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谁是妖孽
西京城北郊，寒风大作。
在皎洁的月色下，一条黑影如鬼魅般急速飞驰，其后不远一道白光破空追来。
白光中道人满脸怒气，催动脚下银砖，同时身前竖着一顶蓝盾，身周飞舞着一套飞剑，肩头处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不停将法力灌注到脚底银砖上，可始终与前方黑色蝙蝠保持着一段距离，他焦躁间将蓝盾收回储物袋中，加紧催动脚下银砖，猛然提速。
突然，前方蝙蝠一个回旋，迎着白光急转扑来。
道人大惊，急忙停下，飞剑化做数道银光刺向蝙蝠。
银光刹那与黑影相交，蝙蝠几个诡异的盘旋闪避，有一剑正中蝙蝠一翼，穿透而过。
那蝙蝠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如同一把利刃刺向道人。
慌忙间道人急催银砖向一侧闪避，一手抚向储物袋要唤出蓝盾，“嗖”的一声，蓝盾未出，那蝙蝠在道人左侧大腿上掠个正着，划出一道寸许深尺许长的大口子。
顿时鲜血如注，道人一声惨叫，痛得面色如纸，身形摇晃，幸好他道法高深，踉跄间竟然稳住了身形，猛掐法决，碧蓝大盾唤出挡在身旁，左手一招，远处那数口飞剑急转回头，又向蝙蝠射去。
蝙蝠似乎受伤不轻，竟停滞在原地，无力的扑扇几下翅膀，直直坠落而去。
道人见此情形，却没有半点松懈，目光警惕地四周一扫，发现并无异常，忙施法在腿上止血，然后催动脚下银砖缓缓飞去，停在蝙蝠坠落的上空。
凝神一看，下面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在依稀月光下弥漫着浑浊雾霾。
道人遁光一闪，靠近密林四下打量，他紧皱眉头，这密林如此昏暗，施展法术也看不到很远，是那妖女的最佳藏匿之地，自己贸然进去，肯定会中她埋伏，想起那女子诡异狠毒的攻击，道人心下暗暗生出却意。
若是烧了此林或者祭出飞剑乱砍一气呢？只能徒耗法力，无法伤敌，自己又身受重伤，不知还能支持多久，那妖女所化蝙蝠也已受伤，肯定也走不了多远，到底追呢，还是……
寻思间，道人腿上肩头的伤痛发作起来，痛的他一阵阵冷汗，终于一咬牙，打定了主意。
他忍住疼痛，稳下心神，勉力高声道：“妖女！本真人今天就放你一马！你也莫得意了，下次若再落在本真人手中，定叫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言罢，急忙驾起银砖，化作一道白光飞速而去。
半个时辰后，西京城南方百里，东屏山山麓，在一座山峰半腰上的残破山神庙。
一团白光徐徐落在地面，白衣道人捂着肩瘸着脚艰难的走进庙内。
他原本光鲜飘逸的白袍上已血渍斑斑，左肩和左腿更是衣袍尽碎血红一片，伤口虽然已经止血，却皮肉翻裸，狰狞恐怖，道士面色惨白，虚汗淋漓。
他支撑着点燃山神像前的油灯，随便找了个蒲团缓缓坐下，屁股刚刚碰到蒲团，便痛得倒吸几口冷气，好一阵才艰难的坐实，口中仍然不住的低低呻吟。
他颤抖着从腰间袋中取出一个翠绿瓶子，打开倒出几粒丹药来。
突然，远处黑暗中一物射来，击向道人。
那道人神色大变，侧身翻滚，手中瓶中的丹药洒落一地，一阵阴风吹过，那油灯摇晃几下，熄灭了。
顿时四周一片漆黑。
道人不由惊恐万分，也顾不上疼痛，慌忙放出碧蓝光罩护住身体，一手向腰间摸去，想祭出飞剑和大盾，却没有摸到储物袋，他双手急忙在腰间一阵乱摸，储物袋真的不见了。
道人的心顿时一悚，冷汗顺着鬓角腮边流了下来，面上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哪位道友和贫道开这种玩笑？”
“还是我啊~”黑暗中渐渐现出一个红发黑袍的女子，清冷苍白的脸上挂着妖异的笑容，一双凤眼淡淡的看着道人，素手轻挑，手指上赫然吊着一个皮袋子，“老道士，你还想玩吗？”
“仙姑，小道，小道我不玩了，仙姑道法高强，小道不是对手。”道人连连摇头，谄媚的打着揖，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如果我还想玩呢？”那女子突然发出低沉沙哑的男声，空气瞬间冰冷，弥漫起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道人一个哆嗦，身体被这气息浸染，上下牙关颤抖的打起架来，抬眼看着面前之人，目瞪口呆。
