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浅草才能没马蹄

第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浅草才能没马蹄

风神御狡黠的一笑道:“骗人嘛,反正又不花银两的!”说完两个人一起乐了。就在此时,又有一批人快速地冲上平台来。为首一个眼光甚是锐利,这里的火把刚才全已熄灭,那人却在黯淡的月光中远远地喊道:“玩笑小哥,你怎么在这里?”风神御一愣,扭脸去看来人也惊讶地道:“好说话的掌柜老伯,你如何到这里来了?”燕阳天依然躺在地下动弹不得,移过视线去看那人,五十出头,精神矍铄,一袭青衣,却不知道他俩什么关系。

原来为首的来人正是大亨钱庄的掌柜,风神御去寄存书籍时曾拜托他亲自打理。风神御心想:这老伯想不到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刚才白衣人手下提到过“言苦”,想来这老伯和言苦是一起的,却不知道言苦是什么人。

那掌柜走到两人旁边道:“你们受伤了?难道和什么人起了纠纷?”风神御道:“嗯!我们被打劫了,丢了一箱财宝。”边说话边握了握燕阳天的手,燕阳天疑惑的看了看他,却不知道他为何要骗人。掌柜道:“是什么人打劫你们?”风神御道:“一个白衣蒙面人带着一群手下。”掌柜道:“哦!是这样。”

“这里有一把刀,还有一包东西。”尾随掌柜而来的几个人中有一个喊道,他们持着火把正在场中四处搜索。风神御连忙跳了起来大声道:“哎哟,那是我的东西,刚才打的热闹先寄存在地上了,打完倒忘记收好了。”风神御去拿回刀和牛肉,掌柜笑嘻嘻地问道:“玩笑小哥,你那包是什么要紧物事?包的那么好?”风神御大大方方地打开牛肉包,把卤牛肉递了过去道:“掌柜老伯,你要不要尝一尝卤牛肉?味道非常不错的。”掌柜看清楚后连忙摆摆手道:“谢谢!我咬不动牛肉。”

掌柜走到那两个死去的“大草寇”旁边又问道:“这两个死去的人也是你的朋友?”风神御连忙道:“不是,不是,我们不认识。”掌柜在尸身上查找了一下,然后来到风神御和燕阳天旁边道:“我帮你们看看伤吧!”风神御道:“掌柜老伯,你也懂医看伤么?”掌柜笑了笑道:“略懂一点。”风神御道:“掌柜老伯,我并无大碍,你帮看看我朋友吧!”

掌柜叫来两只火把,摸了摸燕阳天的脉搏,解开外衣,只见里面罩着一件暗铜色的甲胄。掌柜似乎吃了一惊,细看了几眼又用手弹了几弹轻轻道了声:“好宝贝!”掌柜从侧面解开甲胄,再掀开内衣。只见燕阳天的胸肌厚壮如同两块枣木板一般,对称隆凸的腹肌线条清晰,右胸到左腹之间可见一道粗红浮凸的印记,印记两边却是暗青一片。掌柜先用眼看了一番,然后用手在胸口腹部表面四处游走了几遍。等诊断完毕后掌柜道:“无十分大碍,内伤颇重,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近期不可使力,否则内脏出血容易留下后患。玩笑小哥,你要去药铺抓点活血散瘀的药方给他煎熬服用,不要让淤血积压伤损了元气。”风神御道:“掌柜老伯,我朋友的骨头断了几根?”掌柜愣了愣道:“骨头没事,你朋友的身体强健、天赋异禀,加上身穿护甲卸掉了很大的力量。”风神御道:“难道一根都没断?”掌柜笑了笑道:“难道你还希望断了不成?”燕阳天也狠狠地瞪了风神御一眼。风神御笑嘻嘻的对他道:“原来你真经打,装死的本事好生厉害!”燕阳天道:“下次让你装装,看滋味如何。”

就在风神御向掌柜连连道谢之时,西边跃上来六条身影,却是刚才追赶白衣人的那批人,为首的满头白发。他们来到跟前,风神御看那人却是个青年的面容,眼神锐利,眉毛细长,朱唇玉面。掌柜向其道:“言少,截住了么?”风神御心想:这必然就是言苦了。言苦道:“给他逃了,他对这带地势很熟,而且轻功实在了得,不知道其他弟兄在别的方向有否收获。”说完他和掌柜的脸色都颇为沉重。

言苦对掌柜道:“银二爷,你刚在这里发现什么没?”风神御心想:莫非这个掌柜老伯就是白天店小二提到的四水快意庄的银二?银二道:“没有,死的两个均不是山下追寻的,身上什么都没有。”言苦看了看风神御和燕阳天道:“这两位是?”银二道:“言少,这位是钱庄的主顾,那位是他朋友,被打劫了,受伤在此驻留。”言苦细细的打量起两人,虽然没有恶意,但是眼神让风神御和燕阳天颇生寒意。

言苦对风神御道:“在下言苦,请教两位朋友高姓大名?”风神御道:“我叫风神御,他叫燕阳天。”言苦脑海里一转,却是两个无名小卒。接着问道:“你们被打劫了什么?”风神御道:“一箱金银器物。”言苦道:“你们为何身带一箱财物在这郊外之中?”风神御道:“我朋友是大富人家,从外地来京城做生意。远闻四水快意庄的大名,里面英雄豪杰众多,又肯为生意人家看管财物、护送运输,故意欲来此暂时托放,没想到今晚还未进庄,在山下就被打劫了。”燕阳天呆呆地看着他,这家伙说谎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言苦道:“为何不白天找人护送上庄?”风神御道:“我早几日到的临安打听详细,我朋友却是今晚才到,吃饭后便过来了。另外我们怕钱财外露生了事端,这里人生地未熟,未敢乱叫人帮忙。”言苦道:“你们投宿何处?”风神御道:“我们暂在‘悦来客栈’落脚。”言苦道:“不知道两位做何生意?可方便告知?”风神御想也未想对言苦道:“书籍生意,临安府的书籍纸质上佳,刻版印刷天下一流,装订细致精美,往往视作珍本为天下收藏,运到别处供不应求。”风神御说完向银二笑了笑。燕阳天躺在地下暗自奇怪:为何言苦追问的如此详细。

言苦又问:“你们和打劫之人交过手?”风神御道:“在山下我们未曾提防,被一群人蹿了出来抢了箱子,我也被刺中一剑。待醒悟过来寻上山,对山势却是不熟,绕了半天才到此处,看到自己的箱子在此便要抢回,无奈敌人煞是厉害,我们斗他不过。”言苦道:“对方一个人?”风神御道:“一起八个,山下呼喊声惊退了他们七个,带着财物往南面离开了,只留下一人对付我们。”言苦忙对身旁的几人道:“中了那白衣人调虎离山之计,宝四爷、商五哥、田七哥你们带人速往南追查。”他旁边几个人转眼间往南上山去了。

