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恶灵宠过的女人 试下水
故事就得从我哥买回来媳妇那天说起。
那天注定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咋说呢?我爸一早起来砍门前那棵长得歪瓜裂枣的老槐树时,刚抡了三板斧,一粒木屑飞溅起来,一下子就把他的左眼睛给伤了。
该!呵呵……
几天来,老有两只黑漆漆的老鸹躲在老槐树繁密的枝叶间呱呱呱地呱噪,搞得我爸心烦意乱的,于是就萌生了要砍掉老槐树的念头。没想到刚动了杀机,就出祸事了。
老槐树成精了!
我在床上听见老家伙哎哟一声怪叫,就知道出事了。也没出声,继续装睡死了过去,就听见我爸在外边大呼小叫地喊:“二肾子,狗蛋,赶紧起来帮我看一下眼睛,我眼睛遭树渣渣的活路了。”
二肾子是我哥,我叫狗蛋。人贱命贱连名儿都贱,这就是现实。
听见我爸的喊声,我哥就在被窝里用脚踢我,说:“爸叫你呢。”
我说:“还叫你呢。”
于是我们哥俩相互推诿着不起床。
这时我爸就在外边使劲砸起那道破木板门来,并且闷声怒吼道:“两个狗杂种,没听见老子喊吗?”
我继续蜷缩在被窝里没动,我哥拗不过我,终于只穿了一条破裤衩,光溜溜着身子,打着哈欠起来去开房间的门。
我哥精瘦精瘦的,光溜着的身子肋骨尽显。那条破裤衩破得也不是个地儿,就破在前面藏鸟窝的地方,于是呼,两个可以孵化出小鸟的蛋蛋和那只小鸡仔就探头探脑地从那个破口处钻出来,一起很嚣张地在裤衩子外晃荡。
我很怀疑我哥是不是故意把那个地方撕破的。因为我知道他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有段时间,这丫儿经常半夜里跑三四里地去翻村长家的院墙,听村长两口子夜里合奏出的乡村小夜曲,后来终于被村长逮着了,打了个半死,然后叫我爸去把他丫的领了回来。
眼见我哥已经半死不活,送医院根本就不可能,山高路陡的,再说我爸也舍不得那笔经济,于是就去请我的师父过来,作法事带超度地一通跳大神。
我哥这丫儿还真行,居然紧咬着一口气不松劲儿,硬挺着活过来了。而我的师父却在我家里混吃混喝了好几天,连家里仅有的三只会下蛋的芦花鸡,都被这家伙给骗着吃光了,连根儿鸡巴毛都没留下。
当时我师父酒足饭饱地剔着牙,他老人家是这么说的,他说其实当时我哥的小命已经被黑白无常俩小鬼用铁链子拴到阎王殿门前的那根拴马桩上了,他是用分身遁土的法术摸到了阎王殿门口,眼瞅着黑白俩无常在一尊石狮子下打盹,才麻着胆子偷偷去解了铁链子,把我哥硬生生地从鬼门关给抢了回来。本来一路上都挺顺当的,谁知半道上被黑白俩无常给撵上拦住了。幸亏他急中生智,贿赂了黑白俩无常好大笔银子,才带着我哥得以脱身的。悬透了都!
我爸一听我师父这么说,就想耍赖,说:“阴间给的银子在阳间里应该是不作数的,是吧?”
可我师父却立马说:“咋不作数?一样的作数!我在阴间里行贿黑白俩无常的银子是用我的阳寿换的。这银子要是不补上,我就得折五年的阳寿。你不是搞我们这行的,说这些你也不懂!”
我爸就有些犹豫了,懦弱着说:“那这该咋整呢?”
“咋整?我得上峨眉山金顶寺普贤菩萨的道场去,请金顶寺的老方丈单独给我做法,把我的阳寿买回来啊!”
“那这需要花钱吗?”我爸的声音越加懦弱。
“你说呢?”我师父的三角眼就翻出一层眼白来了。
“哪得多少钱?”
“路费住宿外加香火钱,少说也得五六千吧!”
