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听琴虽然心中微颤一下，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丝毫没有被顾清秋的话震慑住。

一点也没有收住话的意思，仅仅只是看了顾清秋一眼，便又转眸看向赵安阳，嘴唇欲动。

顾清秋长长的呐了一口气，与其让这丫鬟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还不如自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赵安阳，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顾清秋这么一想便将心一横，眼睛目视着前方，轻唤道：“安阳。”

赵安阳抬起眼眸，转而看向了顾清秋，地上的听琴又一次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吞了回去。带着怨气悻悻的望了她一眼。

无奈，只得等着赵安阳愿意听的时候再开口。

而那边的顾清秋却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看着赵安阳便道：“有什么话，我来告诉你，不必听那丫鬟嚼舌根。”

赵安阳点点头，自然是愿意先听顾清秋说的，眼神中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些许弧度，好像在准备听顾清秋唠家常一般单淡然。

顾清秋见状心中一暖，回了他一个恬淡的笑容。

从始至终，赵安阳都没有怀疑过她，这是顾清秋没有想到的。人生中最大的幸事，莫过于此，有一个这般信赖自己的人。

“那丫鬟说的那日听到我与锦画的谈话，关于孩子的，没错，是有这么回事，但是绝不是她想说的那般。且听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以后，再让她说说，必要之时可与我对质。”顾清秋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底气十足。她就不相信听琴这条小泥鳅能翻出什么样的浪花。

赵安阳轻轻地点点头。

顾清秋这才看着地上的听琴道：“那日你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锦画说这事儿已成定局，索性少爷没有怀疑，以后做事定要三思而后行，这事儿日后叫少爷知道了，定会动怒的。随后我是不是便嘱咐道锦画，这事儿切不可走漏一点风声，若是传了出去，在这赵府中定会成为千夫所指的人，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顾清秋云淡风轻的说着，好像一点都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一般。

听琴有些惊讶了，她怎么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仅知道，还这么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知道少爷会动怒，现在还敢说。这顾姨娘究竟是怎么想的？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这些话的确都是听琴想说的，没有办法，她只得点点头，听听看她之后会说什么。

赵安阳淡定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不解，但却看着顾清秋依旧一言不发，心中虽有些乱了，但他将所有的急切都掩藏在心里，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只是静静的背着手站在原地，等待着她开口继续说。

交叠的手好像更加用力的反握住自己的手腕，眉心微微一蹙，心中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背脊挺拔的站在顾清秋对面，犹如一棵屹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的雪松，清冷而孤独。

只愿下一刻听到的话不要是那般的锥心刺骨。

顾清秋眼含愧意的看了赵安阳一眼，轻轻的颔首垂眸，轻声而道：“安阳，在我说出来之前，我希望你能不要动怒。”停顿半秒又道：“我之所以会这么对锦画说，是因为……因为我……的确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想过不要这个孩子。原因……原谅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绝对不是他们口中所说，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

抬头看了赵安阳一眼，哽了哽喉咙又道：“后来的话就是锦画劝我断断不能这么做，毕竟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不孝有先，无后为大。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赵家的血脉没了。”

原来她竟不想给自己生孩子么？

赵安阳更加的困惑不解，既然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又怎么有昔日的种种表现？怎么可能？无论怎么回想，她明明是这么在意这孩子啊。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这回答也比自己所害怕听到的好了太多，赵安阳心中竟然有了一丝轻松之感，仿佛郁结全舒一般。只要不是像她们所说，只要她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别的都不重要了，事到如今，无论怎么她过去是怎么想的，如今孩子已经没有了已成事实，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虽然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便不会问。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再开口问你。”赵安阳脸上的笑容如冬日暖阳般，淡淡的，暖暖的，纯粹而干净。语气亦如山涧清冽的泉水，沁人心脾。

