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十五、二合一(二)
舍命相搏这种事,乍一听好像只有修行的初学者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才会使用的手段。其实,在高手过招的时候,也是家常便饭。不是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么?勇敢不等同于鲁莽,但如果没有拼命的决心,是绝对算不上是勇敢的。
话说今日的符纸最终争夺战居然需要爷爷舍命相搏...这是我从未想过的,一直以来我觉得问题只要到了爷爷那里,不管它有多难,都能迎刃而解的。没想到,今儿从包晓晓的嘴里听到了这个与爷爷根本不搭调的词儿。就在这时,我的碧玺戒指闪了几下,爷爷的念力顺着碧玺与他之间的纽带,铺天盖地向我涌来。
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只觉得四周弥漫着永恒的黑。一只柔若无骨的白皙手掌似乎正穿梭于虚实,在照拂着我。
现实的世界;爷爷又一次通过碧玺占据了我的身体,他之所以不亲自过来,是因为他本人亲临的动静太大。很容易给历无穷造成防备,因此才会让我陪同着包晓晓一道前往大兴安岭,还不告诉我具体的计划...我都不知道我的灵魂被爷爷封禁在了何处,总之应该是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包晓晓瞥了‘我’一眼,瓮声道:“董悦?”
“怎么,我家闺女的气势和我很像?真是明知故问...”爷爷最后的埋怨说的颇轻,语调也不像以往那般随意。只因他们即将面临的对手是地府乃至阴阳两界的最高统治者,是不是最强,还是试了才知道。
爷爷在得了五行符纸的造化以后,三门至尊伪境都已升华至真至尊境,然而截至目前他还没有机会使出全力去厮杀。站在他身旁的包晓晓,此时比爷爷更是紧张了一千倍、一万倍。拜托,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最高统治者这一个称谓。
作为一个地府的叛徒,包晓晓很明白如果今天抢不赢符纸的代价:他的阎罗天子殿会因为他的错误决定,而彻底葬送掉。他所有的至亲也都会因为他而丧命,“董悦,咱们必须赢!非赢不可!”
爷爷也不知道他一下从哪里借来了这么多的勇气,顿觉有些不可思议,“你怎么了,谁不想赢啊,老夫可是把所有家当都压到赌桌上了。”如果当时,我在场的话,哦不,如果我是清醒的话,我一定能阻止爷爷的胡来。因为,他从来就是个随性的人,不会因为想做到某件事能达成的某个目的,与别人传达决心。
人老话不多的爷爷,在与历无穷的交手前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知怎地,‘我’的鼻尖居然在往外沁汗。正当爷爷想要去擦抹汗液的时候,一阵阴风突如其来,阴风中乘着一位仪容威严的王者。
这位王者自然就是今儿的最大主角历无穷,他手上拿着那沓符纸,就是所有知道它真面目的人的毕生追求。他早在刚才莫名其妙地汲取到了巨量阳气时,就已经猜到了包晓晓的背叛,而今亲眼目睹包晓晓与地府的二号敌人站在一起。历无穷破天荒地采用了怀柔政策,“晓晓,年轻人偶尔会犯错,这些我都是能够理解的。现在正值地府的用人之际,我希望你能够回头是岸。要知道,有时候站错队,是会毁了一个人的全部的。”
不得不承认历无穷是个当之无愧的绝佳统治者,他的一席话,径自让自以为自己叛的很果决的包晓晓动摇了。包晓晓的内心之中,有两个声音在相互争吵着,某个名为决不妥协的小恶魔舞动着拳头向另外一个名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小天使宣战,‘别傻了,就算重新投靠历无穷,在解决完董悦之后,我还是难逃一死的!’
‘到底是谁傻?你可以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就放弃整间天子殿吗?他们可都是无辜的啊!宁可牺牲小我,也必须要保住大我!’都说人是私心最重的动物,阴界的至高鬼何尝不是那里私心最重的鬼?
