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当人心惶惶时,神谕又来了。
“明天一大早,须把我指定的供品与活祭品送到树海入口,否则,下一个死的不是熊,而是人!”
村民虽饱受惊吓,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但供品还是大家可负担的范围,那不成问题,可说到活祭品……大伙你看我我看你,家中只要有满十六岁姑娘的,纷纷将女儿揽到身后去,谁也不愿让自家的女儿成了牺牲品。
就在拖拖蹭蹭,无法决定的两天后,大广场出现了一具死尸——那是黄家的户长,据说去河里汲个水就不见踪影,失踪了一整晚,没想到竟是以惨烈的死亡状态出现在广场上……
“所谓的活祭品是指姑娘?”秋风忍不住插嘴打断于老爹的讲古。
于老爹沉重点头,“满十六岁,也就是已及笄的未婚姑娘。”
“一年一个?”都经过十年了,不就十个姑娘当了活祭品?秋风心想,这山神还真是好大的“胃口”。
“没错。”于老爹重叹了口气。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秋枫再问。
“后来啊……”于老爹又继续讲古。
因为村里死了个人,这下大伙不正视神谕也不行,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供品就堆满大广场的马车,可这个活祭品,到底是要牺牲谁家的姑娘?
“既然无法定夺,”村长含泪道,“就我家女儿吧。”
“爹!”村长千金难以置信的大喊,“我不要!我不要!”她抱住亲爹的大腿,“我不想死,我不想当山神的祭品!爹,救救我,求求您……”
“女儿啊,爹身为一村之长,自然得身先士卒,原谅爹!”村长十分不舍却又不得不无情的将女儿求救的手推开。
村长干金眼神瞬间变得狂乱,转身就想逃跑,村民见状连忙将其拦下,阻断了她逃跑的生路。
隔天早上,村长千金就被麻绳捆绑,与两大车的供品一块儿送到树海入口。
“那山神怎么将供品跟祭品拿走?”秋风又因好奇打断于老爹的讲古。
“这是个谜。”于老爹道,“曾经有人想偷看山神的样子,但是山神却有办法发现那些人的行踪,警告他们离开,否则夺取性命。”
“警告?”秋风眉一皱,“山神会讲话?”
“对啊,要不然怎么『神谕』。”于倚轻一脸“你少大惊小敝”的藐视。
“我还以为这神谕是突然出现在墙壁上、树上或者广场上、地上,原来是靠讲话的啊?”难道是他把神明想得太过神通广大了?
“没错,”于老爹带着些许的恐惧道,“山神不愧是神,嗓音宏亮,他一开口,全村都听得见。”
“那后来呢?你们这样送供品与祭品过去,就没事了吧?”秋风继续问。
“是的。”于老爹点头。
“两大车的供品应该不算负担太重,怎么贵村似乎因此变得十分破败?”秋风想不透此点。
“那是因为山神的要求越来越多,本来一个月只要两车供品,后来逐渐增加,越来越难以负荷。”于老爹解释。
“那你们干嘛不搬走?”秋风再问,不解他们何必这么笨的守在此,过着被逼迫、勒索的日子。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吗?”于倚轻咬牙,“但只要想偷搬走的,不是会突然失踪,就是尸体隔天在广场上被发现。”
“这山神这么神通广大?”秋风心想,难道真有山神?
“这村子就这么点大,要掌握动静有何难。”已扫光桌上食物,但肚子才半饱的秋睿武丢下筷子。“供品要求越来越多,是因为人口越来越多吧。”
“人口?”众人不约而同困惑出声。
“这山神是在养后宫当皇帝啊。”秋睿武拿起清茶漱了漱口,“我去睡了。”
“公子,您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秋风好奇的问。
“好话不说第二递。”秋睿武不理会秋风的好奇,将房门关上。
“公子?”秋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家公子就是这性子,不太爱管事的。”
“这其实也跟秋公子无关。”于老爹苦笑道。“对了,这位小扮,你是否要用膳了?”
“要要要!”秋风忙点头,“我快饿昏了。”
“那我去把咱们的膳食端出来。”
“好……呃,该不会真的只有白米饭吧?”而且还只半碗。
“有配菜啊!”于倚亭一脸天真的说。
“真的吗?什么配菜?”秋风眼眸大亮。
于倚天指着已不见排骨只剩下酱汁的糖醋排骨道,“糖醋排骨。”
他是少了“的酱汁”三个字吧?秋风苦笑。
“有得吃就不错了!”端饭出来的于倚轻撇了下嘴道,“再过个两年,恐怕连酱汁都没得拌了。”
想到山神的需索无度,大伙神色十分凝重。
于老爹望着女儿,眼神落寞黯淡,在心底偷偷叹了口无可奈何的长气。
夜深人静。
秋睿武的房门被缓缓的推开。
房门被推开的刹那,秋睿武就醒了。
于倚轻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踏入。
她方转身欲将门关上,冷不防锐利的刀锋架在她脖子上,冰冷得让她在夏夜中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谁?”