言苦道:“那人怎么个厉害法?”风神御道:“我朋友接了两招就被砍了一剑,重伤倒地不起,我待要跟他拼命,若非你们来到把他吓跑了,只怕我性命休矣!”旁边银二道:“言少,重伤倒地的朋友只挨了一剑,因为穿着‘乌江战甲’卸掉了一半力道,但中剑之处筋肌俱断,战甲卸掉的力道分散到周围,亦压迫内脏受损出血,跟他们交战之人功力极深。”

言苦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哦!怪不的,原来有‘乌江战甲’。”略停后又向风神御问道:“那人罩头蒙面,你们可曾留意到凶手有什么别的特征,例如声音、外形等。”风神御道:“那人不到六尺身高,手持普通长剑,别的一时慌乱,未加注意。”

言苦见问不出什么要紧的,皱着眉略吐了一口气对银二道:“银二爷,我去找其它方向的兄弟询问一下,这处的繁事就麻烦你去善后吧,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要跟官府有个说法。”银二点了点头道:“我天明即去安排。言少,你怎么看?”言苦各看了风神御和燕阳天一眼道:“回去见到庄主再说吧,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银二对风神御道:“玩笑小哥,我们要回去了,一并带你们进庄休息,天明再去报官吧!”风神御道:“谢谢掌柜老伯,前些日我来过下面的古荡村,我俩到古荡村中暂住一晚即可,不用打扰了。”银二道:“这样啊?那我们送你们到村中吧。”风神御道:“谢谢掌柜老伯,我朋友再躺躺就能行走了,等下我们慢慢下山即可,不耽误你们了。”掌柜道:“那你们小心了!”

言苦和银二叫手下的抬上那两具尸体告辞下山去了,等那些人走出平台,风神御喊道:“掌柜老伯等等,我有话说。”燕阳天看见风神御追上去和银二单独聊了一阵,时不时还笑了几声,却不知道他又去编了什么骗人的话。

风神御和掌柜聊完后回到了燕阳天身旁。燕阳天道:“喂,那老伯古道热肠,你为何谎话连篇骗人家?”风神御却不急着答话,坐了下来盘住膝握住燕阳天的右手。燕阳天感觉从掌心涌入一股温暖的气息,知道他在为自己治疗内伤。那真气在体内游走,疏通全身,顿时之间浑身舒坦,精神旺盛。

大约一刻之后,风神御道:“若不是为你,我如何舍得去骗老人家。”燕阳天道:“为我?为何这般说?”风神御道:“你招惹上麻烦了,不为你为谁?”燕阳天道:“我招惹上什么麻烦了?”风神御道:“这死了两个人,他们要报官,难道还不麻烦吗?”燕阳天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何况我不认识他们,我自会解释清楚,有什么麻烦。”风神御道:“是么?那你为贼寇押送一大箱金银财宝怎么解释?那两人跟你一道来的,说不认识又如何讲的通?”燕阳天道:“这,这。。”风神御道:“只怕说给谁听都没人相信吧?抓你起来关个十天半月的,你解释清楚也晚了,你身上的伤受的了吗?”燕阳天呆了呆竟说不出话来。

风神御又道:“你知道刚才那帮人是什么来头吗?”燕阳天道:“不知!”风神御道:“‘京城双意’你知道么?”燕阳天道:“不知,我这第二次出门在外。”风神御道:“哦!这就好办了!”燕阳天道:“什么?”风神御道:“没,我说这就不好办了,你才第二次出门,什么都不懂。”燕阳天道:“在外行得惯了就会懂了。”风神御道:“嗯,那倒是。刚才啊,我跟你说的‘京城双意’是临安府的两大帮派:四水快意庄和八风得意坊。这两大帮派明争暗斗,互不妥协,而且均跟官府来往密切。刚才来的那批人就是四水快意庄的人,四水快意庄就在山脚下,里面可是藏龙卧虎之地,有金大、银二、珠三、宝四、商五、贾六、田七、麦八、柴九等一干厉害人物,而且那为你看伤的老伯就是银二。”

燕阳天道:“那老伯叫你‘玩笑小哥’,显然你们认识,你认识四水快意庄的厉害人物那岂不是很好吗?为何却不跟他们说真话?”风神御叹了口气道:“唉,白跟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明白?我这不是为你好吗?刚说了那两大对立帮派互相之间斗的厉害,你想想今晚他们出动那么多人是为什么?”燕阳天道:“莫不是八风得意坊的人找上门来了?白衣人那帮家伙?”风神御道:“聪明!你为白衣人押送财宝,能跟他们说真话吗?他们追查起来惹的起吗?他们跟官府交往密切,让官府把你办了,你身带重伤跑得去吗?再说了,我和那老伯其实不是很熟。”

燕阳天恍然道:“哦,怪不的你说我们是被打劫的,原来是把我们先跟白衣人脱离了干系。”风神御道:“是了,我们说是做生意的,不容易被怀疑,若是江湖人物多少有点牵连。再说我是找他们寄托财物的,拉近了关系,和八风得意坊更扯不上边了。”燕阳天道:“你倒是厉害,编做书籍生意的那些话倒似真的一样,他们一点都未怀疑。”风神御瞪了他一眼道:“那能乱编吗?那是真话!”燕阳天瞪大眼睛道:“你真是个做书籍生意的?”风神御又瞪了他一眼道:“那话是书市老板对我说的,假的了吗?我可没跟你说我是做生意的。”燕阳天气的直起身子朝他一拳擂去。

风神御却也不避开,受了他一拳道:“哎哟,好痛!”然后有笑嘻嘻地道:“好了,别装了,我们下山去吧!”燕阳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拳头道:“体内好象没那么疼了,我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竟能起来了。”风神御道:“你目前不能使力,还要修养一段时间,下山歇息吧,我明天给你抓药煎熬服用。”燕阳天道:“谢谢,你为我疗伤真有效。”风神御道:“不谢,幸好骨头没事,否则也只有把你抬进那四水快意庄里去了。”燕阳天道:“反正他们也不怀疑我们,去也无妨。”风神御道:“那个言苦是个厉害人物,再给他多问两句只怕要露了马脚,不到不得已我是不进去的。”

燕阳天想了想道:“是啊,他刚才盘问的紧,为人很细致。”风神御道:“他们丢了重要的小宝贝,当然追查的紧了。”燕阳天“嗯?”了一声问:“你如何知道?”风神御道:“这个。。我乱猜的。”说完赶紧去扶起燕阳天,不让他问下去。

