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噩梦 终于成真
短短几个字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意，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手底下按着键。本来打的是“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赖定你了”，想了想又还是删掉了，重新写了一句，“知道了，晚安。”
等陆筠晏回了“晚安”之后，我才放心手机，安心入睡。以前跟方秋远热恋的时候，明明只隔着一堵墙，却还是抱着手机发短信发到半夜，一定要等到两个人都说了晚安以后再睡觉。如今这情景竟有些似曾相识了，只是，物是人非了。
可能是陆筠晏那句安慰的作用，早晨起来时我一拉开窗帘就觉得神清气爽，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进公司。之前还一直担心一进来就会听到大家的议论。不过毕竟昨天陆筠晏以开除的命令威胁过了众人。所以耳边倒是挺清净的。我坐在爸爸以前的办公室里，无聊地转动着签字笔，心里想着接下来的晨会上，我到底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置之不理，还是公开给大家解释一下呢？我既不能对流言听之任之，也不能表现得特别在乎，特别在乎就会显得我心虚，真是怎么做都不做。
助理敲门说所有人都已经到会议室了，晨会可以开始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问她，“陆总来了吗？”
助理点了点头，“陆总也是刚到的。”
我放下笔，站起身来，“走吧。”
越靠近会议室，我就越紧张，说实话我发现偌大的乔氏。这会议室似乎是我的不幸之地，反正每次进去，心跳频率都保持在一百迈以上的。我理了理衣领，走了进去。
喧哗的众人在看到我的一霎那安静下来，陆筠晏坐在一旁的座子上，身子斜倚着椅背，单手托着太阳穴，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跟周围这些人比有些格格不入，可却让我极是安心。陆筠晏像是有感应一般也抬起了头，目光接触的瞬间，眼里有了暖暖的笑意。
我对他点点头，然后走到最前面，坦荡地面对着众人，此刻我想的是我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畏手畏脚的？“各位，早上好。”
大家异口同声的声音，“董事长早上好。”
这是惯例的问好，接下来才是谈工作。我态度温和地跟大家讲了最近的工作成果，随便指了几个人说了几句，一切结束以后，我才环视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正了正神色，“诸位，在这里，我想用这点时间跟大家说一下昨天傍晚的事情，公司里有人看见，我亲手把财务部的乔梦玥组长推下了楼梯，害得她将近四个月的孩子胎死腹中。”说到这里我指了指昨天第一个从楼梯间里走出来的人，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那名职员被我点了名，局促地站了起来，他很为难，既不好为了拍我马屁而撒谎骗大家，又害怕得罪我这个董事长而不敢说是，就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柔声对他道，“你放心说吧，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我保证绝对不开除你，也不会给你小鞋穿，但你要是一个字都不说，那就是知情不报，乔氏可能不太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那职员犹犹豫豫中，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是我亲眼看见的。”
此话一出，四下一阵唏嘘，我强自镇定地继续问他，“把你当时的情况说出来。”
“当时我刚下班，正在和大家等电梯，突然听到楼梯间里传来尖叫声，我离得最近，所以是最先过去的，看到，看到乔组长刚好滚了下来，而董事长，刚好站在台阶上，而且，手是伸出去的……”那名职员说到这里就立刻住了嘴，再不肯往下说，但是这寥寥数语描述地也足够清楚了，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比刚才进来会议室时还要让我不自在。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候却突然下意识地望了陆筠晏一眼，然后连忙转过头来，“让我来解释一下你的意思，你只看到我伸着手，却没亲眼见到我把她推下去对吧？”
