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绾尘 为推荐票过2000加更
我叫绾尘,是天上地下仅此一只的九尾红狐狸,而且最关键的,还是只皮相漂亮的母狐狸。
师父常常一边顺着我的狐狸毛,一边说着不找边际的瞎话:“我家阿绾,模样生得这般好,日后上门提亲的后生一定不少。”
“阿绾你放心,师父一定帮你寻个六界中最好的男子,给你做夫婿。”
那时的我还不懂“夫婿”的意思,以为就是像隔壁的狼叔对虎姨那样,白天叉腰吵架,晚上一起睡觉。
素来不喜麻烦的我想了一想,觉得与其跟一个陌生人睡觉,还不如跟着自幼照顾我的师父,起码师父睡相好且不打鼾,遂朝师父的怀里深处又钻了钻,“干嘛那么费力气,师父做阿绾的夫婿就好了。”
师父身子一愣,不轻不重地在我的狐狸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贪心的丫头!师父照顾了你前半辈子还不够,还要将师父的后半辈子也搭进去?!那师父这辈子岂不是都毁在你这赖皮丫头的手里了!”
我被这么明显的嫌弃,分外不爽地甩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尾巴,“哼,师父小气!不理师傅了!”
说着,就从师父怀里,也是我专属的狐狸窝中跳了出来,朝林间深处蹦哒过去,想着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也让那嫌弃我的师父着急着急。
在林子里寻了半日,也不见一个干净些没有尿骚味的树洞,看来以后得让师父好好教育教育这群随洞大小便的混小子了。真是的,弄得我这离家出走的都没个好窝睡,实在是太过分了!
实在没办法,我能蹿到树梢枝头上,勉强寻了个略微避风的树杈,将就一晚。
夜里的林子里,凉飕飕的冷风吹过树梢,冻得我直打哆嗦,只好将九条尾巴像褥子一样缠在身上,裹成了个圆滚滚的毛球,虽然模样丑了些,但好歹是暖和了不少。
我正想着就挨过这一晚,明天就跟师父认错去,毕竟这树窝草窝,还是比不上自家的狐狸窝,却不料骤然一阵猛风从侧身刮过,将我这个毛球轻飘飘地就吹了下去。
摔就摔呗,反正我这狐狸身子也不怕摔,可没想到摔到一半,紧紧裹在身上的狐狸尾巴突然没了,狐狸爪子也变成了人手……该死!这么高的树,岂不是要把我这娇滴滴的人身给摔成肉泥?!
我赶紧绞尽脑汁地想着师父以前教过的定身术法,但无奈脑子实在不好使,紧急关头下一个有用的都想不出来。
就在我准备迎接坚实的地面,做好了卧榻养病半个月的心理准备时,在半空中扑腾着的双手双脚突然被紧紧缚住,虚空的身子也被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师父!”我以为是我那小心眼的师父终于记起我这个不孝徒弟来了,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脸埋进咫尺外的怀里,摆出一副摇尾乞怜的可怜姿态。这不常言道,哀兵必胜嘛!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再也不随便出走了,就算是出走也要算好黄历寻个风和日丽宜出行的好日子……”我埋头闷声说了一大串,却迟迟未听见回应,以为是我这番认错态度还不够诚恳。
我不禁一边腹诽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小心眼,一边酝酿着情绪准备下一轮更猛烈的攻势,却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姑娘,你好像认错人了。”
“什么?!”听着这陌生的男子嗓音,我赶紧将脑袋从对方的胸膛前移开,夜视目力极好的我,纵是在眼下的这般暗夜幽林里,依旧能将对方的模样一览无余。
但我却无暇去管他的其余五官,独独被他那双在暗夜中也依旧熠熠生辉的金眸,给吸引得移不开目光。
天生地养的出身,再摊上个不靠谱的师父,自幼被散养在山林中的我,完全是被当做飞禽走兽一般的长大,别说姑娘家该有的矜持规矩,就连最基本的男女之防的概念都不曾有。
于是纯真无邪的我,就这么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由衷地赞叹道:“你这双金色的眼睛真好看。”
许是被我这般灼热的视线,或者是我这般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尴尬无措,他偏过头干干地咳了几声:“姑娘,你不如,不如先放开在下,这样说话也更方便一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赶紧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却没有退后,仍近近地盯着他的那双眼睛,咧嘴笑道:“对不住啊,我最近胃口太好,身子略略重了些,累着你了吧。”
他听了我的话,一时哭笑不得,“姑娘你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啊,我是认真的。”我收起脸上的笑意,尽量板着面孔,冲着他重重地呼气,“看见没,我现在可是很严肃的。”
我本以为他是因为我严肃的表情惊得说不出话来,谁知他竟是突然朗声笑起来,“姑娘、姑娘真是有趣。”
有趣?我琢磨着这个词似乎也应该算是褒奖赞美的意思吧,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我也回礼道:“你也很有趣啊,尤其是你的这眼睛,最有趣了。”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退出几步朝我拱手行礼,“在下云祈,来此拜访羲阳前辈。夜深迷路至此,不知姑娘可知前辈所在?”
