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 想念
阮年不知晓这个吻具体的含义,只是在浑浑噩噩贴上念安清凉唇瓣的那一刻,便贪恋上了这种柔软得有些过分的触感。
念安的唇冰冰凉凉的,含着的清香宛若从枝头跌入嘴中的白雪,冷冽而又甘甜。
透过眯缝的眼,念安的眉眼清冷依旧。只是在那晶莹的面颊上,露出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红润。
这种清冷又带着几许旖旎的风情,好似盛开在雪里的一点红梅,灼眼夺目得让阮年的滚烫的心尖剧烈地颤抖起来。
阮年昏昏沉沉地伸出手,将念安的纤细的腰身搂住,有些贪婪地将她压在怀中。
她的墨发如绸缎般温凉柔滑,这种触感融在阮年的脖颈和肩头,不管是她发间的清香,还是她唇齿间的那股馥郁的冷香,都勾得阮年快要窒息。
念安并没有推开阮年。
她的睫毛轻颤,黑玉般的眸子中弥漫着浓浓的雾色,眨眼间那层白雾就宛若流水,静静地流淌,将阮年缠绕在其中。
该如何是好。
明明就在怀中,阮年却仍旧觉得不满足。内心那股滚烫的热流就像烈火,燃尽了所有纷杂的思绪。
甚么都不愿想,甚么不愿再去考虑。
只要她融在怀间便好。
这个吻很长,却又很短。
松开了念安腰身的阮年只觉得面上发烫,揉了揉红着脸颊,呐呐地垂下眸,竟不好意思再去望念安那双好看的眸子。
似乎是想明白了甚么,又似乎是甚么也没有想明白。心头除了浓郁得几乎要化开的柔情之外,还有一种正在萌芽的躁动。
既欢喜,又苦涩。
只要想到她,便觉得各种情绪汹涌而至。
阮年喜欢这种为她牵动喜怒哀乐的感觉,只是在喜欢之中,还含着隐隐地惧怕。
怕甚么呢?
怕她再一次抛下自己离开吗?
不,不仅如此。
阮年觉得自己抓住了甚么,只是在那心思缠绕而过之时,又顺着指缝溜走。心中的感情阮年不清楚,也不明白。
只是想要同她在一起。
永远的在一起,不管是谁,不论是甚么事,都不可以将自己与她分开。
虽说她是前来再次将自己带走,可是她像那样美好的女子…
阮年有些紧张地抬头望着念安。
念安侧着头,素衣勾勒出的窈窕身姿,晕着烛光。
白皙的指尖轻轻滑进乌黑的发丝间,随着她的手中的动作轻巧地抚到了耳际。
那下巴的弧度精致柔美,露出的一截脖颈犹如枝头被雨水润湿的梨花,只要轻轻一触便会从枝头落下。
念安的神色寡淡,望着阮年的眸子深邃若夜。
就这么对望了一阵。
念安的唇角微勾,蕴了丝笑。
“瞧你们亲得那么起劲,我倒也不好打扰你们。只是现下你们也亲够了,若是还有甚么想说的话,便留到明日再说罢。”沈烟离像是瞧不过去了,狭长的眸子漾些几分怪异之色,继而眼角轻扬,阴阳怪气的接着道:“我可是等得连腿都酸麻了。”
阮年被她这番话羞得脸颊通红,硬着头皮刚要反驳,便又被沈烟离的话打断了。
“我可只有一把伞。就不捎着你们回去了。”沈烟离懒洋洋地掩了个呵欠,走了几步,打开了墙壁之上的一个暗格,从中抽出了一把伞往外走去。
“她…”阮年看得近乎傻了眼,神色怔怔地望了望漆黑的夜,又将视线落在那个妩媚窈窕的红影之上,咳了一声,神色紧张地开口。
“住你房间罢。”沈烟离的嗓音轻飘飘的,混着雨水从远处传来,带着几丝薄凉的冷意,“她走的那日便是在你房,如今回来了,便继续呆着罢。何况其余的房,我也不愿让她住。”
阮年:“...”
阮年心中又羞又窘。虽说以往也同床共枕过,可那毕竟是小时候,对于她也只是纯粹的依赖。可如今呢?
