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鬼村血池
我仿佛听爷爷曾经跟人摆闲龙门阵的时候提起过温家老院子的事情,说这个院子跟什么七星北斗有关,反正说得有些玄乎乎的……
又扯了一点闲篇,不跑题了,说正事……
汪矮子的奥迪A6在离温家老院子半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子熄了火,汪矮子说:“到了,下车。”
奥迪A6的窗户关得死死的,我透过车窗的玻璃朝外面看了看,四周黑得几乎看不见任何光景,而汪矮子喊我们下车时的声音也突然间变得小声诡秘起来,整个气氛一下子就显得鬼鬼祟祟的了。
我拉开车门刚要下车,汪矮子又叮嘱道:“五个人分开行动,也别把动静搞得太大了,特别要注意安全,听说温驼子这几天睡觉的时候手上都捏着杀猪刀的!当心这老东西丧心病狂……”
汪矮子后面的这句话把我的心一下子就勒紧了。我日他妈!刚才临来的时候他咋不说这个事情呢?
我有种被人下了套的感觉……
可是已经被汪矮子骗到了这种地步,也不能说反悔的话,这不合符我的性格。但是心里仍旧有点悲哀。自己要不是在一个投资的项目上跌了大跟斗,连老婆也赔进去了,他汪矮子敢用这种阴招指使我吗?
于是我忍气吞声地和两个吸毒犯一个盗墓贼以及一个陌生人下了车。下车的时候我故意把汪矮子的车门关得重了一些。
人倒霉的时候,就是发泄心里的不满也是那么的隐忍低调。要是换着我风光的那会儿,他汪矮子试试看……操!
当我踩在真实的地面上,眼睛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适应周围的黑暗环境。
温家老院子所处的地理位置实际上离回龙镇足足有十来公里的距离,镇子上的光污染还没有侵蚀到这里,所以周围黑得很彻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而我所站的地面,是一条尚且没有完工的刚铺了路基的公路。这是一条断头路,再过去不远,就是已经彻底变得荒芜的农田了。
我当时心里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政府为什么会极具前瞻性地先想到了要搬迁温家老院子的居民。回龙镇的房地产开发项目一时半会儿还发展不到这里的。
后来当我知道这是有人下的一盘充满了阴谋的大棋时,我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贪得无厌,而我,已经成了一枚棋子儿,自己却浑然不知……
眼睛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能够看见一些浸淫在夜色里的朦胧事物了。而我们要进入的温家老院子,此时却深陷在不远处的混沌世界里。
在我的记忆里,老院子里有一棵又高又大的老槐树,几里地就能看见。现在,别说那棵老槐树,就是一两米内的东西,也要睁着眼睛用心仔细关注才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温家老院子就像是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般。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这么黑的夜晚,一个人站在冷飕飕的荒田荒垻里了,还是稍微感到有点不适应。
汪矮子并没有马上发动奥迪A6的引擎离开。我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我又回转过去,敲了矮子驾驶室的窗户,汪矮子落下车窗,说:“怎么,还有啥不明白的?”
我说:“你该不是要在这儿监视我们,怕我们拿了钱不干事?”
汪矮子笑了下,从烟盒里取一根烟,递给我,又抽出一根叼自己嘴里,然后点上,说:“我在这儿抽一根儿烟就走。”
我摸出打火机边要点烟边笑着说:“还是不放心我们?”
汪矮子却一把将我手里的烟和打火机给抢去了,说:“这黑灯瞎火的,你嘴里叼一根烟,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汪矮子比我还谨慎,于是我笑着说:“这烟不是你递给我的吗?能怨我吗?”
“我递烟给你的时候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吗?”汪矮子说,顺便把自己刚点上的烟也灭了。
仅有的微弱光亮在瞬间又熄灭了,四周重新变得黑漆漆静悄悄的。
我说:“汪哥,你有点不够意思,派我出来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这要是传出去了,我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
汪矮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说:“你现在都混成这样了,还想在街面上摆啥谱?这年月,有钱才有实力,所以,别先考虑自己的面子问题,你得首先考虑你的出路,考虑你重新翻盘的一天。算了,不跟不扯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你还是赶紧带上那几个人去把我吩咐的事情做了。有机会咱哥俩再单独交流。”
汪矮子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他还真觉得他在我面前是个人物了,操!
我懒得看坐在奥迪A6里面的汪矮子在我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自信心爆棚的嘴脸,一转身走了,汪矮子却在背后有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啊!别真的整出啥乱子了,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我对汪矮子已经怨恨到了极点,哪儿还有闲工夫听他婆婆妈妈的瞎叮嘱……
我和四个陌生小子尿不到一壶去,并没有跟他们说多余的话。因为太黑的缘故,周围没有参照物,而我对温家老院子并不是很熟悉,甚至只知道个大概的方位,所以站在略显空旷的黑夜里,一时间有点找不着东西南北的感觉。
这时盗墓派的小喽啰首先说话了:“我对这比较熟,还是我走前面吧。”
小喽啰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狗的吠叫声,开始只是一条狗发出了一声吠叫,接着就是三四条狗在不同的方位此起彼伏地呼应着吠叫起来。本来安静的乡野被这一声比一声凶恶的狗叫声给搅碎了。
我这时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该带上一样防身用的家伙,自少该有一根打狗棍才好。
而那两个吸毒犯或许跟我一样是毫无准备的,手里没有任何东西,那个小喽啰和那个陌生人手里这时却多出了一把一尺来长的砍刀。
这两个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我朝小喽啰问道:“院子里的狗多吗?”
