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也不急在一时,今日先记这些吧。”一想到心上人,多尔衮完全没有了继续教下去的心情,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又随意教了秀玉几句日常的蒙语,就离开了。
“我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你先歇着吧。”
“您忙去吧。”秀玉恭送他离开,也不敢松懈,认认真真地记诵方才的笔记,毕竟这是事关她小命的大事。
看着男子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秀玉便出声让外面候着的丫鬟进来。方才多尔衮跟她说过了,这两个丫鬟是他的心腹,有事吩咐她们就是。
“我晚上也不需人守夜,你们在外间安置就好。”丫鬟守夜是安置在主子床前的榻板上的,她是怕自己半夜说梦话,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可就完了。
乌纳西和姬兰领命称是,伺候她洗漱躺下后就退了出去,而秀玉躺在那雕花大床上,原以为自己会失眠,却不想不多会儿就昏昏睡去。这一天确实是累得够呛。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秀玉才发觉昨天那些疼其实真算不了什么,一晚过去了,好似骨头都断了似的,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地作响。
“福晋,奴婢伺候您洗漱。”乌纳西小心翼翼地扶起秀玉,姬兰拧了帕子递过来。两个丫鬟只做事少说话,难怪多尔衮放心将她们两个放在她身边。
虽说这两丫鬟不会多嘴,但是秀玉还是不敢松懈,尽量抬起了下巴,做出她所能做出的最傲慢的表情:“贝勒爷呢?”
乌纳西俯首回道:“爷昨晚在书房歇的。”虽然不明白为何贝勒爷忽然将福晋的贴身丫鬟给打发了,又派了她们俩来伺候福晋,但是她们一家老小都得靠着贝勒爷,贝勒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们过去虽然不在这位福晋身边伺候,但是也听说这位福晋的大名。嫁过来不到一年,福晋却已经和贝勒爷吵了好多次了,气得贝勒爷婚后不久就住到了军营,前些日子才回府来。谁知道这位主子又闹腾上了,昨天竟然偷骑了贝勒爷的宝马,落得个摔下马的下场,背后不知道多少人说这位主子是自作自受。原以为贝勒爷一定会大发雷霆,谁料昨天竟然是贝勒爷亲自抱着福晋回来的,这倒又叫人摸不着头脑了,莫非这两位又和好了?
姬兰看的来眼色,见秀玉不想多说话的模样,便站在一旁问:“福晋可是要现在用早膳?”
秀玉心里想着昨晚多尔衮交代她的话,‘小玉儿性格最是受不得委屈,被娇惯坏了,你也不用拘着自己,把自己当做她就好’。
既然是那位爷交代的,那么她也不必委屈自己了吧?秀玉便吩咐道:“叫厨房炖了鸡肉粥来。”
“奴婢这就去。”姬兰福了个身,转身离去。乌纳西则不发一言地伺候着她梳妆。
秀玉腿脚不便,乌纳西就拿了一面小铜镜来。秀玉凝视着镜子里的少女,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还好额娘有大哥照顾,让她这不孝女心里也好受些。额娘从小就教她要挺直了背过活,她得听话,必须得好好地活在这儿,说不定哪日梦里见着额娘了,还能让她放心些。
那位小玉儿福晋虽然性格跋扈,和这位爷的关系闹得挺僵,但是她到底出身高贵,又有宫里西院大福晋做靠山,这府里的下人还真不敢面上得罪她。秀玉算是捡了个便宜,一个上午也没什么人敢来打搅她,她便靠在榻上合眼小憩。
“福晋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外间忽然响起一道明朗的男声,赫然是处理完事务的多尔衮。
秀玉猛地张开眼,本能地想要一咕噜爬起来给他请安,不想牵扯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叫走进屋的多尔衮看了个正着。
“你啊你,你过去在家就是这个样吗?我昨儿还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这会儿看,怎么就和小玉儿差不离了呢?”丫鬟们都在外头候着,多尔衮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他的话里三分玩笑三分调侃,秀玉竟然仿佛觉得是大哥在和她说话,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大着胆子道:“昨儿个第一回见到爷,不敢放肆。”
“今儿个就敢放肆了?”多尔衮坐下,自个儿倒了杯茶,好笑地看着她。
“……”秀玉噎了噎,嘀咕了句:“那不是见爷也挺和善的嘛……”
多尔衮耳力好,见她心有不服又不敢反驳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忍不住装作严肃样地道:“你个丫头倒是蛮会顺杆子爬,你怎么就晓得我是个和善人?爷在战场上砍人的样子你是没见到过。”
秀玉心里一颤,是啊,这位爷可不是个善茬,她可以将他当做主子看,却不能像和哥哥一样玩笑,忙道歉道:“还请爷莫要怪罪。”
多尔衮见她真的被吓着了,轻笑了一声后不由扶额,这太懂规矩了,好像也有点麻烦。哪日在外面的时候,被人瞧见小玉儿变得这么懂事理,还不得吓死一群人啊?