风神御搀着燕阳天慢慢下山而去,这山山势平缓却也好走,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燕阳天问道:“真是奇怪,你刚才为我疗伤,一边说话真气还能注入我体内,你说话的时候还能运功吗?”风神御却道:“你这问题问的好奇怪,说话就不能运功了?我吃饭睡觉都能运功,真气不通畅我就会死掉。”燕阳天道:“你不是在骗我吧?吃饭睡觉也能运功?”风神御道:“当然!”燕阳天道:“那么你说真气不通畅就会死掉怎么回事?又不是气息不通。”风神御道:“我自小受伤导致的,真气不通畅就会爆裂经脉而死。”燕阳天摇了摇头,无论如何是想不明白。

大概走了一半山路的时候,风神御叹了一口气道:“奶奶的,刚才本来我们不落下风的,要不也不会落的如此狼狈。”燕阳天知道他在说刚才和白衣人那一战,接口道:“嗯,我们应该占上风才对,还应该是大上风。”风神御道:“你怎么不把你的那个对手先打倒了?”燕阳天道:“我见你很轻松,以为那白衣人上来,我也能随便抽身去帮你对付他。你怎么不把你那两个对手解决了?”风神御道:“我今天是第一次伤人,后面手软了,下不了手。”燕阳天道:“我今天是第二次在外面打架,不过连伤人的先例都没开。”说完两个人一齐笑了。

风神御道:“我们把对战拆解一次就知道犯了很多错误。”燕阳天道:“嗯!首先是没把各自最初的对手放倒!”风神御道:“第二是我们互为犄角的站位给破坏了。”燕阳天道:“是,去救那两个人的时候被白衣人插到了中间。”燕阳天接着道:“后面是我抢上两步攻他喉咙是个错误,我如果知道你那么厉害,不用抢上去,攻他左边空档就足够了。他们三个人攻击你短时间里应该没事,我上去把自己拉到八个人的攻击范围里了。”风神御道:“后面是我犯了最大的错误,我见你抢前后,应该缠住那两个弱的,或者白衣人,结果三个都没缠住。让你受了重伤。”燕阳天道:“不怪你,那白衣人太强,计算实在太精准了。”风神御却不以为然地道:“算路的确精准,不过也没什么。主要是我们经验欠缺的弱点给抓住了,短暂之间给了他可乘之机。”风神御边说边想起了他的师傅,师傅一点都不担心他的武功,只是对他的经验十分不放心,有时候经验和智慧却比武功还重要。

燕阳天道:“一分析我们倒是反胜为败了,经验和反应也大大的不足。那白衣人不知道是八风得意坊的什么人,如此恐怖,以后见到他要万万小心。”风神御心里暗笑:幸好燕阳天还没醒悟到白衣人不是八风快意坊的人,否则他就知道我在骗他了。嘴里答道:“嗯!我以后还会再见到他的,一定会!”

风神御笑了笑又道:“我朋友在就好了,他经验很老道。”燕阳天道:“是么?你朋友有你厉害吗?”风神御道:“他姓兵,被人追杀几百次都能安然脱险,千军万马中都能逃的掉。”燕阳天啊了一声,嘴巴张开后竟合不拢了。风神御拍了拍他的背道:“他现在不太方便,如果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说话间两人下到山脚,风神御领着往古荡村中走去。燕阳天道:“你是本地人?”风神御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我是庆元府海边渔村的。你呢?”燕阳天道:“我是平江府的。你来临安何事?”风神御道:“没什么事,找人。你是被诓来的吧?”燕阳天道:“也不算是,我本来就要来临安。途经太湖碰见许多人围攻那姓赵的,我看了不平,打了生平第一场架,也帮了他一把。后来知道他要来临安,又邀请我跟同行,并且他又找了另外两个懂的行船的,大家便一道来了。”

刚才提到兵释道,风神御不由想起来要紧的问题,向燕阳天道:“你可知道城里哪里有衙役?”燕阳天愣了愣道:“什么?”风神御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话,燕阳天却还是不太明白,反问道:“衙役难道不是衙门里就有吗?”风神御道:“哦!那牢房在衙门里吗?”燕阳天道:“你问的问题实在奇怪,牢房属于衙门的重要部分,一般在衙门旁边。”风神御道:“我生长的渔村偏僻,不通外界,世俗生态皆不知晓,你莫见笑!”

燕阳天道:“哦!原来这样。”便细细给他说了一通道:“普通的,按各地大小级别不同,大致分为府、县,它们各有自己的衙门,为了提审犯人方便,一般在衙门旁边设立牢房。”风神御道:“那不普通的呢?”燕阳天道:“那就说不清了,各地情况差异过大。例如:有专审文人的机构和关押的监狱;对于军士犯罪的案件另有独立的审判机构和关押之所,枢密院作为最高军事权力机构负责监管;又有关押高级官员和皇室家族的、囚禁官署吏卒的、甚至还有女囚的各种不同的监狱。”风神御道:“好复杂!”

燕阳天道:“嗯,而且经常变动,没有固定沿袭的制度和标准。另外,你说的衙役,只要在衙门里听从差遣的都属于衙役,有公堂听差的,追缉凶犯的,便衣暗访的,当街巡查的,押解犯人的,看管牢房的。”风神御道:“不知道临安的禁军抓了人关在哪里?”燕阳天道:“禁军又没审案的权力,当然押至府衙候审了。”燕阳天停了停道:“你问衙门干吗?莫非你要去报官?”风神御道:“不是,我躲还来不及咧!只是想找个牢房里打杂的朋友。”

两人说话间到的村中,风神御找了家客栈住了进去。风神御和燕阳天要了间两人房,进到房中,风神御从怀里掏出那包卤牛肉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牛肉?”燕阳天摇了摇头,自个躺在床上休息。风神御提过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把牛肉放到两腿上,左手往嘴里送肉咀嚼,右手却握住了燕阳天的左手。燕阳天只感到一阵暖流由手心涌入,知道他又在为自己疗伤。却见他吃着牛肉,涌入自己体内的真气不曾停顿,原来刚才他所言不假,竟能边吃边运功诱导真气运行,当真是匪夷所思。

燕阳天道:“你休息吧,为我疗伤损耗你的体力和真气过大,恐怕伤了你。”风神御道:“已经满了。”燕阳天道:“什么满了?”风神御道:“刚才一路慢慢下山,我体内真气早满了,不循环释放,我身体就炸裂了。”燕阳天呆呆的看着他无话可说,暗想:这个年青人当真是充满了古怪。一身绝世武功,功法却如此邪门;言行举止仿佛初涉人世,骗人却又老练圆滑;与人打斗嬉笑随意、人不忍伤,愤怒之下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旁边风神御把牛肉吃个干干净净,边舔手指边回味道:“好吃,好吃。可惜,可惜。”燕阳天本来已经有了睡意,忍不住问道:“好吃再买就是了,有什么可惜的?”风神御道:“本来这牛肉要带给朋友吃的,现在这时辰是送不过去了。”燕阳天道:“你朋友吃不到卤牛肉么?”风神御道:“哦!这个,这个,他吃不到如此美味的。”风神御说完不由看了看腰间的破虏刀。

