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过了一段时间后,也不晓得是多久,我从精神病医院里出来了,这回走的可是正大门,穿得干净整洁,手里拎着行李包,一身行头弄得规规矩矩的,完全是一副正常人的模样。连主治医师都惊讶地说,疯病已痊愈,且智商高等,批准出院。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没有一个亲人来接我。
正巧,我在精神病医院里的治疗费也于今天花干了。
走在路上,看到一摆摊的,便蹲下去观看,见有镜子和木梳,我便拿起来就走。摆摊的老奶奶不愿意,薄弱佝偻的身体跑得颤颤巍巍的,撵上我给拦截住了,非让我掏钱不可。
在身上翻了翻,一分钱也没找到,我闪躲着老奶奶的左抓右扯,潦草地打理了一番头发后,将镜子和木梳还给了她。老奶奶大惊,定眼一瞧梳子,上面已布上了一层灰色泥污,恼得龇牙咧嘴,咒骂一番,又抬腿踢了我一脚。
来到村庄西北边,路旁有一座低矮的小庙,钻进去一看,只见里面摆有祭品,挂着一张比较模糊,黑毛笔描绘的画像,是个光头,脸面看起来有些熟悉,画布的右下角题着一串名讳:崔崇光大师之墓。
注视着画像,我不由得哑然失笑了,将祭品端起吃了一些,有一碗酱油涂抹的猪肉已腐烂生蛆了,咬了一口觉得难吃恶臭无比,便丢弃下,又拿了一颗苹果清口,从低庙里钻出来继续往家的方向赶去。
站在村口往里眺望,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心生怀疑,是否这里的人都死光了。
后面有动静传过来,还没等我转身看,就啪嚓一声,被一辆自行车给撞在身上了,我条件反射地使出了千斤坠,保持住了矗立状态。
但自行车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了,一个戴着红色帽子,脖颈颀长白皙的姑娘正趴在地上直哎呀叫唤,面目痛苦地扭曲,抬起头望见我,愣怔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指着说:“你不就是二桃么?”我点了点头说是呀,你咋认识我。
她脸上却立刻显得非常迷惘,过了半天才缓缓地摇摇头,俊脸涨红了,有些害羞的样子,说其实我并不真的认识你,只是最近我老做梦,梦里有个人跟你长得一样,也叫二桃。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禁感到惊讶,问你叫啥啊。她说自己叫沅惜。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将她头上的帽子给吹掉了。
露出了一个白生生的光头,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扎眼。她的一张脸变更红了,像猴屁股似的,慌忙捡起帽子猛罩头上,脸耷拉得老长,没再发一言,扶起自行车骑上,屁股乱扭不止地使劲踩着脚蹬子,咣咣当当地飞快离去了。
我回到了家里。
家里的人都在,包括我大哥杨一凡,还有爷爷杨天里。
看到我,他们都没有惊喜,反而皱起了眉头。父亲了正在忙着手里的木工活,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声回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是呀,回来了。母亲正在做饭,掀开大锅,抓了一个热馒头递给我,说吃吧。
剥了一根大葱,我坐在一张低矮的小凳子上,一口大葱一口馍地嚼着吃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个地方,除了不时抬起胳膊,身体几乎保持不动。
爷爷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脚步声渐近,到我面前站住,一巴掌拍掉了我手里的馍,又把葱杆给抽走扔地上了,说你个丧门星,知道进个精神病医院花掉家里多少钱不,马勒戈壁,老子一辈子也没你治个疯病花得多,一家人让债压得出不了门都。
眼泪流了下来,我不停地抽噎着,说我也不想得病。
啪!
脸上又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是大哥杨一凡冲过来扇的,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样吼道,你个二孱逼,是不是觉得得个抑郁症很赶时髦啊,得抑郁症就得抑郁症吧,不去自杀不说,妈的,你还发展个精神分裂症,这一家让你折腾得快没法过啦,我了个草!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父母站在那里,斜眼看着我,人仿佛僵掉了一样,也不知道凑上来劝个架。
最后,父亲慢慢地说了一句话:“休要再打他了,再把病给他刺激犯,咱一家子就真的要滚出去讨饭了!”
