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情5窦初开
“翼儿，你来了。”那人并未回头，朗笑着说道。
“云翼见过白长老。”云翼恭敬道。
白谒笑着转身，一把将他扶起，道：“如今，你已经是继任族长，几天之后，便是仙云族长，白谒怎敢受此大礼？”
云翼道：“白长老何须谦虚。这几十年来，您为仙云族鞠躬尽瘁，立下不知多少功劳。云翼资历尚浅，今后只怕还需向您请教一二。”
白谒点头叹道：“仙云族有你这样虚心求贤的族长，乃是族人之福。翼儿，今日在此等你实是为了一件事。”
“白长老但说无妨。”
“小女任性胡为，一直想要找到她母亲，差点闯下弥天大祸。幸而当时有你出手相救，如若不然，后果果真是不堪设想。”
云翼道：“当日我奉命守在祠堂，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出门一看，原来是族人们想要抓住小郁。我心知不好，又不好出面解释，只好暗中相救。谁知后来却遇上蛊雕。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出了仙云族。这次出山，云翼没能好好保护小郁，反而让她受了伤，实在是愧对白长老。”
白谒叹道：“小郁向来草率，尤其喜欢意气用事。这一路上，想必你也吃了不少苦头。”
“这……”云翼想到白芷郁这一路上闯下的祸事，唇边不由漾出一抹笑意，“小郁心性单纯，这原也不该怪她。”
“不过，最近几天，她心情却似乎不是很好。”
“哦？”云翼奇道，“这又是为何？”
白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这几日安静得有些出奇。要是以前，这仙云族的山山水水不知被她踩过多少遍了。这一次，居然一次也没有出去过。”
云翼笑道：“小郁若是乖巧懂事些，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白谒却皱了眉，道：“以前郁儿虽满山疯跑，总是闯祸，但我至少感觉得到，她是快乐的。可是现在，她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却似乎一点也不快乐。”他转眼看着云翼，道，“翼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此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翼想了想，忖道：莫非小郁是因为没有找到娘亲，所以才这样失落？但此时还是不要告诉白长老的好。
“白长老，我看小郁只是因为受了些伤，加上族长陨殁之事让她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所以才会这样。过一段时间总会好起来的。”
“翼儿，白某有个不情之请。”白谒说着就要下跪行礼。
云翼一把拉住他，道：“白长老何须行此大礼，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郁儿一向听你的话。我想来想去，这一次或许只有你能解开她的心结……”
月色很好，洒下粼粼的星光。
芷郁静静地坐在谣溪旁的竹影下，望着眼前的景色。
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鱼儿啊鱼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来问我？”
她惊奇地回过头，原来不知何时，云翼已经站在她身后。
“翼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翼笑着坐在她身旁，道：“你想得那么专注，怎么会注意到其他东西呢？”
“我……”她低头想了一阵，道，“翼哥哥，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其实我们并没有出过仙云族，也不认识什么风明秀，木香仙子，族长也没有死，对不对？”
云翼忽然皱了皱眉，道：“小郁，有些事情，我们逃避不了。与其如此，倒不如试着去接受。然后想一想，到底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你说对吗？”
她望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那一天，他看着纤月姐姐时，眼里的光芒会不会更加耀眼？她忽然心里一痛，忙别开了视线。
“我知道了。我是仙云灵女，决不能临阵退缩。”她突然对着他展颜一笑，道，“翼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也要好好地做好族长的位置。还有，纤月姐姐心情一定很不好，你要好好安慰她，不要让她伤心难过。”
芷郁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西沉的明月，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着逃也似的加快了步子。
忽然袖子被人牵住：“小郁……”
芷郁不由一惊，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就想要挣脱。然而他的手却握得很紧。
“翼哥哥……”她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眸光中已经有了水色。
云翼望着她盈盈的水眸，终于别开了目光，道：“你这个样子，会让人不习惯。”