最后有着包晓晓帮衬的小恶魔,艰难地战胜了小天使,“历无穷,你的花言巧语我听够了。今天,我一定要为自己正名,我是能够超越你的史上最强阎王!我才是那个可以一统阴界的王!”短短的三句话,包晓晓说的是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他在刚才是谷尽了所有力气才得以说完这一整句话的。
“哼哼哼哼,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只好我主动你斟满,请你喝下去了。”地府不可一日无天子,要铲除天子殿,那必须师出有名。阎罗天子殿是地府十殿中,大鬼小鬼最为团结、护短的一个殿。如果包晓晓执意要跟历无穷作对,不说百分之百的第五殿之人都会站起来反抗,那少说也会有百分之八十多的人为了他们的殿主拿起枪的。
现在包晓晓置身于阳界,历无穷根本没办法捉拿他,再冠以极恶叛徒的名头。如此这般,想要胁迫其它八殿尽出精兵地去剿灭天子殿,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要是能抓住活着的天子,在他的人民面前逼着他做出一些谋逆的举动。那么,就算他的人民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其它几殿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了。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的斩草除根。’这就是历无穷的个人座右铭,他喂自己袋盐。包晓晓还不知道历无穷的如意算盘,他只是凭着一颗私心回绝了历无穷的提案。可见,有时候,私心也是能够创造出奇迹与美好的。
“你要是想杀人,那不如先来试试看我的火焰够不够烈,如果你连这区区小火苗都拍不灭,那还谈何杀人?”爷爷打了个响指,结果立马就有小火苗从我的指尖窜出。这团炁火就像是被人植入了生命的有机火焰,在一扭一扭的时候,还会发出‘奥尼奥尼’的撒娇声儿。历无穷身遭的阴风,因为这朵又小又可爱的炁火,冷热气流相互对冲,历无穷身遭的阴风也就此散了去。
阴风是没有了,可炁火依旧是在那里燃烧着,而且历无穷在往后撤步的时候慢了一拍。导致有一丢丢的炁火,钻进了他的衣袖里。爷爷下意识地想要捋胡子,可惜我那白净的小下巴上,只有一些软软的小汗毛。
“你以为这种像是在耍猴一样的小把戏能够难得倒我吗?”历无穷在炁火贴身燃烧后,猛然绷紧了肌肉,随后‘嚓’的一声,一身充满弹性的腱子肉就把历无穷的蟒蛇袍子给撑破了。他与其他九位王爷,还真有着本质的区别。别的王爷,就拿我见到过了那几位来说吧,每个都是细皮嫩肉的读书人打扮。
而历无穷就跟他们明显有着差别,历无穷是个武人。从他满身的伤疤就不难看出,他摘除过胆结石、做过肾穿、动过阑尾切除手术...呃,不是那种伤疤啦!历无穷像是很疼爱自己的那一道伤疤,抚摸它们的时候,眼中满满的都是慈祥。
“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懂得,要糅合几种功法,集万家所长,互帮互补,成就万千造化。你懂的东西,我都懂,甚至了解的比你更透彻!”历无穷用上了七成气力,猛锤自己的胸膛。但听他那金铁似的胸腔大鼓,迸发出了一阵比过年时,和尚们撞大钟更脆生的鸣奏。这是在炼石阁的功力中,灌注了佛家的六字箴言?
爷爷不谙佛法,但他在历史的长河中没少跟修佛的人打交道,最近的就是庄园龙家。
说起龙家,精通佛法的人可不在少数。爷爷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或多或少的通晓点佛理,因此历无穷的此番卖弄,在爷爷看来,是一件相当Low的事儿,“佛音都被你给玩坏了,你知道吗?”方才那声击打声,实际上是佛家的一种降服人于无形的招式。爷爷的意志坚定,区区般若音对他是定然无效的。
这般若音在佛门之中算是一种被封印的武学,平日里别说是修炼它了。即便是说起它,都是不懂道理的表现。不过,历无穷要是真那么懂道理,他也不会在地府里搞出那么多风风雨雨了。他唯一信奉的教条就是,谁的拳头大,那就听谁的。显然,爷爷有着爷爷的自负,历无穷有着历无穷的骄傲。两个都是强者,两虎相争......
在这俩人儿要你死我活的大前提下,包晓晓就显得是那么的无助。有点一叶孤舟飘在那浪尖之上的赶脚,“要是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到边上歇着去了。”
历无穷不想让包晓晓死在自己的拳罡之下,毕竟他的狗命还有那么点用处。爷爷同样也不希望这个盟友死的太早,于是乎两人合力送出了一阵暖风,把包晓晓一直吹到了禁锢神尊府人质的地方。那两名留守的幸运散修,在看见那个在交流时需要敬若神明的包晓晓居然在害怕得发抖,不禁跟着他一起抖了起来。
出于一种生而贵族的自觉,包晓晓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丢脸,‘停下,所有正在痉挛的肌肉都给我停下!’具有轻微震慑性的话起了奇效,原本因为听到了般若音,害怕到无可救药的包晓晓居然在自我催眠下治好了自己的‘抖抖病’。
“你们抖什么?我可以替董悦挨了楚江王不少重击才会表露出刚才那丢人姿态的。”包晓晓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已经协助阳界之主战过那阴界的王了。俩散修登时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勇气,“那天子大人,我们能赢得几率大吗?”
“这个...”包晓晓不知道该怎么向两个在这场战斗中充当炮灰的人解释这场战役,“董悦那老贼修为有多精深,想必不需要我多费口水去介绍吧?你们只需要想着在这场大战之后,怎么捞好处就行了。”
散修们闻言,喜上眉梢自不必说。然而,仅剩一半功力的杨明却有了异议,“董悦在战楚江王,包大人你不在前线助战,回到此处是所为何事?”