在家里度日如年地过了几天,我有着说不出的难过,连一顿饭都没吃饱过,每当正吃着饭,就是家人批判我的时刻,不是这个从我手里夺过食物摔了,就是那个蹭地站起来,把凳子踢了,扑上来把我给打一顿。
这一切我在忍耐着,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要忍耐,反正我还能忍得下去。
有次我出门,经过一个大麦垛,发现上面挖了一个深洞,没能按住好奇心,就钻进去看了,结果发现我的爷爷正在里面,光着个身子,但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个年轻的姑娘陪着,也是我村的,我认得她,正是刘申桥家的闺女刘一飞。
我扯着嗓子像驴一样嗷起来:“你俩在这里干啥?咋还不穿衣服呢!”结果,被爷爷把脸给打得肿起了老高,并叮嘱我不要往外说这事儿。
又过了两天,我村里有个人死了。
是专门糊纸草的,在这四邻八乡里有不小名气,名字叫刘御龙。我们家里的人,除了让我留下来看家,都去给刘家效劳了。闲着没事儿,我就在家里乱翻起来,让给翻到了一本族谱,便掀开看了起来。
掀到我曾祖,也就是爷爷的爹那一辈时,上面有一串小黑字,是标注信息。我念了才恍然得知,原来我曾祖是被我高祖给抱回来的孩子,本来是属于同村老刘家的根儿,我高祖不会生育。
也就是说,我爷爷其实乃刘家人,连我父亲和哥哥也是,只不过名义上还是姓杨,但名字是虚的,血缘关系是根本改变不了的。
至于我,是个被捡回来的弃子,到底是谁家的血脉,就是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除了大家老说我是捡回来的,谁也没有告诉过我有关自己身世更多的详细,也不晓得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因为瞧不起我而懒得告诉我。
当我将族谱放回墙上的暗格子里时,又发现了一本紫皮书,还是没能忍住好奇,便取下来再看,竟然是一本《尸煞阵》。
这名字确实比较恐怖,着实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哆嗦着手翻开,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尸煞阵》所讲的是,以一种神秘的手法在自己体内种下一个封禁,这个封禁外面呈阴阳八卦形,但里面储存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畸形符咒,称为尸煞阵。
拥有了尸煞阵后,每当有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死去,自身的磁场值就会增至到二次方,如果死掉俩亲人,那么自身磁场自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次增加四次方,依此不断递增。
不妨举个例子,称呼某个拥有尸煞阵的人为甲,磁场值为10,当甲死掉一个亲人时,他的磁场会增加到二次方,也就是10乘以10,等于一百,当他死掉两个亲人时,那么他的磁场值会增加到100的四次方,那就是一个亿的磁场值。
而人体内的能量跟磁场值是呈正比例的。
由此可见,尸煞阵的威力是有多么强悍了。
不晓得爷爷为啥会拥有《尸煞阵》这本书,更不知他要用来干啥。
又过了一段时间,爷爷生病了,去医院里,被检查出来是癌症晚期,一旦罹患上这种病,说明离死不远了,卧床期间,来照顾他次数最多的是刘申桥的闺女刘一飞,大家都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啥关系啊,咋来往这么殷勤呢?结果爷爷一语道破了天际,原来他们俩私下结交为干亲了。
由干女儿照顾干爹,天经地义嘛!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爷爷生命枯竭那一天,守着一堆哭哭啼啼的亲戚,他扯着破锣嗓子,说院子里埋着一口箱子,是当年装丧门星幼体的,里面有个好宝贝,不然我还不捡这丧门星回家呢!你们挖出来去看看吧。
所谓的丧门星,指的当然就是我了。
箱子挖出来后,由我搬着到了堂屋里,走近爷爷的床前。
一打开箱盖,就从里面蹦出了个肉乎乎的粉色东西,没眼睛没嘴巴的,躯体柔软,吸附在地上,能像蚯蚓一样爬动,把大伙给吓得不轻,纷纷后退,跑调子的嚷叫。
“这是太岁,可是个宝物!”说罢,爷爷就溘然长逝了。
爷爷的葬礼办完后,大伙面对太岁,一时不知道该咋处置,想卖掉却不晓得该以啥价格。正在商量着时,有一位白须银发,颇有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来我家了。
没等老道开口说话,我就疾冲了过去,将揣在怀里的匕首抽出来,狠狠地连捅了他身上几十刀。
匕首锋利且细长。
老道躺倒在血泊中,张大嘴想说话却说不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不一会儿就死掉了。
这是犯了杀人罪,我家人报警了。
警察把我抓起来了,但关了一段时间后又把我放出来了,理由是曾有精神病史,故而杀人不犯法。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后,大哥杨一凡带着我去城里买东西,在经过北大河时,有一个人在河水中扑通挣扎着喊救命,一听声音还熟悉,是我对门邻居家的孩子,叫刘文腾。我大哥二话不说,冲到河岸上就脱掉衣服,刚要往下跳的时候,却被我从身后冷不丁地用一块砖头给拍晕过去了。
刘文腾的呼叫声越来越凄厉,我始终于心不忍,便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塞进大哥的衣服里,跳进河中去救人。
信的内容是一串子号码和叮嘱。
叮嘱我哥一定要坚持上面的号码买彩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到岸边,咬着牙齿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推了上去。他却倏地一个转身,面露出阴险的狞笑,不待我反应过来,猛然扬起手臂,将一柄刀子插在了我的喉咙中。
一阵阵水浪荡过来,逐渐将我带到了河中心,缓缓地往下沉。
河中心很深,不涨水的一般情况下,河底离水面都有五六十米深。
沉到了河底后,我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且称呼为“它”。
以为看花了眼,我使劲眨了眨,甚至十分吃力地抬起手把眼给揉了揉,确定没看错,它的确存在。
“二桃!”它微笑着喊道。
“你是谁?”我想这么问,但没法开口说话。
但它好像能听到我心中的呼唤。
“我也是二桃,不过来自另一个位面。”它回答道。
“另一个位面?”我疑惑起来,皱起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
“其实宇宙是多元的,每个独立宇宙代表一个位面,独立宇宙是相互平行的,既不重合,也不相交,可谓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些平行宇宙是从某一个宇宙中分离出来的。某一个宇宙也就是第一个出现的宇宙,乃宗宇宙。宗宇宙存在鸿蒙老祖和造物主两派势力,一正一邪,斗争已久。”
“造物主将黑暗势力侵入多个平行宇宙中进行破坏,每当毁灭一个平行宇宙,鸿蒙老祖的能量就减弱,而造物主则会因吸收更多的死亡气息而增强。为了跟其抵抗,鸿蒙老祖将元神散开,投胎到无数个平行宇宙中跟黑暗势力作斗争,而你和我就是属于其中之一。”
“所以,二桃,你的存在是维护你本身所在的平行宇宙。”
“那又咋样?我现在都要死了,还维护个屁!不死的话也被人当成神经病。”我心中怒吼道。
“你是不会死的,我所处的宇宙已被毁灭,我现在跟你重叠!”
说罢,它往前一扑,钻进了我的体内。
瞬间,我感到浑身充满了激荡不已的能量,稍微一挣扎,便轰然巨响不断,起了一连串的爆炸,数十道水柱齐冲天,我犹如一头生猛蛟龙般疾冲而出,蹿到了近千米的高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