能听清楚他们对话的人，脸上无不是惊讶之色，似乎过去从来没有人想过冷若冰霜的赵安阳对她的宠爱和信任到了这般不可逆转的地步。

顾清秋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赵安阳，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这么宽容，原本以为他会动怒，没想到……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湿润了，想起自己的难言之隐，只得涩涩一笑。

沉默良久，寂静的院子才传出一丝轻柔的声音。

“谢谢你安阳。”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

赵安阳走上前去，轻轻的抚了抚她柔软的头，见她情绪不佳，隐隐有些担忧她的身子会出什么问题，于是唤来锦画将顾清秋扶到一旁坐着好好歇息。

听顾清秋将事情的原委都说清楚以后，心中更是有些厌恶这样蹲墙根，嚼舌根的丫鬟了。一点也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只是看着地上的听琴冷冷的道：“事情是怎么样的，顾姨娘已经全部都给我说清楚了，你不必再多费口舌。有时间琢磨主子的事，不如管好自己的嘴巴耳朵。若不是念在顾姨娘身子不好，见不得太血腥的画面，我定会让人好好处置处置你，即便是割耳哑喉也不为过。”

听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联想到那场面，一时间被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一软，跪的端端正正的身子，如不倒翁一般倒了下去。

被小厮拖走了一会儿，听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死到临头了！眼看着就要被杖责打死了，这院子哪里有老夫人的身影？更别说指望她保住自己了！听琴总算不糊涂一次了。

猛然回头朝着后面大喊：“少爷饶命啊！大小姐，救我！你不能就这么看着我送死啊！”

歇斯底里的声音划破了长空。

赵书蝶尴尬的站在一旁，看看不停叫喊的听琴，又看了看赵安阳，似乎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将这局势扳回来。

本想开口再帮听琴说几句话的，但是一看赵安阳严肃认真的脸色，赵书蝶便决定不冒这个风险了，反正她已经招了那事儿是她做的，黑锅已经背了，死了就算了吧……心中默念着：一路走好，我会叫人给你烧纸钱的。

刚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没想到坐在一旁的顾清秋像个幽灵一般，又冒了出来，一开口便吓了赵书蝶一跳。

只听得她说：“安阳，且慢。这丫鬟现在还不能处置。”

赵安阳看了她一眼，问道：“嗯？怎么？还有什么问题么？她已经招认是她做的，难不成不处罚么？”

顾清秋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听琴便抬起眼眸看着赵安阳道：“是的，有问题，我不相信这事儿是她做的。其中必有端倪，虽然这丫鬟不值得怜悯，但是毕竟还是一条人命，妥当些还是没错的，况且，我始终觉得这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说罢，便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书蝶一眼。

眼中的愤怒，像是要将赵书蝶吞噬了一般。

赵安阳略略思索片刻，挥手示意小厮停下。

被拖动的听琴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捡回一条命，又可以多活一会儿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厮将听琴再一次带到了赵安阳面前，赵安阳斜睨了她一眼道：“如今是顾姨娘肯发善心暂且留你一条命，你若是再不讲实话的话，下次无论何人求情，你必死无疑！”

听琴听的瑟瑟发抖，被赵安阳那句“必死无疑”吓得魂不守舍。

小心翼翼的看了赵书蝶一眼，似乎在观望她的态度。

真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说谎话这边不肯放过自己，说实话那边儿也不会放过自己，这赵府没法待了……

没法待了？

听琴眼眸一亮，脑子中闪现出一个想法，待不下去索性就不待了。若是少爷肯放自己出府，回到老家离这京城远远的，想必这老夫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了。

人人都说京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现在才算是清楚的明白过来这荣华富贵都是要拿命博的。

不值当……太不值当了……

听琴在心中衡量一番，便看着赵安阳道：“少爷，我，我若说了实话，你可否答应听琴一个请求？”

赵书蝶的目光猛然一下落在听琴身上，这个该死的丫鬟莫不是要招了？

招了自己岂不是遭殃了，那还要她闹这么一出做什么？死丫头真是不想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