那名职员连连点头，我示意让他坐下，他就像得到了赦免一样，赶紧坐了下去。我对他笑笑，然后才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听见了，他也没有亲眼看见，所以我就想告诉大家，乔梦玥组长并不是我推的，我当时只是条件反射地想拉她一把，当然我要是告诉你们她是为了陷害我所以故意摔下去的，你们大概也不会信，正好借这个机会，我说一下最近公司里流传的关于我和方秋远、以及乔梦玥三个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我和方秋远在一起的时候，根本还没有乔梦玥什么事，我想要是方秋远爱着乔梦玥，不可能脑子秀逗了跟我求婚，所以我们的婚姻并不是什么我拿着他爸妈的生意威胁来的，至于后来，他和我妹妹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好上的，我全然不知，并且在发现这件事以后，第一时间就决定要跟方秋远离婚，现在，乔氏我也已经合法继承，综上所述，我并不存在因为嫉妒而伤害乔梦玥的动机，当时的情况，确实是乔梦玥在我始料未及的时候自己掉下去的，所以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这里毕竟是公司，我花钱聘请你们，是为乔氏创造利益的，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董事长不配你们跟随，到财务处领了薪水走就是了，但若是要留下来，那就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不希望公司里以后再有类似的传言，一旦发现，立即开除，永不录用。”
说完这段话，会议室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什么叫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大概就是现在这个状态。说起来，长这么大，除了学校里的演讲和项目答辩，我真的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了才意识到紧张，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汗，脑袋发晕，腿都有些抖了。
这个时候，陆筠晏突然站了起来，他走到我身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诸位，我也有话说。我并非董事长的情夫，虽然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梦想是丰满的，现实就相对骨感了一些，董事长一天没有跟方秋远离婚，我就一天没有机会更进一步，就算我放弃陆家家业追随到乔氏也是一样，跟董事长现阶段还依旧停留在朋友的阶段……”
陆筠晏半开玩笑地说到这里，把大家都逗笑了，刚刚被我经营起来的严肃氛围瞬间毁得一干二净。
可是他的话让我心跳不禁又加快了几拍，心里明知道陆筠晏这番话只不过是为了替我解围，但我却忍不住沉沦了，我想像陆筠晏这样优秀的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自己的颜面说着喜欢你的话，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了吧。
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刺耳的踹门声打断了陆筠晏剩下的话，众人都被吸引着朝门口望过去，助理递过来眼神询问我，我点点头，她便打开了门。
进来的人是方秋远，他铁青着脸，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一样冲了进来，红着双眼瞪住我，见状陆筠晏一个侧身挡在我面前，“方先生，你既然已经不是乔氏的员工了，这样闯进我们的会议室打断我们的晨会，实在是很没风度的行为。”
“去踏马的风度，陆筠晏，我稍后再跟你算账，你让开，我要跟乔依画这个贱女人谈！”方秋远目不斜视地瞪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似的，这眼神看得我有些头皮发麻。
“方先生，你要是再这样撒野我就叫保安来了，请你现在马上出去。”陆筠晏也毫不客气，依旧像一堵墙一样挡着我。
方秋远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我吓得后退，陆筠晏张开手将他拦住，方秋远便往我这里扑边骂着，“乔依画你这个贱.人，你自己下不了蛋就算了，玥玥有什么错，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竟然这么狠心，负你的人是我，有什么你冲我来啊，伤害自己的妹妹算什么？老子一开始还收留你，还觉得对不起你，为了你不惜跟玥玥吵架，还特么瞎了眼地以为你比以前好了不少……”
“方秋远你给我闭嘴！”听到这里我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道，“我好不好你没资格来说，瑞丽，快打电话叫保安上来！”
殷瑞丽闻言连忙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方秋远却毫不收敛，“你别以为你今天把我赶出去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害的玥玥流产，老子不会放过你，以后你出门最好小心点，千万别落到我手里，我会让你知道我方秋远的女人和孩子，不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说害就能害的。”
陆筠晏突然趁着空隙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方秋远眼窝上，方秋远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他面色极其狰狞，完全像没了理智一样叫嚣着，“还有你陆筠晏，你也真是个前所未有的小人啊，表面上答应让我进梵帝，实际上却让对方故意处处刁难，害的我在那边一天也呆不下去，乔依画你果真找的好姘头！”
