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违军令鄂人三释四川兵

第七章 违军令鄂人三释四川兵

七、违军令鄂人三释四川兵

诗曰:

后方备战少烟尘,肇造浮土得道尊。

世界播扬慈善事,天庭护佑悯怜心。

磨盘寨下惜生命,白帝江边释蜀兵。

军旅征途生郁悒,巴山楚水记孚名。

抗战期间,四川人大多不愿出川当兵;川兵不愿出川,川军难以管理。

上回说到一九四二年九月,我班补充来一名新兵,名叫周长友,四川达县人。平时很守军纪,叫干啥就干啥。人很老实。

进入农历冬月,天气渐渐寒冷,山上没有取暖的柴火。一天,全连到云安场去挑煤,以班为单位行动。回来的路止,当我班走上一道山梁时,周长友放下挑子道:“班长,我的肚子不舒服,我要拉屎。”

我信以为真,道:“去吧,但要快点。”周长友跑到一个小山包那边去了。

队伍继续前进。我只好放下煤挑子等着他。不一会,排长梁敬究从后边跟上来,问道:“这是谁的挑子?”

我答:“是周长友的,他解手去了。”

“是不是新兵?”梁敬究问。

“是的。”我答。

梁敬究急切地说:“不行,注意他逃跑,四川兵爱逃跑。”

我赶忙跑到小山包那边去喊周长友。不见了周长友,我大声呼喊,不见答应。我立即返回,“报告排长,周长友跑了。”

梁敬究立即命令全排停止前进,去抓逃兵。

却说周长友,过了小山包没走多远,就地躲了起来。全排通过包抄堵截、搜查,很快就将周长友抓住揪了回来。正在这时,连长陈英强也跟上来了。梁敬究把此事报告了陈英强,并建议将周长友送交营部。陈英强道:“不必要,团部有命令,对于逃兵,一旦抓住,就地处决。把周长友拉过去毙了。”

周长友被反绑着,听说要枪毙他,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求饶道:“连长,饶命啊,我不跑了,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母啊。”边说边哭。

陈英强不是个心狠的人。望着周长友的泪眼,心软了。正为难,营长高平跟了上来。听说后,一摆手道:“逃兵?没二话说的,枪毙。”

陈英强转身命令我:“朱世学,他是你班的人,你去执行,把他押到下面沟里执行,也免得给他收尸。”说完,他把手枪递给我。

我接过枪,心一阵乱。枪毙人,这可是第一次呀!我怎么遇上这种事?枪毙人是丧德的事啊!是执行命令还是不执行呢?

陈英强见我犹豫着,催促道:“朱世学,怎么搞的?执行命令!”

我挺了挺胸脯,振起精神道:“周长友,站起来,走,到下面沟里去。”

周长友慢慢站起来朝沟底走去。当时,2排的排长,名叫霍自修。也是四川人,也站在旁边。当我从他面前经过时,他暗暗给使了个眼色,又摆了一下头。意思好象是让我放了周长友。

我押着周长友边走边想,如果放了周长友,回去后,连长、营长会处分我。如果打死他,霍排长会责怪我。心里很矛盾。当走到沟底时,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小声道:“周长友,我朝你旁边打一枪,你听到枪声就倒下,不要动。等我们走了以后,你起来逃命去吧。”

周长友转过身来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继续朝前走。

我知道后山梁上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我。我故意举起手枪,打开保险机头。大声呵道:“站住,这在这里,跪下!”