如今?
阮年内心一滞。
阮年有些迷茫地捏紧了拳。
如今又是甚么感觉呢?
面上的神色千变万化。
半晌。
念安眸光寡淡地问道:“你不愿?”
“不,不。我只是,担心你不愿罢了。”阮年听见念安的声音,有些慌了手脚,咬着唇磕磕巴巴道:“因为从前你便不爱同人一起睡。”
“我确实不爱。”念安点头,继而似笑非笑地倾身道:“只是我今日想同你睡,你心中可愿?”
阮年被她唇边的那抹笑容慎得有些发寒,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说出了心里的答案:“自然是愿意。”
是愿意,还是求之不得?
阮年偷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念安,将脸上不断浮出地笑容给揉了去。
她在身边便开心得想笑,实在是太傻了。
外面冷飕飕的。
明明便是夏日,落下的雨却一反常态地冰冷无比。阮年将沾了血的碎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锦囊之中,手心的伤口被念安缠上了一截衣角,虽然未再流血,可此时触及了水,却也正火辣辣的泛疼。
身子是冰冷,手心却是滚烫。
念安脸上的表情隐在一片黑暗中,阮年侧头望去的时候,只能看见她精致的下巴,以及抿得紧紧的薄唇。
她的身体没有颤抖,脚步轻盈,除了偶尔不经意地顿足之外,已经完全看不见她五年前对雨水的痛苦反应。
“真是奇怪。”阮年转了转眸,专心地走着脚下的道路,嘴中嘀咕道:“只是夏日落个雨罢了,怎么和初春融雪似的冷。”
念安并未答话。
浑身被雨水浸透之后,寒气反而比方才淡了许多。
没有听到念安的回答,阮年也没有在意,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爱来这个地方。几年前只是望着,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若不是沈烟同我说的那些话,我这辈子也不会踏进这里。”
“往后你便是想进,也是进不去的。”念安嗓音清冷,缓缓道:“虽然在武功和內息上我强她太多,但在幻阵及蛊毒上,我不及她。”
“幻阵?”阮年将眼前的雨水擦尽,轻声道:“便是以往误入的梨园阵那样?”
念安轻轻地恩了一声,继而轻叹着问道:“你可看清了供着的神明之像?”
神明之像?阮年蹙眉。
脑中的记忆混杂,且又有些断断续续,甚至在一些微小的细节之上一片空白,就像落在纸面的一点灰尘,被人不留痕迹地轻易抹了去。阮年只清晰地记得关于念安的一切,而至于拜的是甚么神明,实在是记不清也回想不起了。
只是朦朦胧胧感觉,那个神明不同与书面上记载的任何一种。
想到这里,阮年内心微窘,呐呐道:“看清了,但记不得了。”
“也好。”念安的语声清淡,倒也没有听出别的情绪:“记不得,便忘了罢。”
阮年有些恍惚。
四面的景象在飞速地退去,一片安静。
黑暗中,阮年听见有人在唤她。
阿年。
阿年。
那个声音清冷得如同冰泉,压着尾音的颤抖,低低地,呢喃似地在阮年的耳边响起。
她很难过。
阮年心中一阵刺痛,下意识地便探手想要捉住甚么。
——阿年,我为你取的名字,好不好听。
——嗯。
紧接着那清冷嗓音响起的,是有些耳熟的声音。女人的声线柔和,似乎是很开心,应得飞快。
阮年浑身发冷。
恍恍惚惚的,眼前映出了一副景象。
身着白衣的高挑女人,一手撑着桃树,一手紧紧压着腹部,流泄而下的黑丝缠绕,落满了肩头。隐在发丝间的容貌犹如冰雪雕琢,精致的眉眼凝着丝苦。
痛苦地低低喘息。
女人将放在腹部的手按在了唇上。
刺目的殷红顺着她纤长的指尖滑落。
——阿年,莫要忘了我。
——好。
阮年听见自己轻声开口回答。
女人苍白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微笑。
“不要。”阮年浑浑噩噩地抬眸,向着那一片黑暗伸出了手,想要留住些甚么似的大叫道:“别走。”
手被温凉柔软覆盖。
面前的黑暗骤然退却。
屋内燃着火烛,落在眼中,火光闪烁,亮得有些刺眼。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很近,又好像很远。
阮年闭上了眼睛,继而又睁开。
摆设皆是很熟悉的模样。
这是在自己的房内?阮年的头有些泛疼,眼圈火辣辣得酸胀,只是轻轻地一眨眼,眼中便滚落下了甚么。
一只手执着温热的毛巾,轻柔地擦去了阮年脸颊上的泪痕。