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高瘦，苍白的面孔刀削般棱角分明，长发黑红蜷曲，一身黑衣与身周黑暗融在一起，分不清边际，细长的双眼中红芒闪烁。
他森白的修长手指挑着道人的储物袋，他就是刚才的黑衣女子。
“嘿嘿。”黑衣男子轻轻笑起来，笑得那么阴森，却又那么欢畅。
这是恶魔的笑声。
…………
西京城东，董家大院，后宅，书楼顶。
一个妙曼的黑衣女子在风中站立，她凛凛的眼光中红芒渐渐褪去，望着脚下阁楼的眼神柔和起来，屋内灯火全熄，洁白的月光洒在窗棂上，透过窗纸照亮了窗前的书桌。
董小姐衣衫不整，倦缩在阴暗的屋角瑟瑟发抖。
刚才屋内的突变争斗她全都看在眼里，在那道士伪装的胖丫头脱她衣服时，她就渐渐苏醒，自小聪慧的她极其明智的原地一动不动，假装昏迷，只是通过眯缝的杏眼余光偷看屋内情形。
道士与李月从室内打到房顶，又远远追逐而去，她才敢偷偷爬起穿上衣裙，关紧窗户。
她不敢下楼叫人，害怕那道士还有同党，恐惧踌躇间只好蹲在墙角，希望能平安挨到天亮。
“咯呀，”月光中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董小姐顿时心头猛跳，她屏住呼吸，缩在角落阴暗中一动不动。
那黑影却是个红发黑衣的婀娜女子，她轻笑一声，走到窗前点燃油灯，口中却幽幽的说道：“今夜可是把董家妹子吓坏了啊！别怕，那恶人已经受伤逃去，没个三年五载，他不会回来。”
那轻柔动人的语调，就好象是和董小姐促膝而谈。
“妹子的祸事，就在于资质太好，六阴之体，这可是千百年也难得一个啊，那恶人就是想把你吓晕，得了你真阴，好提升他的修为。”
那女子继续淡淡的说，却手托着灯火，径自向董小姐躲藏的角落缓缓走来，灯光渐渐接近，黑暗中董小姐惊恐苍白的脸浮现出来。
“妹子，起来吧，没事了。”那黑衣女子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柔和宁静。
“你，你是谁？”董小姐的心似乎被那眼神抚慰，努力着靠着墙站起，问道。
“小女子是海外炼气士，名叫李月月。前生与小姐有一段夙缘，今夜见小姐落难，故出手相救。”那女子对着董小姐轻轻一礼。
“炼气士？是什么？”
“就是修炼法术道功，以求长生的人。”
“那刚才的恶人也是个炼气士么？”
“是的。”
“你们炼气士都那么厉害吗？我看你们争斗，匪夷所思。”
“哦？妹子看到了？”李月轻声反问，其实他知道董小姐早就醒了。
董小姐俏脸一红，呐呐而言，“刚才……我已经苏醒，”她顿了顿，“我知道，姐姐你是好人。”
“呵呵，好人倒也未必，不过你不用怕我，我不会加害于你的。”李月转过头去轻轻笑道，然后把油灯放在桌子上。
“月姐姐，这里，还有坏人吗？”董小姐对李月的疑惧渐渐释去，怯生生的问。
“没有了，你那胖丫头还在一楼昏睡，估计要到明早才能醒过来。”
李月回头看了眼还在后怕的董小姐，“董家妹子，此地既已安全，我就准备走了，你好自为之。”
“慢！且慢！月姐姐……你能不能……先别走，我一个人害怕。”董小姐见李月要走，一脸急切。
的确，经历了这恐怖的事情之后，她实在是没有胆量，一个人在这书楼中挨到天亮，她知道对于一个救了她命的人，她实在是张不开口再求她什么了。
可是，她实在是害怕呀，只好低声央告：“月姐姐，你不是说与我有夙缘么，那就多陪我一会，好不好？求你了。”
李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现在只是想与这董小姐搞好关系，以便自己求教文字，研究功法，于是轻轻点头，答应道：“既然如此，我便多陪妹子一会。”
李月慢慢走到书桌前，拿了把椅子斜放在桌前，缓缓坐下，又回头柔声招呼，“来，妹子，过来坐吧，夜寒，在那角落里时间长了要伤身的。”
董小姐见李月如此大方随意，也轻轻走来，坐在正椅之上。
从此夜夜，董宅后院书楼，月光下，青灯旁，二女并坐而谈，一如含苞水仙，一如空谷幽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