周长友跪下了。我斜着身子,有意使人们的视线造成错觉,朝周长友的左旁连打两枪。周长友配合得很好,应声倒下不动了。我又打了两枪,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小声道:“别动,多等会儿。”

我回到山上,把枪还给陈英强道:“连长,我已完成任务。”

陈英强没说话。高声道:“好,对于逃兵,不要手软。”

挑煤队伍继续前进了。霍自修却一直站在路旁,直到队伍走完。他最后一个回到连里。

晚上,霍自修来找我。他把我叫到外面,很感激地说:“朱班长你是个好人。你把周长友放了,你是周长友的大恩人,也是我的恩人。我和周长友是同乡,我替他谢谢你。”

我阻止道:“霍排长,此事不能再说,也不要对任何人讲,一旦让人知道了,就麻烦大了。”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一九四三年春。105团又从四川开县招来一批新兵。3营分编来一个连。有些还用绳子捆着;有些人已被打伤。新兵连在营部接受训练。新兵连的连长、排长、班长都是从各正编连抽调去的老兵、骨干。

一天,陈英强把我叫到连部说:“新兵连的人大部分都是强征抓来的,他们不愿当兵。几天来,1营2营的新兵连在闹事,他们打伤了班、排长,逃跑了一部分。高营长担心我们3营的新兵也会逃跑,要我派一挺重机枪去监护。并点名要你去。去后,在紧要路口布防。”

我带领全班背着行李,抬着机枪,挑着子弹下山赶到营部,高平道:“1营和2营不断地发生新兵逃跑事件。你的射击技术过硬,我让你来,就是要预防新兵逃跑,我看,前门,他们出不去。如果新兵逃跑,他们只有从后山跑。你把机枪架到门前那个小山上的树下,隐蔽着,枪口指向后山。一旦发现有新兵逃跑,不用报告,立即开火,格杀勿论。”

我答:“是,请营长放心。”

高平又补充道:“如果放走了逃兵,我拿你是问”。

于是,我们把机枪抬到了前山架好,枪口直指新兵驻房后山,日夜轮流值班守候着。我一直很担心,也很为难。担心的是新兵,但愿他们都不逃跑。为难的是,一旦他们逃跑,到底打还是不打呢?他们在家都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也都是劳动力。正年轻、正活人,把他们打死,不太可惜了吗?怎么办呢?真希望他们都安心当兵,不逃跑。

也许新兵知道了前山有机枪是对付他们的。加之班排长们都是老兵,身上背着卡宾枪。新兵未敢作乱,一时间很平静安定。

一日,高平又到新兵连检查,发现新兵们在午休时,个个头底下都枕着一块砖,很是疑虑。出门后,对新兵连长吴开银道:“吴连长,新兵们都枕着一块砖,你要注意,不可大意,预防他们闹事。”

吴开银道:“没事,他们没有枕头,都用砖枕头。我看这些新兵都很听话,没事的。”

半个多月后,我不希望的事发生了。这天是端午节,给新兵改善生活、会餐。班、排长们认为新兵们很训服,有时还开一些玩笑,就对新兵们放松了戒备,没带枪。早饭时,两个新兵端着滚汤的肉汤假装吵架,一位班长上去劝解,二新兵同时将汤泼在那班长的脸上,并把班长朝地上按。其他班、排长见状,连忙去制止。新兵们都抓起砖头一阵乱砸。班排长们都被打伤倒在地上。一位排长伤势较轻,他冲出房门,很快拿来一支长宾枪,没来得及开火,头上又挨了一砖。机枪掉在地上,那新兵拾起枪,大声喊道:“四川的娃儿们,快跑啊!朝后山跑!”他自己端着长宾枪冲在前面朝后山冲去,其他人都跟着他冲向后山。他们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根本不知道前面山上有机枪。

却说我刚吃过早饭到岗,就听见新兵连房里一阵大乱。心想,可能出事了。正想着,只见一新兵端着枪冲出屋来,朝后山跑去,上百个人跟在他后边。

我的射手问道:“班长,打不打?”