小喽啰说:“也不算多,就四五条土狗,都是被遗弃了的。这几条狗也真够可怜的,主人搬到小区里去住了,都不带上他们,就丢在院子里了。老狗念情顾家,一条也没有走散,都在老院子里守着,好像还在等它们各自的主人家回来。”
“没有吃的,不是早饿死了?”我说道。
“我也纳闷这点,不过,白天看见它们的时候,眼神都是绿莹莹的,好像要吃人一样,样子也变得比平常凶狠了不少。”
听了小喽啰的话,又应了这月黑风高的景儿,我突然感觉脖子上的大动脉突地跳了一下……
我发现这个小喽啰对温家老院子里的情况非常熟悉。其实也不奇怪,温家老院子被这群盗墓贼盯上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或者准确地说是几波盗墓贼同时盯上了温家老院子。因为四乡八邻上了点年纪的人都知道,温家老院子里是有七座古坟的。这七座古坟谁也说不清它的来龙去脉,似乎在盘古王开天辟地的时候就出现在那儿了。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七座古坟被铲平了六座,只剩下最大的一座至今还堆在那儿。我说的那棵老槐树,就长在那座坟头边上。
至于铲那六座坟,到现在还保留着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几乎是众口一词,从来没有走过样,于是就有了很大的可信度。
说是六座古坟里刨出了六个养尸地,而且从棺材里拖出来的时候,个个的样子还就跟刚睡着的生人一样,简直就是栩栩如生,身上穿的的绸缎子也是光光鲜鲜的。只是敞风后,只一袋烟的功夫,养尸地的脸就变得乌黑了,身上的绸缎子也一下子失去了光鲜的颜色,变得比纸还脆,风一吹就破了,从绸缎子里还渗出一股股浓黑的汁液,恶臭无比……
这些并没有阻止住刨坟的人的疯狂举动,反而变得越加狂热和肆无忌惮起来。然而当刨到最后那座坟的时候,铲子一下去,从土里就冒出一股鲜红的血一样的液体。刨坟的人当时已经被某种狂热的信仰把整个神经给烤焦了,以为古坟里藏着一条大蛇,于是锄头铲子一起上,顺着冒出鲜红血水的土层挖下去,却始终没有看见大蛇的影子,倒是越往下面挖,鲜红的血水来得越是汹涌,就像地底下有一个充满了血水的泉眼一般,一股股鲜红的血水咕咕地望上冒,当已经挖出一个两三米见方的血坑时,温家老院子里的一个瞎子阿公才听到风声,拄着拐杖摸摸索索地来到血池边,跪在地上,抓了一把涌起的血水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就呼天抢地地在血坑边嚎啕大哭起来,说是温家祖坟上的龙脉被挖断了,老温家要大祸临头地遭殃了。
有人想把瞎子阿公拖开继续挖,趁拖他的人不注意,瞎子阿公从拖他的那两个人的手里挣脱出来,一个猛子就扎进了血池里。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瞎子阿公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在血池子里挣扎嚎啕,却没有一个人敢下到血池子里救他,不一会儿,瞎子阿公就在血池子里沉了。
见弄出了人命,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住了手,又把这个事情捅到了县政府去,县政府派了专家来看究竟,叫人把血池子里的血水舀干。刚要舀,天空里开始电闪雷鸣,接着就是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围在血池子边上看热闹的人顿时就作鸟兽散了。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几乎就要形成内涝了才停了下来。
当风停雨住后,有几个胆大的人抢先去看了那个血池子,血池子里的血水却已经变成了一汪清水了,那个投身血池的瞎子阿公的尸首也不见了踪影,更奇特的是,变成了一汪清水的血池里居然有六条两三尺长的鲤鱼在里面游来游去。
那时的人不信邪,于是找来水桶要把池子里的清水舀干,捉那六条大鲤鱼,神奇的是,池子里的水刚舀到一半,又是倾盆大雨都落了下来,池子里的水又被灌满了,这样反复了四五次,那些想捉池子里的鲤鱼的人才住了手……
对于这个传说的真实信,我也曾问过我的爷爷,爷爷却轻描淡写地说:“这都是瞎造谣,什么血水什么鲤鱼的?还刚好六条……再编下去那六条鲤鱼就会是那六个养尸地变的了。别信这些不着调的瞎话,没那么玄乎的事情。这都是那会儿生活太枯燥乏味儿,瞎编些骗人的鬼话来蒙人的。越编得离奇就越是有人喜欢听。”
我爷爷的话或许是有道理的,于是也就相信了。不过现在当我突然想起这个离奇的传说时,心里还是有点疑神疑鬼的,感觉这个温家老院子和一般的农家院落比起来,的确是有某种神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