燕阳天顺着他的眼神去看他腰间的刀,只见刀鞘鲨皮包裹,已然破旧,刀柄护手上俨然有两个阳文“破虏”,握刀处光滑铮亮,显然主人常刀不离身。燕阳天道:“你朋友的刀?”风神御道:“嗯,他的刀法非常威猛霸道。”

燕阳天却待还想问他为何上山去抓凶手,风神御却道:“时辰不早了,你睡吧!”燕阳天道:“你呢?”风神御道:“我没事,坐着睡觉,顺便帮你疗治内伤。”燕阳天知道他古怪,听的这么说也不惊诧,外面已是五更响起,便闭目睡去。

燕阳天醒来时已是天色透亮,旁边的椅子上却不见了风神御。再去看胸前的伤痕,红色的凸印已经变淡变小,凸印两边原来的暗青颜色竟然差不多消失了。试着呼吸两口长气,气息通畅无阻,再未有昨夜胸闷滞涨的状况。再提肩伸手也未感觉有多少疼痛。燕阳天看看对面的床,没有睡过的痕迹,只怕风神御坐在椅子上为自己疗治到天明。

燕阳天打开房门刚要出去寻找,小二跑了过来道:“客官醒了,昨晚睡的可好?”燕阳天点了点头道:“好,很好,舒服极了!”小二道:“请客官用午膳,等下我给你把煎熬好的药水端上来。”燕阳天道:“现在竟是午时了,我朋友呢?”小二道:“他一早出去给你带药回来,吩咐我们煎熬好等你起床服用,然后又出去了。”燕阳天心想:他一夜未躺,不休息却不知道又去忙何事。

风神御正在临安城南郊的小石村里。早上天色微亮他就进入城中寻到一所大药堂,抓了药回去,又吩咐好小二照顾好燕阳天。然后就寻到临安府衙门,到的衙门随便找个衙役问起牛二,那衙役恶狠狠地道:“你找他作甚?他犯事被抓起来了,正关在班房等候审理。”风神御赔笑道:“大哥,我是他家远房亲戚,却不知道如何找到他家其他人?”那衙役却不理他。风神御却也聪明,路过旁边的牢房口,看见一妇人往站班的衙役手上塞了两文钱,然后提着个篮子进里面去了。他也掏出十文钱上去打个招呼,说要到进去看看牛二。那衙役钱是收下了,但却不让进,对风神御道:“他犯的是处斩的重罪,不能让人探望。”风神御问起牛二的家人,那衙役倒是给了个小石村方向的回答。

风神御寻到小石村,却见此村住户约几百户,住所没什么大宅,各户装饰陈旧,有的破损严重,却是个贫民村。待打听到牛二的家一看则更是凄凉,一间茅草屋,黄土墙四处漏风,屋顶用石头压了许多油毡防雨,东一块西一块没个完整的。屋门破烂不堪,推之欲倒,刚进门便闻到一股霉腐之气,光线昏暗,屋里家徒四壁,除了张床和灶台,连木凳子都没一张。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喘息不停,大概六十多的年纪。

风神御对床上的老人道:“老伯,你这可是牛二的家?”老人颤悠悠地从床上立起身子坐到床沿道:“正是,公子有何事?”风神御道:“您是?”老人道:“老朽是牛二的父亲,叫牛大。”风神御道:“小生叫风神御,是牛二的朋友。”老人看了看风神御待要请坐,却无座可给。风神御道:“谢谢老伯,不必了!我想跟你打听个人。”牛大道:“什么人?”风神御道:“那人叫兵释道。”

牛大又看了看风神御一眼,咳了几声后道:“我不认识。”风神御道:“牛老伯,那人可认识你家牛二。”牛大头也不抬道:“是么?我不认识。我家牛二身贱低劣如何认得你这样的朋友,只怕你找错人家了。”风神御心想:这老人看我的眼神颇为警觉,只怕心中有事瞒着;另外,提到牛二,他脸上的神情平和自然,应该还未知道儿子被抓,且犯了处斩的重罪。

风神御道:“牛老伯,你可知道牛二被抓之事?一并抓起来的还有兵释道”果然,牛大一听身子一哆嗦,两手颤抖,脸色霎间大变,抬头道:“你说什么?”风神御一看判断正确,马上接着道:“他们犯的可是重罪,据说是要处死的。”牛大对后面这句话却没更大的反应,两眼呆滞自个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风神御又想:说到被抓,这老伯神色恐慌,再提处死,却没更激烈的反应,那么这老人家显然是知道他们犯事的后果了,那么也应该知道事情背后的详细。

风神御道:“牛老伯,我是他俩的朋友,要帮他们,却需要知道他们所做的是何事?”牛大待平静下来后,又看一眼风神御道:“你是他们的朋友尚且不知道他们的事,我成天躺在家里又如何得知?”看来牛大的戒心并未消除,风神御道:“兵释道当兵时是我兄弟,我跟他当逃兵被追杀了几百次,他不曾提到过他的家事。到的临安,只见他和你家牛二私聊,却未让我听见。最后一次见他时,我在临安城郊等他,他把自己身上的刀交于我,又不让我跟随他去,后来就知道他昨天和牛二被抓了。”说完怕牛大不信,把兵释道的刀从腰间连鞘抽了出来,递到牛大面前。

屋里光线十分昏暗,那刀柄上破虏两个阳文却很明显,牛大却也不用细看,眼泪就流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兵将军的刀。”风神御暗惊:难道兵释道是个将军?却没有开口说话。牛大缓了缓道:“兵公子不让你知道,想来是为了你好,你不可错怪了他。”风神御忙道:“那是自然,我怎会怀疑我兄弟?只是我现在想知道来龙去脉才好帮他。”牛大道:“只怕无力帮他了。”说完眼泪又流了下来。风神御看看牛大已经不怀疑他了,嘴里道:“牛老伯,只要你告诉我原委,或许还有办法。”

牛大道:“约二十年前,兵公子的父亲兵守望原是镇守庐州的副统领。”这次轮到风神御大吃一惊道:“二十年前?镇守庐州?和杨晋安一起的?”牛大道:“原来你知晓这些?”风神御道:“不知,不知,牛老伯你细细道来。”牛大道:“他们属于池州大军的前军,镇守庐州。杨晋安是统领,兵守望是副统领。”

