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是不是晚了点

程筱温又多久都没有像是这样，一个人坐在落地窗边，安安静静地吃下午茶。

想到这儿，她就笑了。

下午茶……

也只有上等人才吃得起下午茶吧。

程筱温记得特别清楚，那是她刚刚走进程家，是一个晚上，虽然说那个时候是简声把她从医院接回去了，但是到家并没有给她安排地方。

她也有一股傲气在，不想对人卑躬屈膝，竟然就被落在院子里，等了生生一个晚上。她冻的缩在墙角里避风，看着头顶惨白的月亮，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程筱温就在想，人真的是分成三六九等的，哦，原来真的是这样。

手机铃声拉回了程筱温的思绪，她接通：“顾小姐。”

顾青凉说：“你到了没有呢？不好意思啊，我临时有点事情过不去了，我们改天好吧？”

程筱温沉吟三秒才说：“好。”

顾青凉也听出了程筱温语气中的不快，就说：“亲爱的温温，告诉你哦，在S市我制造了一个小绯闻，现在你们程家的股市下跌了两个百分点。”

程筱温没有说话。

顾青凉那边轻笑了一声：“好了，我改天联系你，我要在C市呆一个星期呢。”

挂断电话，程筱温长呼出了一口气，拎起包转身离开。

第二天，顾青凉就给程筱温打来了电话，这一次不是陪着她和她男朋友逛街了，而是去和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打高尔夫。

末了，顾青凉问：“你会打吧？”

程筱温说：“会。”

但是，等到了高尔夫球场，看见那些经常不是出入豪华会所就是来打高尔夫的大人物们打球，才知道程筱温所说的“会”，根本就不能算是“会”。

顾青凉这次让程筱温一起来作陪的是一个集团的总裁，绝对的集团掌权人，顾青凉这次想要促成的就是一个合同的签订，想让程筱温来帮她一把。

程筱温听了顾青凉的话，一笑：“原因呢？”

顾青凉说：“我给你这个单子的百分之三……股份。”

程筱温听了眼睛眯了眯。

顾青凉接着说：“我们是盟友关系，放心了，温温，我不会坑你。”

“你就这么看重我的能力？”程筱温嘴角一哂，“我万一签不下来这个合同呢？”

顾青凉笑了，带着一点神秘：“你绝对签的下来，就看你想不想签了。”

这个初春的午后，青绿色连绵的球场另一边，种植大片从国外过来的金雀花，一团团簇拥开房，初春带着丝丝暖意的风，不知道那个方向氤氲过来，吹在脸上还带着丝丝冬季未退的凉意。

程筱温穿着一身淡米色的运动装，把头发扎起来，戴上一顶鸭舌帽，倒是有一种青春的美。

她先拿了一只女式的球杆，掂在手里试了试感觉。

以前在程老爷子精神气儿还好的时候，带着程筱温去过两次高尔夫球场，手把手地教会她，如何拿杆，如何挥杆，如何开球……

那些记忆，近的好像在昨天，程筱温不禁想，等到这一次回家，一定要去程家老宅去看程爷爷。

嗯嗯，手感还算是不错。住他土技。

这个时候，顾青凉就带着那位企业的掌权人来了，程筱温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抬头，就看见了一张让她恨之入骨的脸。

虞泽端。

虞泽端看见程筱温的那一刻，也微微愣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桑柯的室友。

顾青凉做了引荐，不过这几句话完全就是场面话了，程筱温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她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顾青凉说，凭她的能力一定能签下来这个合同。

虞泽端微微向上翘了翘唇：“你好，温温。”

程筱温对虞泽端冷笑了两声，骂了一声：“渣滓。”把球杆往地上一摔，转身就走。

顾青凉对程筱温的举动惊讶了一下，虽然对程筱温还不够了解，但是也知道程筱温的隐忍和能力，况且她也是因为调查过知道程筱温的闺蜜是虞泽端曾经包养过时间最长的一个女人，必然会留有念想，才会让程筱温出来的，但是现在这一个举动，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顾青凉对虞泽端说了声抱歉，就快步追上程筱温：“温温，干嘛这么较真儿呢？签了合同就好了。”

程筱温停下来脚步，冷着脸：“这种渣男骗过我朋友，我不可能跟他做到心平气和，不、可、能！”

顾青凉说：“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不是有很多朋友嘛，少一个也无所谓。”

程筱温看向顾青凉，看向她的眼睛。

这个时候，程筱温就知道，她和顾青凉，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程筱温淡淡地说：“就像是以后的生活，日子还很多，但是浪费一天我都觉得不舍。朋友是有很多，但是失去一个我都觉得不舍。”