包晓晓有些恼,恼羞成怒地伸出了手,再度在杨明的身上拍了十几记,一下又废去了杨明的两成功力,“本王的行程还需要跟你报告吗?你这个愚昧之徒,还不给老老实实地蹲着,不然等董悦胜了历无穷。本王做主,第一个把你当做口粮喂符纸!”
噤若寒蝉?呵,杨明为此恨不得想把刚才说出的话再用他那张嘴吃回去。
楚江王与董悦交手的战场;楚江王笃悠悠地坐在了地上,手里端着一个小杯盏,“怎么样,我这茶还算好喝吧?”
“啧...”爷爷正用着我的身体喝着敌人给予的茶水,他品的很慢,像是要从这茶水中找出楚江王的破绽。楚江王也是个大气的人,他无所谓爷爷品的有多慢,反正速度再慢也会有冲线的那一刹那。他有着大把的本钱,足够在终点前等着击杀这位跟他消磨了几千年光阴的人类对手。
爷爷似觉得光喝茶不过瘾,变着戏法,手心手背那么一转,一碟子烘焙的恰到好处的曲奇饼就被爷爷托在了手掌中,“要不要来点儿?这也是我多年来得出的心得体会,你要不也跟着一起悟一悟?”
历无穷也不跟爷爷客气,咧开嘴对准碟子淡淡吸了口气,所有的曲奇都不由自主地飞向了历无穷那里。等曲奇飞到近处,历无穷这才看出其中的一些道道,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董悦为什么能够以不到至尊境界的实力与他周旋了那么久,“想不到你就像是宇宙中的黑洞,深邃的看不清你到底有多深。要是张婉沫没能给带回那张邹衍的五行符纸,只怕你永远也无法涉足到真至尊。你这两千多年里,到底汲取了多少驳杂的能量?别掩掩藏藏的了,全都给我使出来吧。”
得到了毕生劲敌的微妙赞许,爷爷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他本体的缘故,笑容显得略微有些僵硬。可历无穷却在这抹僵硬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丝疑似自己会败北的可能,“达到你我这种巅峰境界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看穿了生死?你少给我装神弄鬼了!”
历无穷怒喝一声,抢先出手挥散了爷爷的曲奇饼。结果引得爷爷深埋在曲奇饼里的小小睿智满堂爆发,所有的曲奇饼都跟小董悦一样,那十足的贪欲将历无穷四散在体表的护身劲吃干抹净不说,尚且还有余力往更深处进发,“你果然是无耻的无可救药,本王给你欣赏的是本王的心得体会,你却用这种卑鄙的伎俩来抢占先机?!”
“呵,你要是对它们心怀宽容,准许它们进入到你的身体里。那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学会我的饕餮诀,可惜你的疑心病太重。只敢远远地观赏它们,却不敢将它们纳为己用。说到底,让你失了先机的,是你自己罢了。”爷爷猝然捏碎了方才用来盛放历无穷心得茶水的杯盏,毅然站起身,指着历无穷的鼻子说道。
有句爷爷藏在肚子里死都不会说出来的话,莫名其妙地传进了正陷于昏迷中的我的耳朵里,‘不过老夫赌的就是你不敢吃下老夫的曲奇饼,现在看来是老夫赌赢了!’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由轻渐变到春雷般的响儿。震得我一个激灵,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
四周茫茫都是黑雾,我的额头上有半截玉手,正在替我降低脑袋上的热度。这手貌似有些熟悉?对了,看这戒指不就是爷爷送给吴欣愉的定情信物么,这么说来,这半截手的主人是奶奶?!我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为我卷走黑雾,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好像突然变回了凡人,一点修行者的神通都用不出来。
“金光!”逼到最后,我总算是压榨出了一丝炁力。这丝炁流窜到了黑暗之中,化身成了可以引导我前行的金光。走了约莫半分钟,我忽然对于自己的处境无师自通了,“这是吴欣愉的身体吧...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是谁的身体?看呗,这四周刻进骨子里的爱意与记忆,满满都是与董悦相关的,不含任何杂质。这种奇葩的身体,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怕都找不出第二具来。不过就算知道了,我现在身处何方,又有什么用嘞?我该怎么出去呢......
庄园内;李煦搀扶着负伤的晓婷安静地立在阵法的薄弱处御敌,苦瓜一个人半坐在虚空中打坐,杨紫、雅鬼一家三口因为道行粗浅,只能站在很后面摇旗呐喊。本不属于这里的汪丰二老因为出于对杨紫的溺爱,此时此刻亦跟普通的庄园人一样,为庄园拿起了枪,死守在庄园大门口。
进攻庄园的人正是原先立下了‘一天半之后,发动攻击’誓言的王超,他为什么会调转枪头跑来进攻庄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