牛大喘了几下继续说道:“我原来是兵将军手下一个养马的,跟将军颇为惯熟。一次军马惊散,我追赶中被惊马踏断了左脚,却跑失了三匹战马,本因被问斩。兵将军见我可怜,帮我掩了过去。又见我脚断无法呆在军中,便称我身体残疾,理应返乡另行谋生,再为我担保,说尽了好话。我因未满年岁退伍,没有一文军饷可拿。兵将军叫人帮我接好了脚,自己又掏了十两银子给我回乡谋生。”风神御道:“跑了三匹军马就要问斩?”牛大道:“大宋军马匮缺,相当珍贵,普通军士的命不值得一匹军马,何况我丢失了三匹。”

牛大见风神御没问下去继续说道:“我回到临安,摆个小摊得以维持生计,日子倒也凑合。第二年又娶了老婆有了牛二,我感激兵将军大恩,时常给他带个书信问好。后来牛二她娘刚生了牛二就得了重症,用光了家里的钱财也未能救她一命,兵将军知道后又托人带了几两银子来救活我爷俩。”风神御这才明白为何牛二说老爷对他全家恩重如山。

牛大喘了喘又道:“谁知道再过得三年,那边就传来了兵将军涉嫌通敌被抓起来的消息。我却是死也不相信有这等事,无奈却帮不了忙。听说兵将军的儿子后来被杨晋安将军照顾,杨将军后来调离庐州辗转边疆各处,他就一直跟着,长大后也从了军。杨将军后来退役回到临安,他却未能跟回来,我从此也没了他的消息。”风神御心想:原来兵释道果真是认识杨晋安老将军的。风神御道:“你见过杨老将军了?”

牛大却喘着气答不上话,风神御忙坐在他旁边,左手帮他拍背,右手握住他的右手,把真气缓缓地度将过去。牛大感觉舒适了不少,又继续道:“杨将军多年来一直在为兵将军奔走伸冤,无奈官衔太低无人重视,何况退役回到临安更是没有什么朋友。他回到临安,我也去找过他好多次,但是大家都没什么办法。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这事是无法翻案的了。”说完,牛大长叹了一口气。

等了等,牛大继续道:“直到半个多月前,一个跟你一样高的大汉来到我家,让我看了身上的刀和我以前写给杨将军的书信,说自己是兵将军的儿子,我这才见到兵公子。”风神御道:“牛老伯,兵公子找你何事?”牛大道:“他问我是不是在府衙牢房里打杂的,我说我百病缠身做不了体力活了,我儿子顶替我在做。”风神御道:“那应该是杨老将军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了。”牛大道:“嗯,想来如此。我老婆死后,我每年看病花费太多,家里贫穷,做不成生意,只得到在府衙的班房里做下等活,杨将军知道后也施舍过钱财帮我拉扯大了牛二。后来牢房的班头嫌我迟缓,就让牛二顶替我去做了。估计他先找到了杨将军,杨将军告诉他如何找到我家的。”

就在这时,风神御耳力何等过人,远远已经听得有人喝问:“牛二的家在哪里?”风神御对牛大道:“有人在前边找牛二的家。”牛大却也不惊慌道:“官差来了,让他们抓吧,见到我儿子死了也就罢了,你快走吧!”风神御道:“我说过要帮忙的,你不能被抓,快!跟我来。”说完拉着牛大往门外走去,牛大却是脚步迟缓,原来左脚竟是瘸的,被马踏断后未能接回原状。风神御一把抱住牛大的腰大步迈出门口,往旁边的小巷里拐了几拐。

待过了一阵,两个官差抓不到人骂骂咧咧地走远了,风神御这才带着牛二回到屋里问道:“后来呢?”牛大道:“后来他求我们帮他打听关押兵将军的地点,我吩咐牛二无论如何也要帮上一帮,然后他强塞了两贯钱给我们就离开了。接着的半个月就是他和牛二联系了。”

风神御道:“难道十多年来你们一直不知道兵将军关押在哪?”牛大摇了摇头道:“如果知道,我死也要去探望一下的,但连杨将军也不知道关押在哪。听说关押的州府换了好几个。兵公子倒是肯定兵将军已经转到临安关押了。”风神御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牛大道:“明白什么?”风神御道:“他在其它地方的监狱已经找过了,而且查到了兵将军被关在临安,不过他也被人发现了,落了个劫牢造反的罪名。”

牛大道:“其它地方兵公子做过什么我倒不知道。”风神御道:“那他打算在临安劫牢你倒是知道了?”牛大道:“我们父子俩都知道,也知道要犯死罪,但死有什么可怕的?兵将军光明磊落、为人正直、爱护军民、致力抗敌保家、说他通敌我是不会相信的,死上一百次我也要尽我卑微之力帮助兵公子。”风神御道:“我也要帮他!”牛大道:“现在境况恶劣,你却如何帮的了他?”风神御笑了笑道:“劫狱!而且劫两个!”牛大惊道:“你,你不怕死?”风神御又笑了笑道:“我命大,死不了的!”

随后风神御对牛大道:“牛老伯,这里只怕官差还会再来,我先带你离开吧!”牛大道:“我是将死之人,身体不便,只怕连累了你。”风神御道:“牛老伯,你不相信我?”牛大看着身旁这个年青人,眼眸透亮清澈,英俊的脸庞平静如水,哪有一丝说谎的样子,不由得自己不相信。

牛大却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几件补了又补的衣服,一双破鞋,打了个包袱,又特别去灶台旁拿了个旧木碗塞到包袱中,便跟着风神御离开了那间破茅屋。风神御把牛大领到自己在悦来客栈的客房中,安置好后道:“牛二和兵释道现在关押在府衙的牢里,你原来在那里打杂,应该知道那里的情况吧?你帮我画个草图。”牛大把衙门以及牢房里的各地点一一标了个草图并解释给了他听。风神御又问了其它一些事之后对牛大道:“牛老伯,你在这呆着,切不可出门,饭菜我叫人送上来。”待牛大应允后便离开了客栈。

燕阳天醒来的时候发现风神御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暗青的衣装,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他右手正握着自己的左手为自己疗伤。燕阳天苦笑了一下道:“你何苦在房里戴个斗笠?”风神御道:“新买的,不戴着心里痒,戴了又不舍得脱。你看好看不?”燕阳天只得点了点头,然后道:“你跑去哪里了?几时回来的。”风神御道:“有事去了,回来有一阵了。”燕阳天道:“正午喝完药,我躺下不知不觉又睡着了,现在什么时候?”风神御道:“卯初时分。你睡了两个多时辰,睡的很好。”

犹豫了一下,风神御问道:“阳天,你打算来临安作何事?”燕阳天道:“我要参加省试。”风神御摇了摇头表示不懂。燕阳天知道他见识欠缺,便详细说道:“要当官可以选择科举考试,大宋科举考试每三年一次。第一级是每年秋天由各州举行的取解试,也称秋考。秋考选出各州人才参加第二级考试,也就是第二年春天在礼部举行的省试。省试再选出的人才参加当年第三级考试,这第三级由皇帝亲自考核也称作殿试。殿试后分三甲放榜:第一甲是状元,第二甲称榜眼,第三甲是探花。而且殿试以后,不须再经吏部考试,直接授官。风神御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你要做官了!”

