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芳华灼灼
靖图师专座落于一道山脉之西,我且还不晓得此山到究叫啥名,但却时时欣赏着这清幽山色。如今已近中秋,山上仍青色甚甚,谷中树木却已枯枯,环绕着师专是一片果林,果子早尽数摘完,空留一片枯黄的景象。越过师专北面树梢一望,隐没于树海中的靖图市半影半现,高楼林立,有完工的与未完工的;有洁白如莹与碧绿悠悠地;有圆弧穹顶的与四方周正的,如此交错林立的高楼把现代化气息展示得完美无疑。
靖图市是一座刚规划为市级的县城,或是因了此缘由,靖图师专也升成了学校,大抵是一县得道而县属升天了。师专本只有一个东校区,短短十年不到,便从大门口的公路西侧扩张出了另一个校区,粗壮的四根圆柱分立于两道大门口,撑起两片似舟之顶,上面凝结着四个烫金大字——靖图学院。
西校区人丁凋零,或许是因有未完成的楼阁,也算情有可原,但东校区亦如此。问教楼与诚思楼上人影萧索,只不时传来几声撕心裂肺般的喊叫,大抵也在为这两座无人热衷的教学楼鸣不平。诚然此番景色是确不会发生于两道遥望着的大门间的中立地的。有人曾言过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我现却要说,有人的地方便有市场……两校区中间的步行街上,林林总总挤着许多新修之楼,餐馆,衣装铺,百货铺数不胜收。此番烈日炎炎下却人声嘈杂,人影络绎不绝,像极了小镇的集市。
高速的经济发展所带了的是物质的飞跃,却并非精神的飞跃,否则如此巨大的一所高校定然不会出现早晨的情景。其实这并非是什么弊病,却是社会形态发展的道路上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假若经济都不能发展?又将有什么人会去关注精神呢?
小小的步行街中,那些商铺竟如一簇簇鲜花,正招蜂引蝶着。中午的时光却依然能引来衣袂飘飘,裙裾翻飞,殷容期期。我望了眼这芳华灼灼的景象不得不感叹句,中国人真的多,太多了。
敖兄此番正立足于花海中,翘首顾盼,诚然他亦不知所寻桃花竟在何处?
我却乐得左顾右盼,把过往之桃花尽数收入眼中。宅久了,定是看到女性便双眼冒光,那管她高矮胖瘦,美丑有别,我只管看个够便是了。
正当我看得意犹未尽之余,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敖兄竟转身揪住我肩膀又指了指前面道:“走了,在那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先是看到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失反烧烤店”的招牌,接着才在招牌下望见陆雨欣一只手正挽着陈婷一只手则朝我们边挥舞边着喊:“喂,喂!姓敖的,我们在这,在这呢。”
姓敖的这个称呼竟是这般的羞涩,让我瞬间肯定了敖兄与陆雨欣的关系,诚然他们已是一对恋人了。虽以有**终成眷属比喻他俩有点假,但念他一改陋习专心一女的诸多举动时,我第一时间便还是省起了这句话。相跟着他一路小跑时我还打趣了句:“不错,不错,狗尾巴草上也终于开花了,还开了朵芙蓉花。”
“呃……你妹的狗尾巴草!”敖兄显是被我的话噎到了,粗言顶了我一句。
当我与敖兄双双狼狈地站于二女面前时,引来的却是两道迥然不同的目光,空气中的气氛也有些儿凝固。
陆雨欣望着敖兄目光中是不解的疑惑以及隐晦的疼惜之意,而望我的则是不理解中掺杂了几丝难以觉察的厌恶。大抵是因我俩现在颇具国宝的样子,陈婷的目光中便没这么复杂,有的只是诧异和好笑。
我当受了那厌恶的眼神,且要受得理所当然。
尽管早上我们便算相识过一场,但短短不到数时辰却以此狼狈的形象又一次承于她面前,我还羞愧极了,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出声音,只潸然地笑了笑,算是招呼过了。
气氛很是尴尬!
诚然陆雨欣很心疼敖兄,只见她忙上前抚了抚敖兄青肿的双眼,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疼么?”