“五六千!你把我杀了得了。老子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我爸一下子就从坐着的鹅卵石上蹦了起来。
我师父朝我爸骂道:“你蹦个球!一说起钱你就蹦起八丈高!我跟你啥关系?是一般人的关系吗?我不是还得给你打折的吗?”
“打折又是多少啊?”
“这样吧!我给你打六折,三千!”我师父比划出代表“六”这个数字的大拇子时,整根大拇子翘得花里胡哨的。只见那根大拇子长长的手指甲又长又尖,油亮油亮,就像是揭过死人的天灵盖似的,看着让人心里凉飕飕的。
“三千也贵啊!”我爸还是叫穷。
我师父的好脾气就被触到底线了,于是他老人家也站起来,“唰”地反手抽出插在背后的桃木剑,朝我爸说道:“你要是再不依教继续开黄腔,信不信只要老子喊一声天灵灵地灵灵,朝你龟儿子的天灵盖上一戳,就叫你龟儿子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救人哪有不花钱的?我不是都跟你说得清清楚楚的了吗?是半道上节外生枝了,被黑白两无常给撵上了。要是没有这一茬子事情,我用得着你出三千块钱吗?再说,老子都给你打了六折了,你还想咋样?”
我爸立马就被我师父搞出的声势给整萎了,嘟噜着声音说道:“早知道也这么贵,还不如送外头的医院。兴许死在半道上了,老子还一分钱不花呢!”
我师父白了我父亲一眼,嗤之以鼻地说道:“也只有你才会这样子开黄腔。哪儿有老子不指望儿子好,反指望儿子死的?你还有点人性没有?”
我爸说:“他出去作孽,过后让老子出血本捡烂摊子,他不该死谁该死?”
“甭废话,赶紧拿钱去。”我师父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
我爸只好一瘸一拐地进到他的房间里,好一会儿才出来,手里已经有了一沓票子,却说:“连贴肉的汗衫兜都清了一遍,就这么多……”
“这么多是好多嘛?”我师父的脸色眼看着又要变。
“二……二千五百八十块……”我爸说话时的舌头此时竟然显得有点不大灵光了。
我师父冷笑道:“嚯!还有整有零的。徐拐子,你这一套别在老子面前耍!老子在外头摆残棋吃票子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这套把戏,麻鬼啊?”
“是真没有了。”我爸哭丧着脸说。
“行,老子信你这一回。那你给老子打个欠条,余款三天后老子来取。”
“就不能打点让手?”
“打让手!老子五年的阳寿现在还攥在阎王爷的手里呢!哪个给老子打让手?”
“可是三天我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啊!”
“老子不管,到时候你就是把圈里的两头架子猪邀去卖了,也得把这欠条给老子结了。”
我爸无可奈何地说:“你这是要逼着我跳崖啊!”边说又边退回了屋子。
我师父坐在大青石上,手里拄着桃木剑,气定神闲。过一会儿,他开始打量我。而我正用极其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拜他老人家为师了。混吃混喝不说,最后还能捞一大笔钱一拍屁股走人,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买卖啊?
我师父当时并不知道我心里动的是啥心思,还对着我冷笑了一下。
或许我师父他老人家当时觉得龙生龙凤生风,耗子生的儿子会打洞。我跟我爸一样,注定是一辈子没出息的主。
可是我要说的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当时还真是看走眼了。
其实当时我很清楚我师父是在变着法地敲我爸的竹杠,可是我不说。我老早就指望着我爸存的那点钱被谁偷去或者抢去。因为他攒钱是为了给他自己买媳妇。要买的那个媳妇中间人已经把照片拿给他看了,是个很有味道的中年妇女,说是死了男人,守寡中。我父亲一眼就看上了。但是价钱也贵,要五万块。钱到人到。
照片我爸留下了,真人却没见着。估计我爸每晚上都是捧着那张照片打着精神上的牙祭的。
为了攒够这五万块他买媳妇的钱,他自己不光勤勤恳恳地在家里养着两头架子猪,还每天逼着我跟我哥到窑上去卖苦力。并且到窑上打了招呼,每月关饷的时候只准他去签字画押领钱。
我跟我哥就是为他挣钱的奴隶……
好一会儿我爸又终于从他那间黑咕隆咚的房间里一瘸一拐地出来了,哆嗦着手把钱递到我师父的手上。
我师父接过钱,手指沾着唾沫开始一张一张地点数。我爸看着在我师父手里一张一张翻动的票子,苦兮兮的脸都快成憋成酱紫色了。
我师父将钱点过数,然后掀开道袍,妥妥帖帖地将钱装进里面的西服兜里,说:“对了,还有个事情你要赶紧着办。不然你这儿子还得出大事。”
我爸立马就说:“搞了半天你还没给他打整干净啊?”