燕阳天道:“其实我也不想,父亲之命不敢不从。”风神御道:“你身上这伤不会耽误你吧?”燕阳天道:“给你治疗都好了五六分了,不影响!”风神御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燕阳天道:“看你的样子有话要说?”风神御沉默了一下道:“阳天,真是抱歉,本来我想多陪你几天帮你快点养好伤的,不过我现在有些急事要去办,只怕。。。”燕阳天道:“没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放心去吧!几时动身?”风神御道:“现在。”燕阳天道:“现在?”风神御道:“我现在还要赶进城里,可能明天启程离开,但明天可能过不来了。”燕阳天道:“哦!那你去吧!”风神御放开燕阳天的手,停止了疗伤,离开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朝燕阳天笑了笑。

风神御到古荡村后面原来吃过的酒家切了三盘卤牛肉包好,匆匆赶回临安城的悦来客栈,牛大已经用过了晚饭,风神御看他一切安好,也宽了心。未等天色完全暗下来,风神御便往临安府衙门走去,衙门在御街中段偏南的位置,靠近西边城墙,后面是教场,前面对着中书省。风神御早把牛大给他画的草图牢记在心,看看周围环境,和草图完全吻合。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风神御从外墙直接飞身进入内监。本来根据牛大给的草图,要进到内监,先要到的牢房在府衙大堂口右角,然后进入监门,监门内对着一照壁,通道只有一面,沿着这通道走,接下去要连拐四个直角、通过五道门的甬道,来到看管牢房的衙役轮值的大房,接下来后面是关押一般杂犯的六排矮监房,绕到南边尽头,往东拐直角才能到达内监所在,也就是专门关押死刑重犯的牢房。风神御却把前面都省了,直接进到内监。

内监是四合院形,东西南三面是监房,北面是看守死刑犯的衙役的当值房。按牛大所说,临安的内监很大,看守重犯的衙役很少出来巡视,只在房前挂两盏灯笼。风神御在东西两面关押的犯人中未看到兵释道和牛二,却在南面八间牢房里看到了两人,一边尽头关着一个,想来是防止两人谋划串供。中间却是无人关押。风神御先到牛二的牢外递了半包卤牛肉进去,叫他自己慢吃,不可出声。然后绕到兵释道牢房的边角上坐了下来,那兵释道没了生还的念头,正低着头面对墙角,对外面的影动和声响是不闻不问。

风神御轻声道:“兵公子,你在那对墙反省么?”兵释道听到后,身子一震,朝风神御的角落看了过来,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待眨了眨眼睛,再多看了一眼,才急忙拖着脚镣移了过来惊讶地道:“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风神御忙道:“小声点,你别把我给害进来了!”兵释道忙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还回临安城?找死吗?”风神御道:“你倒是很关心我哈,我买的十几本书还在客栈,我的书可不能丢!”兵释道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风神御道:“还刀。”兵释道怒道:“奶奶的,你取笑我?我这样子要刀有个屁用。”风神御道:“出去不就有用了吗?”兵释道疑惑地道:“出去?怎么出去?”风神御道:“当然是我救你出去了。”

兵释道道:“你为什么要救我?”风神御道:“我知道你不是杀杨老将军的凶手。”兵释道道:“你知道我不是凶手了?”风神御道:“嗯,其实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没怎么怀疑你,你长的还比较顺眼,不象凶手。真正的凶手应该是短眉小眼,苦瓜脸,稀疏的山羊须那种模样的。”兵释道哼了一声道:“哦!原来你看到真正的凶手了,感到良心不安了,才要来救我。”风神御也哼一声道:“我有什么良心不安的?又不是我抓的你,是你自己送给人抓的。”

兵释道道:“那好,就算你良心暂时没发现吧。不过,我也不要你救我出去?”风神御道:“为什么?”兵释道道:“唉!如果我要逃他们抓的住我吗?总之我不想出去,不过我求你把牛二救出去,他是被我连累的。”风神御道:“你真的不想出去?”兵释道道:“不想!”

风神御叹了口气道:“你说这朗朗乾坤、太平天下的,怎么还有人要劫狱造反啊?”兵释道狠狠地道:“昏君无能,朝纲大乱,太平个屁。”风神御道:“不太平么?那为何这八间牢里只关得你们两个人,其他都空着?”兵释道道:“你以为牢里关的都是坏人么?”风神御道:“那么你是好人了?”兵释道道:“那当然!”风神御道:“好人如何去做那劫狱之事?好人又如何被抓进内监来了?”兵释道道:“我劫狱是有缘由的,被逼的。”风神御道:“哦?说来听听!”兵释道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救了牛二快快离开这里吧!”

风神御道:“也好,救了牛二我也好向牛大有个交待。”兵释道惊道:“你见过牛大了?”风神御道:“嗯,他叫我来救你们俩个,再把兵守望给救出来,远走高飞。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出来,那我只救两个更省事。”兵释道道:“啊!原来你都知道了?你能救我父亲?”风神御道:“你不相信我?”兵释道忙道:“那快救我出去。”风神御道:“不救!”兵释道道:“奶奶的,你到底是救还是不救?”风神御道:“救,但不是现在救。”

兵释道本想抓抓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扣在枷锁中,只得问道:“这又是为何?”风神御道:“刚才我要救你,你不愿意出去是为什么?”兵释道道:“我出去了,连累我父亲被杀头怎么办?”风神御道:“那现在你怎么又急着要出去?”兵释道道:“你不是说能救我父亲吗?”风神御道:“我只问你相不相信我,我可没说能救你父亲。”

兵释道气的想送他一记拳头,还是发现自己的手被扣在枷锁中,着急地道:“那你到底救不救的了我的父亲啊?”风神御道:“刚才问你你又不肯说,你得先把你知道的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才好救啊。”兵释道道:“牛大不是告诉你了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事?”风神御道:“他知道的不多,我还要知道你父亲的事。你父亲若通敌,那我是万万不能救的。”

兵释道象被凉水泼了一身,喃喃地道:“原来你还是没办法救我父亲。”风神御道:“你告诉我缘由经过,我自会想出办法来。”兵释道道:“那算了,我连累了牛二,不想再牵连你了。”风神御道:“你错了,你连累的不止是牛二,牛大也连累了,你把刀给我的时候,我也已经被牵连进来了。”兵释道道:“你真的不怕?”风神御却不看他,自顾把腰间的破虏刀抽了出来,用手指在刀鞘上弹了一弹道:“好刀!”