方秋远越说越难听，我就这样站在陆筠晏后面，握紧拳头眼睁睁地看着发疯的方秋远，这人还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阿远吗？记忆中的阿远谦和温逊，绝对不是面前的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对我的过去感到鄙夷。
陆筠晏很快跟方秋远厮打到一起，两个人你来我往，整个会议室的男人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会议室里彻底乱作一团，好在保安很快就赶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制住了单枪匹马的方秋远，两个人拧着方秋远的胳膊，他被钳制住了却还是忘不了辱骂我，“乔依画，今天我说的话你好好记着，你杀我孩子，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
我死死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我眼睛也不眨，咬牙切齿地让保安把方秋远带出去，然后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来处理。
方秋远被带出去了，声音却还是清晰地响在耳畔，言语间刺骨的仇恨让我从心底里冷到了每一寸肌肤，我突然想起了方秋远在项目剪彩仪式上还温温柔柔说着希望我能原谅他之类的话的模样，再联系到今天，这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了。陆筠晏拉着我的手，掰开我的拳头，公然与我五指相扣，我无心计较这些，今天被方秋远一闹，我的形象怕是再怎么努力维护也差到极点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上天总喜欢在我看到希望的时候又给我当头棒喝，方秋远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样打在我心上，在一起这么多年，就算最后分开了，毕竟也有情分在，可他却这样对我，我真的想不明白，也不甘心。
“大家都去上班吧，就像刚才董事长说的，在公司里就好好工作，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只要跟工作无关，就别嚼什么舌根，都清楚了吗？”殷瑞丽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冷着脸训斥道。
没想到的是林恨居然紧接着附和道，“殷副总说的没错，大家都回去工作。”
殷瑞丽朝林恨望了一眼，林恨对她扯了扯嘴角，笑得一脸荡漾，殷瑞丽脸上有些不自然，我心道坏了，这林恨不会是要对殷瑞丽施展美男计吧？
所有人慢慢向外走去，林恨没有动，依旧笑着注视着殷瑞丽，殷瑞丽虽然不看他，但她的眼里已经有了慌乱，陆筠晏扶着我，同样冷着脸，今天方秋远的到来对我们的影响着实不小。
往外走的人群突然就静止下来了，前面的人都还转过了身来，周围更是充斥着惊叫声和欢呼声，我此时正窝在陆筠晏的怀里，看不到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从那些尖叫声中，我依稀听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我本来就凉透的心又像在水中浸淫了一般。
“阿晏，是我，我回来了。”甜甜的女人声音陆筠晏身后响了起来，没错，是这个声音，我一听就分辨得出来杜晗。
我明显感觉到陆筠晏的身子一僵，握着我的手更是狠狠一缩，生生将我捏痛了，是了，只有这个人才能让陆筠晏这么失常。我扶住桌角，从陆筠晏怀里退了出来，只向左迈了一步就看见了与我对面站着的女人。她一头栗色的精致卷发，个性的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能看出墨镜的主人美丽的容颜，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粉红花瓣般的嘴唇，简直就是小说里才能勾勒出来的美人儿。
我喜欢杜晗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看着偶像，她真美，也真不辜负我这么多年的喜欢。
所有的人都因为她而驻足，都拿出手机疯狂地拍照，哪怕一个背影，她都能令那么多人疯狂追捧。杜晗自信满满地摘下墨镜，露出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阿晏，你转过来看看我啊。”
陆筠晏这才缓缓地、慢慢地转了过来，我微微侧头观察他的反应，他眼睑一缩一缩，正是他极度激动或者紧张地时候特有的反应，这个发现让我心底又是一阵凉。杜晗笑着抱住了陆筠晏，手机的快门声和跟踪她而来的狗仔们的相机镁光灯交替着，我耳边嗡嗡的，死死盯着面前拥抱着的二人。
“阿晏，我好想你，你想我吗？”杜晗特属于她的甜软嗓音确实很能打动人心，想当初我跟同学介绍她的时候也是很自豪地说着“她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的，可现在听起来却觉得格外刺耳。