“疼的嘛,咋会不疼?”敖兄说完还扭过头看着我,见我没反应便冲我龇了龇牙。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回敬他一个你失策了啊失策了的表情,你俩这般作秀我还会有所表示那才是怪事了。我佯装没懂他的意思,抬头望着头顶的招牌讪讪地转移话题道:“失反,失反,确实反常啊,大白天的卖烧烤。”
我这一句话瞬间让两女哄笑了起来,都不由而同的冲我嚷着纠正:“什么失反吶,人家是铁板烧烤店。”
敖兄先前一直紧绷着的脸也拉出笑意,但却扭过头不屑的踢了踢脚尖,他熟知我的根底,又岂会不知我是故意说错。
我于心里感激了一番兄弟情深后,赔罪的低下头附和了句:“瞎了,瞎了。”
陈婷应是请客的主,见气氛已然缓和的她忙招道:“别站在这了,等你们大半天了,快走进去吃饭吧。”
桌上的有四道菜,两荤一素外加一碗汤,于我这一日三餐尽数是方便面的家伙看来已是挺丰盛了。
奈何陈婷应是财大气粗,又娇喝了句:“老板娘,把铁板烧和臭豆腐也端上来吧。”
“好叻!”
两盘主料上过后桌上的气氛又冷了下来,看他们的样子应是认识了很久,一想便明白缘由的我便有了些愧疚,遂又想起大白天还真有烧烤这玩意,看来我的故意理解也是恰当得很,于是自语了句:“招牌看来锈得名副其实啊!”
敖兄此时再没法板住脸了,他偏过头白了我一眼道:“我靠!你不冷幽默会死啊。”
“关你…事。”鸟字生生被我噎在喉中,然亦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陆雨欣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不想陈婷也跟着笑了起来,且还异口同声着:“你俩啊!真是好兄弟好基情吶。”
“谁稀罕跟他基情!”我俩亦同声应反对,然又被两人之如此之高度的默契也惹得哈哈大笑了。
陆雨欣既已是敖兄的女友,对我俩的关系有所了解我却不以为然,但大家闺秀的陈婷怎也会觉着好笑,这我就奇怪了?难道她同陆雨欣是闺阁好友?且对我与敖兄的关系还了解颇多?想明白这点的我顿觉悍然。本便是出来一探究竟的我忙揪住其中关键问:“陆雨欣,陈婷你俩啥关系啊?难道也像我跟他?”
陆雨欣嘻哈一笑又一把搂住陈婷的脖子对我说:“你猜?”
陈婷挑了挑眉,颇觉厌恶的推了推搂住她脖子的陆雨欣不待我猜便娓娓地道:“我和她从小就一起长大的。”
其实早晨我便怀疑了,现现下眼看着此种情形,我觉得陆雨欣真应合了那句美女一般都胸大无脑的流行话,但此话我绝非会说出来的,只能如梦初醒般应和道:“难怪,难怪……”
我本欲加句你们也好激情之类的话,但被凉在一旁的敖兄见我如此做作又怕我蹦出句不该说的话,忙搀和句吃饭,吃饭,说完还朝陆雨欣碗里送去了块铁板烧。
二女显是第一次见我竟会如此冷幽默,本因我而生分了的场面也融洽了些,大家吃得也开心。
我对此番出来的初衷终是念念不忘,吃得也并不怎么利索,待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后便索性叼着筷头考虑起来。我这一番举动并未惊动正如糖似蜜的敖家小两口,倒是被对面的陈婷看了个真切明白,且还看的我全然不知。
正当我酝酿着该如何开口时,她却开口了:“你在想什么?还想着早上借书的事?”
我浑然不觉的点了点头又失口道:“是呀,书都借了还来耍我,就算是白痴也会去想想的,何况我还……”
……白痴二字又一次哑火了。
“对不起!”