沉默了一会,兵释道道:“好吧,我道与你听。我父亲兵守望原是镇守庐州的副统领,我五岁那年朝廷派人到的庐州把我父亲抓了起来,我年幼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父亲只把我和我母亲托付给杨晋安统领照顾,没留下别的话。杨晋安统领保住了我母亲和我,把我和他的两个儿子杨鹏、杨举一起对待抚养。我母亲两年后气死了,我跟着杨将军在边疆四处调拨,到十六岁那年就从了军,杨将军也因为身染恶疾,得以返回临安告老。我多次询问过杨将军关于我父亲的事,杨将军只是坚信我父亲绝对不会通敌,却也不知道背后的隐情。

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有一个自称姓景的人偷偷找到我,他说他是我父亲当年的亲信。我跟景叔到的一个无人之处,他把真相告诉了我。原来我父亲在我四岁那年领命截杀一批由金国入界的奸细,但是我父亲感到事有蹊跷,他怀疑那批人并非奸细。”

风神御在牢外激动地道:“那批人有二十五个,由金国颍州方向进入宋境。”兵释道道:“你那么大声干嘛?小声点!”风神御压低声音道:“是也不是?”兵释道道:“你知道这事?”风神御自感失态,忙道:“不,不,听说过一点,你继续说,我不插嘴了。”

兵释道继续道:“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景叔告诉我,我父亲怀疑背后另有玄机,派他一人去查探清楚。景叔查探出那批奸细自庐州被截杀后分两批逃跑,一批在宋境内被七大捕缉拿;另一批返回了金国境内。七大捕缉拿的那批人极端厉害,多次逃脱七大捕的围追堵截,景叔几个月来根本没法接触到他们。后来景叔只得混进金国探听另一批人的下落,结果是大吃一惊,那批人返回金国的当天,金国边界处发生了骚乱和交战。”

风神御忙插嘴道:“他们逃掉了吗?”兵释道道:“景叔也不清楚。他只是从金国边界百姓的口中得知,那天金国来自京城的精锐部队冲出颍州,但是只到的两国交界处,并没有向宋开战,后来在金国境内发生了一些小规模的交战就回京城去了,他们以为是练兵演习。景叔混进颍州和金兵交谈,当地的守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景叔知道我父亲的怀疑是对的,便回去做了禀告。我父亲一面向金国边界通书求证,一面再派景叔深入金国京城进行更详细的调查。”

风神御道:“你父亲向金国写书信?”兵释道道:“对,金宋两国签订了协议,宋向金俯首称臣,两国不再兵戎相见。为避免两国由于误会发生战争,如果边界有兵力异常调动会向对方通碟说明,早让对方准备,如果不事先通报可能会导致两国战争爆发。我父亲自己擅自向金国发文求问,为何金国边界有精锐军队调动,却不通知,希望知道原因。”

风神御道:“擅自?”兵释道叹了口气道:“是的,这就是我父亲被诬陷的原因。庐州的军队属于池州大军的前军,向金国边界的军队发文要池州大军的都统制审阅过才能发出。”风神御道:“都统制是最大的将军么?”兵释道道:“对,这是官名,就是某一路大军的最高指挥官。”风神御道:“那你父亲为何不先向他禀报?”兵释道道:“这个景叔也不知道,他深入到金国京城,后面的事不大清楚。他混进金国京城也探听不出更多的线索,只确定了那天与金国精锐部队在边界交战的正是那一批人。”

风神御道:“那金国怎么答复的?”兵释道道:“金国的颍州统领并未向我父亲回复,我从杨将军那知道,他们给大宋池州都统制的回复是:练兵演习以防紧急突变,当日即返回原驻地,并未驻留边界,毋须担忧。”

风神御道:“那你父亲后来呢?”兵释道道:“我父亲私自发文的事自然就被上面知道了,而且又查证了父亲手下的人景叔已经进入金国了,上头便以涉嫌通敌之罪把他抓了起来,在各地关押。”风神御道:“那你父亲可曾解释。”兵释道道:“可能没有,我父亲自己承担了罪名,所以也未累及杨晋安统领和自己的部下。”

风神御道:“景叔回来没给他作证?”兵释道道:“景叔跟我说,我父亲交待过他,只要回来看不到我父亲本人,马上逃离庐州,隐姓埋名,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后来景叔回来知道我父亲被抓就逃走了,直到我长大从军后找到我告诉我这一切。”

风神御道:“那你知道真相以后呢?”兵释道道:“我在军中又隐忍了两年,和返回临安的杨将军常有书信。我告诉了他真相,他却也无力援助,申诉被压,无人受理。十五年了,这案已经成了死案,没机会洗冤了。”

风神御道:“之后你就当逃兵了吧?”兵释道道:“嗯,我知道没机会翻案了。想到我气死的母亲,五岁后再未见面的父亲,我心有不甘,便逃离兵营,五年来一直在追查关押我父亲的地方。我到过庐州、池州、潜入过建康府衙门,终于从囚犯调动籍册里知道我父亲八年前就被押往临安关押了,但没注明关在何处。”

风神御道:“囚犯调动籍册是什么东西?”兵释道道:“囚犯在两个监狱间转动需要有押送和接收的文书互换作为凭证,这样如果囚犯跑了可以分清是哪一方的过失。一般是权限低的监狱向高的一方押送,也有权限高的监狱到低的那边提取。文书互换后会被妥善保管,狱官另外把人员的转移记录在一个册子上便于查找管理。”风神御道:“你如何得到那籍册?”兵释道道:“抢的!”