说完，转身离开。

在转身的一刹那，程筱温眼中落下了一滴眼泪。

这句话，是那个人告诉她的，是在一个夜空中全都是闪烁着的星辰，那个人和她坐在学校前的马路牙子上，一字一顿地告诉她的。

朋友是有很多，但是失去一个，我也会觉得不舍。

路很长，爱很多，才能走得下去。

程筱温可以不相信爱情，不相信亲情，但是她永远相信友情，相信周小柔，相信桑柯、佳茵和雪儿，也宁愿把那个人当成是朋友一样，去相信。

程筱温从高尔夫球场走出去，正好就碰见唐玉珏从外面走进来。

汤勺打招呼：“温温，你也来打高尔夫啊？”

程筱温淡淡地看了唐玉珏一眼，点了点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唐玉珏现在一看见程筱温就来劲，浑身都跟着了火似的，所以当程筱温对他这么淡淡的，他就不淡定了。

他给虞泽端打了个电话：“我有事儿不去球场了。”

然后，跟上程筱温：“下午有时间没有，去……”

程筱温说：“陪我去一个音像店吧。”

唐玉珏愣了一下：“嗯？好。”

这家音像店后面，有一个小型的放映厅，隔三差五地就会放一些经典音乐会的录像带，这是程筱温在大一刚入学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然后偶尔觉得心情压抑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听一场音乐会，转移一下注意力。

程筱温和这里的老板熟识了，先买了两张喜欢明星的新专辑，然后就掀开后面的帘子进了放映厅。

音像店不是太大的，后面的小型放映厅也只能坐下不到十个人，前面有一个不算大的屏幕，现在正在放的是……张国荣的演唱会，最后一场演唱会。

程筱温见唐玉珏没有动，就伸手拽了拽他，拉着他找了椅子坐下来。

唐玉珏感觉程筱温的指尖轻触他的掌心，心上痒痒的被刮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程筱温的手，再抬头看了一眼程筱温平静的面庞。

唐玉珏感觉到，这个时候的程筱温异常平静，或许现在的温温，才是她真是性情的体现吧。

程筱温眼睛盯着屏幕，说：“我一直很喜欢张国荣，你知道为什么吗？敢爱，敢恨，敢于追逐，在最惊艳的时候选择退场，是一种勇气。”

唐玉珏噗嗤一声笑了：“你也是敢爱敢恨，你也很有勇气。”

程筱温摇了摇头：“我那是装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装这么像么？”

唐玉珏侧首。

程筱温转过头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唐玉珏的眼睛：“因为我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装了，装的时间长了，是会形成一种习惯的。”

就在这时，身边有一个人要借过，这种狭小的地方，程筱温就向前倾了倾身，柔顺的发丝垂落在唐玉珏的脸庞。

看着她眼睛里的浓浓黑色，就在这一瞬间，唐玉珏有点动心了。

什么叫动心呢？

就是心脏忽然跳快了一下，轻柔的撞击心脏壁，变成了猛然撞击，带着一丝丝余韵未消的颤。

唐玉珏看着屏幕上，张国荣正在一首粤语歌“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真的是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这一辈子，第一次感觉到。

可是，三十二岁，是不是晚了点。

…………

之后的几天，程筱温继续在学校里过着低调的学习生活，唐玉珏也在C市过着十分惬意的“舒适”生活，首先是被大哥关在家里一个星期，谆谆教导，然后被派去东北勘探煤矿，唐玉珏临走前就对他大哥说：“说真的，要万一发生煤矿坍塌事故，我就回不来了。”

他大哥说：“那好，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采矿，第二去中东采石油。”

唐玉珏真是欲哭无泪啊：“好吧，准备好棺材给我收尸。”

在走之前，唐玉珏去找了一次程筱温，去图书馆。

这是唐玉珏在一次一次实战中得到的规律，如果想要找程筱温，那么先去图书馆，图书馆没有的话，那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程筱温现在对唐玉珏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排斥了，也愿意偶尔跟他出去吃吃饭，或者到处走走，这一次听到唐玉珏说要走的消息，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说：“一路顺风。”

唐玉珏：“……我后天才走，你这句话说早了。”

确实是说早了。

唐玉珏在后天临登机前，又看了一眼沈砚白给他的关于程筱温的资料，然后一拍脑袋站了起来，临时取消了航班，跟他大哥做了请示，两个星期之后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