“秋……秋公子,是我……于……于倚轻。”
她看过这男人的身手,狼群在他眼中轻贱如蝼蚁,说不定他的武功高强的境界可比山神,亦能轻易杀死一头大熊。
“你想趁我熟睡,来偷财物?”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早知道就该让她继续绑在树上,成了狼群的腹中食。
“不是的,秋公子,你误会了。”
“误会?”他手微微一动,刀锋陷入皮肤内,于倚轻感觉到些微的刺痛。
“不说实话,当心人头落地。”
人头……落地?!
于倚轻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本来想讲的话几乎忘光光。
“快说!”
“我……我……”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不是牙尖嘴利的,现在变结巴是因为心虚?”
“秋、公子,我、我是想请问你,你是不是知道山神的真面目?”她定了定心神,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
“山神真面目?”秋睿武挑眉。
“是啊,你今天吃饭的时候不是有说什么人口众多,还说什么当皇帝?山神是皇帝吗?”他的话太有玄机,让她很难不放在心上。
“我怎么可能知道山神的真面目。”秋睿武收起剑,一**坐回床。
这女孩动作敏捷,在树上跑得跟猴子没两样,不过这应该是她从小擅于在林间活动的关系,并非怀有武功,压根儿无须放在心上警戒。
“那你为什么说那种话?”他的话一直让她耿耿于怀,难以入睡。
“我只是说,他一年要一个女孩,十年不就有十个女人,跟皇帝的后宫无异。”
“什么意思?”她还是听不懂。
“你猪啊,我讲这么清楚还不懂?”
“我真的不懂啊!”谁会懂啊!
“你不是十六岁了?”
“对啊!”
“都十六岁了,你娘没有教你一些男女之间的事……”他忽尔想起,打从他们进这屋,就没看过女主人。
“我娘死了!”在她十岁那年。
“好吧,那等你成亲那天,你夫婿就会教你了。”他一点都不想跟个黄花闺女解释这档子事。
“我不可能成亲的。”于倚轻落寞道。
“虽然你长得瘦干瘪,没有女人味,不过我看你们村子男人这么多,应该还是会有人愿意当牺牲者的。”秋睿武误以为她是说她没人要。
谁教山神都把年轻姑娘抢走了呢,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就算是男人婆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那句话是在贬损她吧?
说她没女人味?
说她长得瘦干瘪?
人家她……人家她的脸容好歹也是自小被赞美着长大的,只不过发育不良了些,长不高而已呀!
这男人怎么那么讨人厌啊?偏偏他又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只好咬牙吞忍下所有的不满,尽力心平气和的开口。
“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是因为……”她不自觉的放低嗓音,“我下个月就要成为山神的活祭品了。”
“喔。”他打了个呵欠,表示他对此话题无兴趣。
“喂,你不会表示一下意见吗?”还打呵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见?”他需要表示何意见?
“譬如说……譬如说我要去当山神的活祭品,很可怜之类的。”
“那关我什么事?”他毫不留情的回。
“啊?”于倚轻忽然觉得他手上的那把长剑在无形中,往她的胸口处狠狠刺了一下。
“这是你们村子十年来的活动,所谓入境随俗,我这外来人有什么好插嘴的。”于倚轻气得几乎要跳脚,“我要当活祭品耶。”
“那又如何?”
“可能会死掉耶。”她早知道这个人毫无同情心,可她莫名的就是希望得到他一点怜惜!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劲了,但她心底就是这么企盼。
“不会的啦!”
“你怎么知道不会?”于倚轻情急往前拉住他衣袖,“你一定知道什么内情对不对……你武功那么高强,难不成是山神派来的?”她恍然大悟。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他斜睨掌侧已经碰着他的小手。
“我都要死了,谁还管你授受不亲啊!”事有轻重缓急,懂是不懂?
这姑娘还真是泼辣!
“山神见了你这性子,怕也要退货。”秋睿武轻哼了声。
虽说他们秋剑山庄的女人性子也没好到哪去,不过因他是大公子,又是武功最好的,哪个敢在他面前造次?就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是想跟他硬碰硬。
也不想想自己瘦巴巴的,他随便动个手指头就可取了她性命,还敢跟他在口头上争输赢!
“对!这件事跟你无关。”于倚轻心酸的坐来床沿,抽了下鼻子,“你没心没肝没肺没同情心,看到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要死了,也不会说句话安慰我一下……”
“我困了,你想讲古麻烦去找个有空的人好吗?”他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八年前,我姐姐也是活祭品,一入树海就毫无音讯,现在我也要当活祭品了,我爹辛苦生养两个女儿,可我们都尚未尽孝道,就要离开爹爹了……”说到伤痛处,她忍不住掉泪。
他看起来是个聊天的对象吗?秋睿武暗翻白眼。
她干啥不去找秋风呢?秋风也是个多话的家伙,一定乐意陪她聊天,而他,只想上床歇息。
“你再不出去,我就先帮山神要了你的命。”他只好威胁。
“你刚说山神不会要我的命的!”她扑了过来,小手扣住他上臂,“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内情好不好?”
她是打定主意没得到个答案,就要纠缠不休,让他一整晚没得睡了吗?
他虽然个性冷漠,但还不至于凶残的随意杀掉无辜的女人,更何况她现在也没做什么错事,就只是缠得他很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