风神御瞪圆双眼道:“哇!你在那几个地方杀人放火被人认出来了,所以落了个劫牢造反的罪名?”兵释道瞪了他一眼道:“我没杀人放火,不过我逃出军营本来就受到追捕,在那几个地方倒是暴露了身份和行踪。”风神御道:“哦!那只是伤及无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兵释道又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风神御道:“继续啊,没说完呢。”兵释道道:“没了,后来你都知道了,到了临安你诬陷我是凶手,然后害我被抓到这来了。”风神御道:“大哥,你倒是说详细点啊。”兵释道只好道:“我根据杨晋安将军的书信找到了他府中,求他帮忙探查我父亲关押在何处。杨将军在京城却没有官场的朋友,他说会尽力想办法打听。另外他告诉我,找跟牢房打交道的人才方便探听,并告诉我牛大家的住址。我便去找了牛大帮忙。”

风神御道:“后来你又去了杨府?”兵释道道:“嗯!第一次见到杨将军,他就知道我想劫狱了,他叫我三思而行。我心意已决,叫他暂时离开临安一段时日,以免累及他老人家。杨将军只得交待了离开的日子,并叫我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到府上找他,如果他有什么消息会告知于我。那天我在城里被人跟踪,所以很晚才赶到那。杨府管家不认识我,我也不敢引人注意,求见不成便离开了。第二天早上再去时,才知道杨将军被刺杀了,我不敢久留,匆忙赶回城里了。”

风神御道:“第二天,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去查杨将军的案子。等他走后,我又找了管家问了他到杨府以后查问案情的所有问题。我得知杨老将军比平时晚休息半个时辰,估计是在等你,后来他睡不着可能也是对你放心不下。”兵释道流着泪道:“我还未能报答杨将军的大恩,他竟然先撒手人寰了,唉!”风神御道:“你也不用太难过,他并非因你而死的。你后来打听到你父亲的下落没有?”

兵释道道:“牛二找到了在大理狱的朋友。。”风神御打断他道:“大理狱?岳将军屈死的地方?”兵释道道:“现在的大理狱已经迁移了。以前的大理狱在钱塘门后面,里面有风波亭。”兵释道继续道:“牛二找到了在大理狱的朋友,他那朋友也是在在牢房里打杂做下等活的,平日与他惯熟,这才从那朋友口中得知我父亲关在大理狱中,但具体在哪不清楚,我也没潜进去过。我开始不太相信那朋友说的,后来也只得相信了。”

风神御道:“为什么开始不相信?”兵释道道:“你可知道大宋的司法?”风神御把头摇的象拨浪鼓一样道:“这些不明白。”兵释道道:“大宋的司法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权分立的司法审判制度。大理寺是最高的司法审判机构,掌管审理全国处于流刑以上的要案,负责审理地方各州、县上报的刑事案件以及京城百官案件。刑部负责复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件。御史台掌管监察文武百官,也可参与冤案大案的审理。因此形成了大理寺的主管审判,刑部主管复核,御史台主管监察的司法审判制度。在三大司法机构的上面就是皇帝了,皇帝主宰一切行政权、司法权、立法权。”

风神御道:“什么是流刑?”兵释道道:“奶奶的,你问的这么详细,只怕说到天明也说不完。”风神御道:“大哥,所以我来的早啊,天色刚黑就摸进来了,说详细点好救人嘛!”兵释道气的七窍生烟也拿他没办法,只好道:“流刑有好几种,你记住流刑是比较重的刑罚就是了,打打屁股,拍拍背的那都算轻的刑罚。”风神御道:“你看不是,简单两句话就清楚了嘛!”

兵释道继续道:“我父亲被提到这里来,那么肯定是重案了,被原来的州、府上报到大理寺了。但是为何大理寺却一直没有审理?”风神御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审理?”兵释道道:“如果审理了,那么罪名成立就定罪了,就会执行刑罚,即使处死也要有个结果啊。”风神御道:“关押不是刑罚吗?”兵释道道:“你以为牢房是做善事的人开的,免费提供吃喝啊?审了就判,判了就执行。该臀杖和脊杖的打了放人,该流刑的发配穷乡僻壤,罪该致死的择日处死。无论定什么罪,哪有关押着不让人见的道理?”风神御道:“那就奇怪了,你父亲没被打屁股、拍背之后放人,也没被发配,更没被杀头,想不通。”

兵释道道:“审理案件是有时限的,我父亲八年前就被提到大理寺,所以刚开始我不太相信他还关在大理狱中。后来一想既然大理寺八年来未做审理,我想一定有重大隐情,不由得不信我父亲依然被关在大理狱中。

风神御道:“大理狱就是大理寺吗?”兵释道没好气的道:“大理寺是审判机构的名称,大理狱是牢房。监狱有刑部管的刑部大狱,有大理寺管的大理寺狱也叫大理狱,还有御史台管的御史台狱。”风神御道:“奶奶的,好复杂,不过我明白了。等下出去问问看在哪儿。”

兵释道急忙道:“你切莫乱问,牛二就是因为打听的太急让人怀疑了。我是被通缉的犯人,追捕我的人知道我到临安了,牛二唐突乱问被人警觉,临安的官府和追捕我的人一合计就觉察到了我的意图,所以我便被设套抓了。这里不同别处,城里高手云集,若惊动到内宫中的高手,更是死路一条。”风神御道:“这下好了,你自己承认是意图被识破给人家设套抓的,跟我的良心没什么关系了。”

兵释道悻悻地道:“你故事也听完了,有什么办法?”风神御道:“舒服吧?”兵释道道:“什么?”风神御道:“你故事讲完了应该很舒服吧?憋在心里那么多话,那不重死了?”兵释道哭笑不得道:“大哥,你来这不是只为了让我讲故事舒服一下吧?你的办法呢?”风神御瞪了他一眼道:“奶奶的,故事我才刚听完,有那么快想好的吗?”

风神御看看兵释道脸色很难看忙说道:“你别摆那苦瓜脸啊,倒跟那杀杨将军的凶手似的,你让我想一想!”说完从怀里掏出另外半包卤牛肉道:“你饿不饿?先吃点牛肉吧。”兵释道道:“有酒吗?”风神御道:“我从来不喝酒的。”兵释道道:“那将就吃点吧。”

兵释道的头和手都扣在枷锁里,那枷锁却是两块厚重的铁板合拢而成,风神御只能递到他嘴里喂着吃。兵释道一边吃,风神御一边问道:“喂,你的枷锁与其他人的怎么不一样?”兵释道道:“普通枷锁哪能锁住象我这样的高手,朝廷对于武林高手都有特制的锁具。”风神御道:“哦,对心狠手辣的会特别照顾一点。对了,你确保明天不会被杀头吧?”兵释道道:“不会,还没过堂审理呢,大概还没轮到我们这案子。”风神御道:“如果明天审理你们,你们就什么都承认了,别受皮肉之苦。牛大说不认罪会被打的很惨的。”兵释道道:“好!”风神御道:“你和你父亲快二十年不见面了,如何认识他?”兵释道道:“那把破虏刀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另外他脸上刺有‘池州军’的字样。”风神御道:“你脸上怎么没有?”兵释道道:“我为了逃避追捕、方便行走,花重金请人用药水洗掉了。”风神御道:“你们如果出的牢房,打算往哪逃?”兵释道道:“扬州,我家祖籍在那儿。”

待风神御一口一口把牛肉喂完后,他的问题也问完了。风神御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办法我也想出来了。”兵释道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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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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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 浅草才能没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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