辱”二词便暴怒,并让他用那般苍凉语气说出“如何挽救”那句话的正主!
身为莞国人,巧姊自然知晓巨兽族与莞国间曾经的纠葛,更知道她的主公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言,盛怒下“凌辱”了姜穹音,所以望着他那头赎罪白发,望着他铺天盖地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宠溺,她也只能在叹息声中心疼着他,更心疼着她那为莞国付出一切,却从未当过一天自己的郡主。
但与姜穹音相处过后,巧姊慢慢知晓他们曾同窗三年,而那三年里,向来不喜中土人的蒙赫图,其实一直默默关照着姜穹音,她也知道了“闪电”的来由,并在聆听的同时,还对他知之甚深,只是由于姜穹音向来不懂情、不懂爱,对心底缓缓滋生的情愫根本毫无察觉。
而今,在了解一切后,她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对情感表达完全缺乏天赋的蒙赫图,与对情之所向彻底浑然不觉的姜穹音,在那样的情境下相遇后,虽看似一个是凌辱者,一个是被凌辱者,但他们的拥抱根本毫无凌辱之实,反倒是两颗早已默默吸引着的心灵,对对方心与身的双重渴求……
“巧姊,我的怎么做,他才会愿意抱我?”在将困扰自己已久的心情都吐实后,姜穹音抬起眼眸轻望着巧姊。
“主母,您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在主公耳畔轻唤三声他的名便行了。”
“这样就行了?”姜穹音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若是您,这样就行了。”
在巧姐带着笑意的淡淡话语声中,寝室外不远处的花园也传来了一声呼喝。
“主公到。”
“主母请稍后,荣我等前去迎接主公。”
对姜穹音欠了欠身,巧姐带了几名女侍迎了出去,当发现蒙赫图望向姜穹音平素停放坐骑,如今却空无一物而目光微微一黯时,知晓他又胡思乱想,误会姜穹音不想与他同行的巧姐不动声色地说道:“主公,主母今日的服装不适合骑马。”
“嗯。”听到这话后,蒙赫图立即回身唤道:“把那辆马车开过来。”
“是。”
“主公,主母在屋里等您了。”
“嗯。”又听了一声,蒙赫图大步进入姜穹音屋内,然后在望见她第一眼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参见主公、主母。”
身旁的下人们一见两人都到了,立即恭敬问安,可蒙赫图跟姜穹音都没有回答,因为他们都忘了回答。
蒙赫图一直知道姜穹音美,但他却从不知她能美得如此娇柔,美得如此不可方物。
她美得他什么都忘了,只能痴傻的望着她轻扇着的长睫毛,望着她眼波轻轻流转时的柔媚双眸,望着她水润饱满的红唇,望着她那一身只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婀娜、丰盈与纤细……
姜穹音从不觉得蒙赫图难看,从来都不曾,但她缺从不知穿上巨兽族传统服饰的他,竟是如此挺拔豪迈,如此阳刚俊美。
他的衣衫,与她的恰恰相对,黑中带着红,宽边开襟长衫,半露出他结实且肌理分明的壮硕胸膛,那样狂野而且性感,他仅用一根红系带系在脑后的银白发,及飘散在他耳畔的飞扬发丝,让他本就刚俊的脸庞五官更显俊挺,绿眸更显深邃。
斜扣的黑长披风,黑色的硬皮长靴,让他的身形看来是那样高挺,双脚是那样修长,而他右耳上的三个银环,与她左耳上的三柳银坠,在灯火映照下出现的银光,更是不断彼此闪烁交错。
在明明站着许多人却只剩呼吸声的屋里,他们就那样傻傻的望着对方,忘了时间,忘了地点,除了彼此,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