“现在我是把他命里的大小恶鬼打整干净了三!就连他栽在阴间里的那棵花树子我都去培了土浇了水的。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儿子还有一个大劫,我就是法术再高明,也没有办法帮他渡这个劫的。这基本就是一个死扣儿!”
“那你还说个球!钱到手了你才说。你咋不先说喃?”
“老子是看你这儿子以后还有大的发变,所以才多嘴的。要不然,老子才懒得多嘴呢!”
“那你就说白了三,还有多大的劫啊?大得过牛卵子么?”
“比牛卵子还大!我日你先人,说穿了,你就是怕花钱!钱算个锤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老实跟你说,你儿子的这个劫是桃花劫!除了给他找个黄花闺女来渡劫,随便哪个有再高明的法术,都解不了这个扣儿!”我师父说。
“桃花劫!啥叫桃花劫?”
“桃花劫你都不懂哦?就是被女鬼缠上了!”
“哪为啥又要找个黄花闺女来帮他渡劫呢?”我父亲开始装傻充愣了。因为很明显,如果把钱花在给我哥找黄花闺女上了,他买媳妇的事情多半就得无限期地暂缓甚至彻底黄了。
我师父又怪眼一翻地朝我爸说:“你说为啥呢?都是男人,未必就你没有长鸡巴?不想那个?不信你现在去掀开你儿子的被子看看,那东西挺得就跟淬了火的钢钎一样,硬得把岩石都能打个洞洞!”说完我师父呵呵地发出一阵很诡异的怪笑。那张又窄又瘦的尖脸都快扭曲成麻花状了。
当时我都不大敢直视他老人家了。太他妈猥亵了!
我爸听了我师父的话,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一下子就瘪了下去,似乎感觉这难熬的鬼日子没个指望了,垂头丧气地说道:“老子上辈子究竟欠了这龟儿子好多?咋就还不清了呢?”
我师父说:“该交待的事情我已经给你交待清楚了。其实刚才的后话我都不该给你说的。这都算是泄漏天机了。搞不好就要遭雷打。不过看在你这辈子苦兮兮的,下辈子还指望着你的这两个儿子养老送终了,所以我才坏了行规给你说这个事情的。赶紧托人给你的大儿子找个黄花闺女渡劫。宜早不宜迟。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早迟你也要给他安家的,是不是?这笔票子你是省不了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走了,不用送了……”说完我师父就闲云野鹤般地从门前的那条刀棱子般细窄的田埂小路上飘飘然而去。
我父亲看着我师父远去的背影,跺脚骂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好酒好菜地招待你狗日的,到最后还是要使劲敲老子一竹杠,骗子!呸!”
我父亲朝着我师父仙风道骨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方才算出了一口恶气,然后朝一旁的我恶声吼道:“你瓜兮兮地站在老子面前做啥?看老子的报应啊?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们兄弟两个的?没有你们拖累着老子,老子早就出到大城市打工挣钱了,会落到今天这地步。”骂完一瘸一拐地走进他的房间,把木板门摔得山响,连整个土墙都晃动了一下。悬!
而我却一转身,绕过屋后的竹林,爬上了一道四五米高的陡坎,脱兔般地飞跑着去抄我师父的近路去了。
我得赶紧拜他老人家为师啊!这可是我这辈子出头的唯一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