不习惯？眸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她甚至顾不得去擦，奋力挣开他的手，道：“不习惯？难道在你眼里，我白芷郁就是那么没心没肺，成日里只知道傻呵呵地笑，从来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不会悲伤？难道我明明不开心，不快乐，就因为要让你们觉得习惯，所以就要做出一副开心快乐的样子。云翼，你凭什么这样要求我？”
云翼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火，也从来没有直呼他的名字。
“小郁，你这又是为何？我并没有要求你这样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一直这样消沉下去，你这样会让人很担心。”
“担心？”芷郁唇边不由扯出一抹冷笑，“谁会担心？”
云翼面上显出愠怒之色，道：“谁会担心？白芷郁，别人暂且不说，你想想你的父亲。他已经失去了你的母亲，难道你忍心让他见着自己的女儿日日消沉？还有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纤月和风敖，喜欢追着你跑得春远……他们哪一个不担心你？”
一连串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她心里不由一软。是啊，我还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可是……
她忽然抬眼望着他，认真道：“那你呢？”
云翼微怔，道：“我自然也是担心你的，只是最近族中事多，所以没有时间来看你罢了。”
族中事多？没有时间？可是为何，你偏偏有时间与纤月姐姐月下相约？终究，你与她才是真正的郎情妾意，而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芷郁望了望夜空中的一弯新月，她想，月光虽然凉薄，却终究抵不过人心。
“翼哥哥，我知道了。小郁再也不会这样了。”再出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归于平淡，“从明天起，你一定会见到一个开开心心的白芷郁。”她说着，忽然明媚地笑了，这笑容虽然并不柔媚，并不妖艳，却自有一众清丽脱俗，好似月光下悄然绽放的一朵水芙蓉，让人错不开眼。
可惜只是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离开。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而艰难，仿佛走过一段亘古的时光。此刻，她脸上虽然挂着笑容，心里却在流泪。
云翼看着她的背影，月光下，她的身影是那么纤弱，那么落寞。恍惚之间，他以为她会这样走出他的生命，他伸出手，终究还是无力地垂下。
园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堂屋里点了一盏灯。
白谒坐在桌旁，望着那白色的灯罩边乱飞的蛾子出神。他清楚地记得，十八年前，阿蓠曾经坐在这盏灯下为他缝补衣物。她的一颦一笑，似乎还在他眼前。
这些年来，这屋中的陈设依然如故，尤其是这盏油灯，修修补补了不知多少次，却始终不曾换掉。
只是，旧物依然，却物是人非。
良久，他终于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阿蓠，你不要怪我。”
就在此时，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芷郁无精打采地走进来，她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专注的事情，一门心思就朝里走，甚至连坐在她面前的白谒也未曾看见一般。
“郁儿！”白谒叫住她。见她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
芷郁这才如梦初醒，她强自笑了笑，三两步跨到父亲身边，道：“爹。你怎么还不休息？”
“去哪里了？”
“我，我只是出去散散心。”
白谒见她如此，便知她已经见过云翼，于是点了点头，道：“你的伤是不是早就好了？”
芷郁这才想起身上有伤这一茬，连忙哎哟一声，找了把椅子坐下，捂着脚踝一脸苦相：“撑了这半日，可疼死我了。爹，你给我吃的什么药嘛，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呢？我看啊，你这仙云第一的医术也高不到哪里去！哎哟，哎哟……”
白谒不由摇了摇头，举手便打，道：“我怎么出了个你这么不争气的女儿。”
白芷郁闪身便躲，便跑便叫道：“爹，你干嘛打我啊？哎哟。”
白芷郁揉了揉被茶杯打中的腿肚子，一脸委屈地瞪着他。
白谒也笑了，道：“你这傻丫头，现在才知道委屈了？早干嘛去了？整天躲在屋里头，跟个见不得人的小媳妇似的，人家就会在意你，心疼你了？”
芷郁一惊，道：“爹，你说什么呢？我……”
“你什么？”白谒打断道，“别以为爹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着你英明神武的爹？”
“我……我……”芷郁心里一阵慌乱。
白谒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背，道：“郁儿，喜欢别人是件好事，有什么好怕的？”
“喜欢？”芷郁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词语吓了一跳，忙道，“我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