我心想,这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如果要打,他们一个也跑不掉。如果把他们全部打死,太丧德了。怎么办?眼见新兵们快要爬到半山坡了。我大脑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只打带头的,其他人不能打。如果后面的人不听我机枪劝阻,继续跑,就打。便说:“让我来!”我抓过机枪扶手,瞄准了前边那个提枪的,一梭子打过去。那人应声倒在了山坡上。我立即抬高枪口,继续射击。机枪在不停地响着。子弹却从新兵们头上飞过去,落在他们前面的山坡上。

新兵们没有见过这种阵势,都吓呆了,不敢再往前冲。一个个慢慢地退了回来。

当一个步兵连奉命赶到山顶堵截时,新兵们已经都站在了操场上。操场被实枪荷弹的步兵连包围了。营长高平也到了操场。我担心高平会下令将新兵全部打死。由于受伤的班、排长们将主要闹事者,即泼汤者和拿砖砸人者的名子说了出来。高平定了定情绪,点着名单,将那些主要闹事者一个个都揪了出来,跪在前面。高平高声讲道:“污辱长官,打死打伤长官者,一律按叛乱论处。现在,将这些叛乱分子拉过去了,毙了!”

一伙士兵上去,将他们一个个拖到沟边,几声枪响后,那些兵倒在了沟沿上。

高平接着讲道:“按国家法度,年轻人都要当兵。按军纪、逃跑者、就是违犯国家法度,违犯军纪,都要枪毙。不过,你们还好,主动回来了。自己给自己找回一条活路。以后,你们都要安分守纪。大家说说,不当兵,不上前线,谁来保卫我们的国家?日本人快打进四川来了。日军的飞机经常飞往重庆轰炸我们的国都,假如重庆完了,我们的国家就完了。国家、国家、国在前、家在后。没有国,哪有家呀?好男儿,应当报效国家,哪怕是战死彊场,那是为国家而死,是光荣的。总比贪生怕死,苟全性命好。以后,再有逃跑者,和他们一样,绝不轻饶。总之,一句话,逃跑就是死路一条。”

下午,高平派人来把我叫去,我知道是为逃兵的事,心想,肯定要处分我,大不了一死。高平一见我就问:“朱世学,你是怎么搞的?你在机枪学校的射击成绩,我是知道的。那是三百多公尺的射程,你得优秀,今天,还不足二百公尺,你竟打了很多空枪,才撂倒了一个人。你莫不是有意放他们走吧?”

我有些害怕,怕营长处分我。可不如实回答,又无话可说。我恭恭敬敬地站着,道:“营长,我哪敢放他们,我若是有意放他们,他们不都跑光了。除打死一人外,其余的一个也没有跑。”

高平不解地问:“那是怎么回事?“

我答:“我想,闹事的,往往都是有领头的,我打死一个领头的,其他人就不敢跑了。”

高平道:“朱世学,你的军事素质虽然好,可是,交给你的任务,你却完成得不好。象你这样心慈手软,怎么能成事?以后,不能这样。“

我答:“是,营长。”

晚上,军营静悄悄的。我躺着,反思着,放走周长发的事,得亏营长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今天的事,营长原谅了我。唉,以后不能这样了,他们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叫我怎么办,就怎么办。

为了防止新兵再次闹事,就把新兵分编到各个连队。连部又把他们朝班里分。我班分来三名。营部规定:哪个连的新兵逃跑,连长负责。是哪个班的人,班长负责。为了防止新兵逃跑,我把全班分成三个组,一个组一个新兵。叫他们训练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睡觉不在一起。一旦在一起,有人监护。

却说一九四三的夏天,一天,连长陈英强从团部开会回来,召集全连班、排长开会。会上,他讲道:“日军快要进攻四川了。在湖北,日军已经打到老河口了。”

听了这话,我心一怔,心想,老河口离自己的家乡郧县不远了。很快就会打到家乡了。只听陈英强讲道:“可是,在湖北境内,从老河口至当阳一线的日军受到中**队的强力阻击,无法西进。欲调头南下,准备经宜昌,过长江,占宜都,绕道湖南、迂回到贵州,从南边包抄四川。上级命令我们35师向重庆开拔,去保卫重庆、保卫蒋委员长。全连要作好出发的准备,个人的行李,集体的军用物品。特别是机枪,要作好分工,命令一到就走。”

会后,陈英强把我和李文江留下,关上门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要回湖北了”。

李汉江问道:“连长,你刚才不是说去重庆吗?怎么又是回湖北?”