“我说的话你没记住吧?”多尔衮板脸道。
秀玉眨巴着眼,讪讪道:“可这会儿只有咱们两个。”说的是在外人面前尽量嚣张跋扈,即使做不到如此,也别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可没说私底下也能没大没小啊。
多尔衮叹气,指了指她那张脸:“可是叫我瞧见一个规规矩矩的小玉儿,我全身就觉得不舒服。”
“……”秀玉傻了,那位福晋究竟是有多不规矩啊,能叫这位爷愁成这样。
“那……这样成不?”秀玉挺直了腰杆,嘴角轻扬,轻轻抬起下巴,一双水眸似笑非笑,周身的气息便大变了个样,方才婉约的木兰花转瞬就变成了傲然的海棠。
心里想着她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庶姐,秀玉便绝不会认输。再得阿玛喜欢又如何,富察.秀雅在她面前永远都只是个庶女,庶女!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惊觉她的变化,多尔衮忍不住露出一脸的‘孺子可教也’。
秀玉见他点头,小脸一红,那股气立马就泄了。
秀玉眼巴巴地瞅着多尔衮,多尔衮也眨着眼看她。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之间屋里安静极了。
最后还是多尔衮开口:“先把其他的学起来,见到别人就像刚才那样就行了。”再不济,就说小玉儿受了大刺激,性格大变得了。他多尔衮的福晋,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爷,以后秀玉全得靠您了。”弯了弯秀眉,秀玉略带了些讨好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处境,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所有的倚靠,他若是有朝一日觉得用不上自己了,她大概也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多尔衮见她似小猫似的露出谄媚的笑,忍不住咳嗽两声,佯作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日后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别出幺蛾子。”真够呛的,小玉儿这张脸竟然也能够露出这样叫人心软的笑。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
一个下午,秀玉便专心跟着多尔衮学蒙语,除了姬兰进来几次换了茶点外,其余人并不敢打扰他们。
另外,多尔衮还特地找了几本满蒙对译的书给她,方便她一个人的时候自学。
经过这些时日的单独相处,秀玉如今见了多尔衮也不至于心里打怵了,这位爷虽然面冷了些,但好像不惹着他的话也无需害怕。
看着他波澜无波的眼眸,秀玉心里暗暗有了计较,她只要乖乖的,不惹祸不闹事,尽职地做好这福晋,让这位爷省心省事,那么她的小命就妥妥的。
“对了,在家时,你父母都是怎么唤你的?秀玉?”多尔衮忽的这么问了一句,秀玉吃了一惊,见他神色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便斟酌着道:“阿玛唤我秀玉,额娘和大哥有时也唤我小玉儿。”
多尔衮怔愣了下,旋而脸上便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看样子,这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他长舒了口气:“你们俩,说不准就是当初投错了魂。”
秀玉温婉一笑,她也想明白了,既然命中注定有这么一遭,与其战战兢兢,还不如坦然受之。“爷说的是,大约是上苍注定。福晋一定会好好的。”她,自然也要活得好好的。
多尔衮瞧着她神情坦荡,已然已经从昨日受惊过度中恢复过来,此时的她双眸明亮,抿唇浅笑,明妍秀雅,自有一股少女的清丽与淡质,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一切也许本该如此。小玉儿该活得坦荡,而他身边也需要一个乖巧灵敏的福晋。
“早点休息吧,我明日再来教你。”多尔衮勾了勾嘴角,秀玉也温然颔首,两人竟然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