陆筠晏没有回答，他轻轻推开杜晗，他的声音透着嘶哑，“晗晗，你怎么回来了？”
他没有质问她为什么分手了还要抱他，也没有留意旁边几乎快要站不住的我一眼，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杜晗。殷瑞丽这个时候握住了我的手，我回头对她凄凉地笑了笑，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对着杜晗没好气地说道，“小姐你好……”
殷瑞丽的话还没说完，杜晗就把手伸了过来，笑得甜甜的，“你好，我是杜晗。”
殷瑞丽桥也没瞧她的手一眼，翻着白眼不以为然地道，“我管你什么肚晗还是腿晗，小姐，这里是我们工作的地方，不适合你在这里千里寻夫，这些保安也真是的，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也给放进来，也该换一换了。”
一番话说得杜晗脸上唰地白了，想必她一个大明星到哪里都是鲜花掌声，肯定没有被人这样不屑过，所以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楚楚可怜地眨巴着大眼睛，求助陆筠晏，“阿晏，对不起，我只是听说你在这里上班，所以专程过来看看你。”
陆筠晏点了点头，“你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做，忙完了再来找你。”
杜晗一听满意地笑了，抓住陆筠晏的手摇晃着撒娇，“人家就是好久没见你，太想你了嘛，既然你要上班，我就不打扰了，这位小姐，对不起，我现在就走。”贞亚岛圾。
殷瑞丽依旧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搭理她，杜晗也不恼了，笑嘻嘻地跟陆筠晏说了几句酸话，才向外走去，她一走，公司里她的粉丝都立刻拿着本子围了上去要亲笔签名，杜晗也没什么架子，一个个都给签了。
“嘿，这女人脸皮也太厚了吧，让她走还不走！”殷瑞丽见状撒开我的手就要上去，我拉住她，小声道，“你刚才那样说她，已经被狗仔拍到了，等下微博上发出来，她的脑残粉们说不定要怎么整你呢，还是算了吧，让她签，工作一会再开始也没关系。”
殷瑞丽顿时蹙了眉，“我殷瑞丽又不是吓大的，再说了……”
我心里知道她找借口只是为了不让帮我出头的事实太过明显，可我怎么能让她陷入困境呢？于是打断她，“表姐，算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们走吧。”
殷瑞丽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牵着我的手就要走，陆筠晏和林恨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想跟陆筠晏对视，一句话脱口而出，“陆总要是想请假陪女朋友，我准假，你可以走了。”
下一秒陆筠晏握住了我的手腕，他手心里有一层层的细汗，挨到我的皮肤黏腻腻的，我想也不想就抽开，“陆总请自重，杜小姐在那边看得见。”
我说完就绕过陆筠晏，殷瑞丽和林恨也跟了上来，这次陆筠晏倒是没再拉我，经过杜晗的粉丝包围圈，我脚下一顿，殷瑞丽跟着停下来，“怎么了？你不会也想找她要签名吧？”
我摇摇头，径直走了，然后我听见林恨在后面说了一句，“要到签名的就赶紧去工作，董事长说了，超过规定时间不回归工作岗位的，扣除年终奖。”
林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和殷瑞丽刚走进电梯，我笑道，“这下子在他们心里，我又多了一个苛刻下属的缺点了。”
殷瑞丽白了一眼林恨的方向，“这个林恨，真是越来越可疑了，这陆筠晏是指望不上了，私家侦探我还是自己找吧。”
我没有答话，电梯一点点闭合，从这点越来越狭窄的缝隙里，我一抬头就对上了陆筠晏的穿越众人而来的目光，这道目光满含哀伤和愧疚，让我很不好受。
所幸这个时候电梯彻底闭合，阻断了我和陆筠晏之间的交汇。回到办公室，我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把殷瑞丽关在外面，她焦急的拍着门，“小画，你别犯傻，你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我背靠着门，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胸口，其实刚才在电梯里我就差点哭出来，只是因为想到了监控中会看到，所以才死死忍着，这会子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根本收也收不回，满脑子全是杜晗抱着陆筠晏的画面，以及很久前自己做的那个关于杜晗和陆筠晏的噩梦。
噩梦，终究是成真了，杜晗回来了，我跟陆筠晏，怕是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他不会再固守着这点他根本看不上的股份，不会再留在内忧外患的小小乔氏里，更不会在我这个如今人人看不起的失败女人身边。我早就知道有一天，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殷瑞丽还在敲门，我擦了把眼泪，“表姐，我就想静一会，你放心吧，爸妈的仇还没报，我不会做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