陈英强传达了上级的真正意思。他说:“日本人要进攻宜昌了。上级命令我们35师火速出川到宜昌集结,阻击日军。刚才在会上说去重庆,那是为了保密。团长说:我们这个团,四川人多,一旦知道要出川,会有很多人不愿出川,会逃跑。团长要求,既要做好出发的准备,又要保密。哪个连出了问题,撤销连长职务。我们连有很多人都是四川人。你们回去,首先把本班巩固好,另外,帮我注意其他班、排的动向,有情况,立即向我报告。”

经过两天的紧张准备,部队终于要出发了。这天早上,我们不行十多里路到达江边码头。长江北岸停靠着两艘大油轮。船头都朝着上游。没有乘过轮船的人,还真以为要去重庆。其实,既使船朝下游行驶,船的停靠方向也是朝着上游的。但见离江边二百公尺的路段上,沿途两旁十公尺一岗,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真是戒备森严。按指令,105团上了第一艘“民生”号大船。

上船刚安顿好,连长陈英强来找我:“朱班长,你跟我来。”

我跟着陈英强上到船顶,见团长许长轩和几个随员站在那里。我立正站在许长轩面前。他看着我道:“朱世学,把你的机枪抬到船顶上来,架在这里。你的枪法,我了解。今天如果有人跳江逃跑,给我监视好。无论他从哪里登岸,你就把他给我揍倒到那儿。”,

我答:“是!团长。”

许长轩转身下了船舱。

陈英强又解释道:“团里四川人很多,团长担心有些人不愿出川,路上会有有人跳江逃跑。点名要你来。我看从江心到两岸,都不超出三百公尺。这样的射程,你是有把握的。”

我很爽快地回答:“是,没问题,请连长放心。”

我命人很快把机枪抬到船顶架好。我望望深不见底的江水,心想,难道真有这么好水性的人,敢跳江逃跑?

上午十点,轮船一声长鸣,徐徐离开码头,驶向江心。突然,一个调头,向下游驶去。只听见整个船上一片哗然。“哦,原来是要带我们出川啰!”

“啊,原来,是在骗我们啰!”

“我们四川人上当了!”

大船离开了云阳,顺江东下,一路无事。

下午三时许,轮船已到奉节县,将要驶入瞿塘峡谷时,不知哪个步兵连的九名四川人借故要上厕所,他们一起来到厕所门口,突然夺下卫兵手里的步枪扔到江里。一个个越过栏杆纵身跳进了滚滚长江,顿时消失。卫兵高喊:“有人跳江逃跑了!有人跳江了!”

一些人拿着枪冲出船舱朝江里射击。可哪里打得着,人早已消失。子弹进水也失去了能量。许长轩听到报告后,一边命轮船减速,一边跑到船顶,督促道:“快,快,快,都给我看好。朱世学,你准备好。”

大家的目光一个个扫描机一样在江面上和两岸搜寻着。

不多时,一个个水猫似的人从江里钻了出来,陆续爬上了江南岸。

许长轩立即命令:“快,快,给我打,把他们都揍死到那里。”

二百多公尺的射程,无论怎打,我都能有把握地把他们全部打死。自从把机枪抬上船顶,我一直在想,万一有人跳水逃跑,该怎么办呢?嗨,这种杀人的差事怎么尽让我干?我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掌握着这种杀人的武器,也痛恨自己不该学会了这种杀人的技术。我暗暗作好了打算,假如有人跳江,不能把他们打死。不能干这丧德的事情。听团长这样催促,我降低枪口,扣动了扳机。子弹全部落在他们身后的江边。他们很会配合,枪一响,一个个都爬下装死不动了。一带子弹打完了,许长轩仍不放心,命令:“再打一带”。

又一带子弹打完了。许长轩还是心存疑虑,道:“我总觉得你没打上。你调整一下标尺,再打。”

我连连说:“团长,没问题,打上了,全部打上了。”

正在这时,有人报告:“报告,后边的船追了下来,师长在那船上,命我们快走。”

许长轩终于作罢。我也舒了一口气。

轮船继续东下。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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