我微微一惊,“你找我师父?”师父所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我个个都认识,怎不记得那里有眼前这个俏郎君。
“姑娘是羲阳前辈的高徒?”他显然也很意外,朝我又作了一揖,“方才多有失礼得罪,还请姑娘勿要见怪。”
我被他这拜来拜去的动作晃得一阵头昏,不耐地摆手,“你想找我师父,我带你去便是了。”
“多谢姑娘。”说着,他又是朝我一揖,我不由得扯过他的手,止住他行礼的动作,“我无花山没这么多礼数,你这左拜右拜的,看得我眼直晕,走吧走吧。”
身后的他僵愣了一瞬,才轻轻笑道:“入乡随俗,姑娘教训的是。”
我拽着他朝师父的小屋走去,心里却是一阵暗爽,用“为客引路”这个借口回去再好不过了。既不需向师父低头,又不用再露天吹冷风,这个外乡客来的时机实在是妙啊。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对身后的金眸郎君万分感激,而我一感激就容易冲动,冲动就头脑发热,头脑发热的后果便是,带错路!
在深林里转悠了大半个时辰,我不由得挠着后脑勺,“咦,奇怪了,明明就是这个方向啊,怎么走了这许久都没到……”
身边的他一直默然无声,只静静地打量着四周愈来愈浓的雾气,金色的眸子渐渐沉凝,却依旧不失咄咄的光彩。
真是好看啊。
我不禁又在心里暗暗地感叹了一声,突然他反手拉住我,将我整个地护在身后,声音冷然如铁,“别动,此处有异。”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我就瞧着一丛刀刃剑尖从地下猛地窜出,在空中瞬时变化作千千万万,如无数道白色的霹雳闪电,朝我们的方向呼啸而来。
“躲好!”
他将我推至一颗粗壮的大树背后,手中现出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蹬地飞身而起,裹挟着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就朝那无数的刀光剑影中冲去。
我好整以暇地倚着树干,看着他在剑阵里头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将每一柄刀刃剑锋都击为粉碎。
虽然过程稍微磨蹭了些,但这拿剑的姿势还是挺有看头的,这剑法跟师父有得一比。
看着破阵归来的他,我问道:“累不?”
他抹了抹额上的薄汗,“有点。”
“其实要破这个阵很简单的,这阵法的力量源头都在这棵树身上,你只要一剑戳破这,”我指了指身后依靠的树干上的一个小洞,“戳破它的阵穴,就不用打这么久了。”
他满眼惊讶,“那你不早说?”
我一脸无辜,“你只让我躲好,又没问我破法。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在我面前显摆身手?”
他被我的话噎住,只能苦笑摇头道:“姑娘你……”
“夜半有客至,有失远迎啊。”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顿时一个机灵地奔过去,“师父!”
师父却仿佛根本没有瞧见我一般,径直地朝我身后的金眸俏郎君走去,拱手作揖,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是战神尊驾,羲阳失礼了。”
他收起长剑,朝师父躬身回礼,“前辈客气了,晚辈不请自来,唐突叨扰才是失礼,还望前辈莫怪。”
我被他们这一口一个的“失礼”转晕了脑袋,又迫不及待地想进屋暖暖手,不得已打断他俩的客套寒暄:“你们俩都有礼,行了吧。贵客至,不请入屋在外头傻站着才是无礼呢!”
“阿绾!”师父高声喝了我一声,“不得无礼。”
我瘪了瘪嘴,求援的目光望向金眸郎君,果然他十分懂得我眼下的心意,朝师父拱手,“夜深风寒,不知晚辈可有幸在前辈处,讨得一盏热茶?”
师父笑得如沐春风,“是羲阳疏忽了,尊驾这边请。”
我顿时又感激万分地冲他眨眨眼,他则忍着笑地微微颔首,“前辈请。”
我看着坐在客座静静品茶的他,悄悄地挪着身子凑到师父耳边,窃窃问道。
“师父,方才我在林子里突然现出人身,是你暗地里搞的鬼吧?”
师父默然饮茶。
“师父,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阵法,也是你弄出来的吧?”
师父继续饮茶。
“师父,你老实跟我讲,他该不会就是你给我挑的夫婿吧?”
师父用茶杯挡着着嘴,朝我无声地递来个眼色,“若是,阿绾你觉得如何?”
“我想想啊。”
我装模作样地想了半晌,猛地一拍桌,吓得身旁的师父泼了自己半身的茶水。
“欸,那个什么,你愿意做我夫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