一句极其温柔的道歉猛然惊醒我,失神的我这才想起刚才的声音并非敖兄的,瞟了一眼竟发现敖兄同陆雨欣早已不知所踪,椅子空荡荡的,而对面的陈婷正低首蹙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小肚鸡肠害死人吶!本小子此番真是丢人吶,且丢大发了。
我忙尴尬且艰难的也低着个头圆场道:“没事,没事,小事……”
陈婷显得更是尴尬了,端坐着的身子亦不自然地扭了扭,随后又用低若蚊蝇般声音道:“其实……其实我早就想来找你的……可……可是……”
乍一听此话开头,我便来了兴趣,知是正题来了。
我虽低着头,但已兴趣盎然的竖直了耳朵听着,不料她硬是连可了两次都不曾可出个所以然来,不免略有失望地道:“没事,现在来找也不迟。”想了想又加了句:“是姓敖的那小子不让你来的吧!”
“你早猜到了?”
我亦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将一直揣于胸前的课本掏了出来递到她面前,却默然着没任何言语。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书敖德柷早就拿来给我了,但他让雨欣告诉我不用来找你了,说你的和他的都一样,只要答应他个事就成了。”顿了顿她又接着道:“我本不想答应的,可直到前天雨欣告诉我说,敖德柷要我答应的事便是让我这两天去图书馆门口等你,我这才答应了……”陈婷局促得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脸更红的快滴出水来了,与早晨的大方一比竟恍若两人。
我早已猜到了部分她说的这些事,但却猜不出为什么敖兄要她答应的事竟是来图书馆门口等我。我本打算考虑下敖兄此番用意为何,但奈何眼前伊人竟会如此羞涩,便抚了抚额头略觉头疼,亦想着他的用意还待回宿舍问一问再说。
我凝视着陈婷的样子,想到该问的且都问了,也该到此事结局的时候了,遂打断她安慰道:“嗯,我猜到了,其实这事跟你没啥关系,你也没必要太在意我的想法。”
话说到此等份上,我想陈婷定然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便想着此时当退了。
其实我本想去结账的,但本小子目前已是山穷水尽了,断然请不起这顿饭。所以便只能略觉愧疚的夸一夸菜好,好让请客之人觉着此次请客定是件很有了面子的事,以后若想起来也断不会以为我忒小气了。
走前我本欲再多安慰她几句,奈何此番因她的窘态,已然词穷句尽的我只愣愣的说了句菜不错我该走了的话,便算做是告辞之言了。
她显是因我如此大方,不纠缠借书一事的态度给岔住下,默许了我的告辞之举。
我却趁这档口已溜出了烧烤店,没入了人群中。
且在我还为自己刚才举动自鸣得意的时候,竟遇上了先前被我撞飞饭碗的仁兄,仁兄正一脸横肉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忙满脸笑容的迎上去打着招呼,且还先发制人地说着,本是要请他吃饭的,奈何刚才与敖兄大打出手,便忘记了等等。
仁兄见我如此诚挚倒也冰释前嫌了些,忙也客气了句,不用不用。
本小子要的便是这句话,但却因这么耽搁了一下,陈婷居然从烧烤店追了上来,略有喘息的站到了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道:“你等下啊!”
我看着她起伏着的妙曼身姿暗暗吞了吞口水。
仁兄亦被陈婷的美貌与身姿惊的呆了呆,遂也吞了吞口水,但对此情形他倒也知趣的很,笑吟吟地看了看我遂同我招呼了声便悄悄地走了。
仁兄的离去让我尴尬了,我倒希望他能不知趣些儿,此番望着面前的陈婷我有些不知所云了,愣了半晌才傻傻地问了句:“陈同学,还有事啊?”
只见她并未说话,低着从背包里面摸出一样东西塞与我手中,然后转头飞也似的跑了。
我楞愣地望着她那蝴蝶般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想起她塞给我的东西来,忙迫不及待的打开来——是一个很特别的类似日记本的本子,只是略有透明的几页纸上赫然有我熟悉的字迹……忙又唰唰翻了翻,终于在本子的最后一页上看到几行娟秀的女生字体:
王海志,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答应了雨欣,估计我早就亲自来找你了。还有啊!这两天早上我是真心地在图书馆等你的……(略去五十字)
我终于明白刚才她为何会那般羞涩,原是女神竟也会思春,对象竟还是堪堪不才本小子!怅然地抬头望着那芳华灼灼的身影消失的地方,哑然了,我竟真能招惹到一朵桃花。
桃花确然是朵好桃花,奈何校草居然是朵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