阮年神色怔怔,望着已经换下了湿衣的念安,喃喃道:“方才,我好像看见你了。”
念安的眼睛似黑夜,眸边在光晕照耀之下,泛着晶莹的水泽。
“我好像还听见你唤了我的名字。”阮年握紧了念安的手,摇了摇头,低低地痛苦道:“我看到你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你…你怎么了呢?我又是怎么了呢?心里空荡荡的好难受。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我真的是阮年吗?我…”
阮年浑身无力得像浸在水中,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在说些甚么。
“你是阮年。”念安神色淡淡,伸出指尖压住了阮年的唇,轻声道:“也是阿年。”
“我…”阮年望着念安那晶莹的手掌,有些恍惚道:“你究竟是谁?”
“念安。”念安墨色的眸子中雾气晕霭,唇角勾着一抹笑:“也只是念安。”
“也对。”阮年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自嘲地笑道:“你除了是念安,还能是谁。”
念安淡笑不语,起身将毛巾拧干挂好,继而将阮年环在怀中,捧了茶便要喂阮年喝下。
阮年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连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来,无奈之下也只好作罢,红了耳根倚在念安的怀中,小小地抿了几口润了润嗓子道:“我怎么会在此处?”
“唤了你,你却不应,只能将你带了回来。”念安冷声道,“此时你头晕目眩,也是因为染上了些许风寒。往后若是发呆,也不要站在雨中。”
“风寒?”阮年的思维有些混沌,缓缓地眨了眨眼,有些迷茫道:“那我的衣裳?”
“湿了,我便换了。”念安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放在远处木盆之中的白衣,墨黑的眸子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当真不再是个小姑娘了。”
这话蕴含着的深意让阮年脑中一白。
继而是轰然一声。
阮年的面颊以诡异的速度开始发起烫来。
“你…你。”阮年张大了嘴瞪着眼睛望着面无表情地念安,只觉得羞涩得每一寸肌肤都在卷曲,若是能挖洞,阮年真恨不得将自己埋了进去:“你怎可以脱我衣裳。”
“若是不脱,你的风寒便会愈来愈严重。”念安神色清冷,语气更为淡漠,“那我今夜同你睡,岂不是我也会被染上风寒?”
坏心眼。
阮年供着脸呆呆地望着面前仍旧淡然的女人,在反应过来之际,便飞速地从她怀中弹起,将自己裹进了薄褥之中。
心脏犹如擂鼓。
跳得厉害。
阮年呼吸急促地按了按胸膛,将脸朝内,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念安。
太羞人了。
房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这么过了多久。阮年便感觉到身侧的被褥微动,继而一阵冷冽的清香刮过,屋内的烛火便已被熄灭。
念安躺进了被窝。
阮年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馥郁的冷香。
“你今日说若是见着我,便要亲口对我说想我。”从侧边传来的声音冷冷淡淡,好听得宛若清泉,“原来你竟是骗子,说话不算话。”
阮年将自己埋在被褥中,闷闷道:“就算我是骗子,也比你好得多。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人,骗我说要永远同我在一起,还说不会丢下我。我才不会同你说我想你,也让你试试被骗的滋味。”
沉寂了片刻。
阮年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正当阮年想要开口之际。
便感觉到有一只柔滑的手像游鱼那般,轻轻地穿过了阮年的腰身,将阮年整个人轻柔地抱在了怀中。
她的下巴便搁在阮年肩上。
发丝交融。
念安的呼吸细细碎碎地洒在阮年的脖颈之上,带起一阵麻酥酥的刺痒。
“我不想再骗你。”念安将阮年抱得紧了些,声音低柔得像一阵暖风:“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