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涌金门外柳如烟 西子湖头水拍天

第六章 涌金门外柳如烟 西子湖头水拍天

风神御按昨天从大理寺出来的地方跃了进去,甬道里的便桶已经被放回牢房中了,兵释道跟在他后面,来到甬道中间的狱门前。只见他从包袱里掏出一包东西,各往两扇门的门轴洞里倒了下去,却是菜油。昨日那张都头送饭推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风神御等下还要带人上来,不得不小心着点。

风神御听的监狱里面热闹异常,知道赌局正当激烈,开了道门缝闪身进去,待兵释道进来后,合好门扇。两人潜入刑房,开了暗道,进得身子后放好暗道口的矮桌,贴着墙摸索向下。黑暗中兵释道问:“刚才大门没关?”风神御道:“都头晚些时候要来送饭,他们每日对赌,关门怕惹了怀疑。”

出了暗道口,前面还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任凭这两人武功高绝,没一点光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兵释道问:“没灯么?”却感觉风神御拿着什么在墙上划了两下,眼前光亮一闪。风神御道:“有的,都头每次下来会添上些油,点了油灯给他们用饭,用完饭也就差不多没油了。”

风神御手上的原来是火折子,就是用很粗造的土制纸卷成紧密的纸卷,里面含磷,遇热就烧着了。风神御领着兵释道到右墙中间,寻到放置灯油的罐子,往左右两盏灯中注满灯油,然后用火折子点上灯火。地牢里顿时亮堂起来,兵释道急忙去寻自己的父亲。那边早有一个人哭道:“释道,我的儿啊!”

兵守望见过风神御后,兴奋了一天。刚才听的声响,早就忍耐不住了,火光亮处,只见风神御旁边那人身材魁梧,恍似自己青年的模样,外衣遮住的兵刃又露出了刀柄,不禁放声哭喊。兵释道冲过去看了看牢里的人,双膝跪地,流泪喊道:“爹爹,孩儿无用,苦了你了。”两人隔着牢栏,抱头哭做一处,久久不舍松手。

风神御两眼湿润,在后面看着也不着急,他早知道两人近二十年没见面,父子情深,免不了许多嗟叹和眼泪,所以提前两刻进了地牢。待等到两父子人松开了手,相互摸着头流泪对望的时候,风神御从墙上选了从右边开始的第五和第六位置的钥匙,走到裴叔的牢房开了房门,又打开了脚镣和手铐。

风神御放下手里的菜油包,左手沾满了油往裴叔的下巴、鼻下、脸两侧抹上一抹,拔出剑道:“裴叔莫怕,莫动!”接着用剑把裴叔的一张脸修理的干干净净,左看右看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到裴叔身后,拢住他的头发,把颈下的头发挥断。又叫裴叔脱了衣服,把脸抹干净。自己打开包袱,拿出新衣给他换上,扎好头巾,再看裴叔,转眼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

那边父子俩止住了眼泪,兵释道向风神御道:“你有钥匙?”风神御一边把脚边另一串钥匙递过去,一边道:“墙上挂的,那都头下来身上不挂钥匙,如何开牢门要便桶?”等兵守望卸掉脚镣手铐,风神御象刚才一样把兵守望修饰了一番。然后用两人脱下的旧衣服包好菜油包、胡须、断发,捆做一团。兵释道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劫过狱?”风神御回头瞪了他一眼,道:“这事能常干么?刚跟牛大学的。”兵释道和兵守望同时惊讶道:“牛大?”风神御先对兵释道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又对兵守望道:“兵将军,牛老伯对你的恩怀未敢遗忘半点,此次劫牢,他父子俩冒死出力,你出去自然可以见到他们,不过切切不可冒然叫唤。”兵守望激动得连连点头,想不到二十年了,还有如此忠心耿耿的旧部。

等四人准备好后,兵释道道:“我们走吧!”风神御道:“等等!”然后拉过兵释道走到油灯前,道:“你先把军队给我标记在图上。”兵守望在一旁惊道:“释道,要惹上军队?”风神御忙道:“兵将军莫要担忧!有小兵将军在,不会有事。”兵释道见他拿出颜料,又掏出一张折叠的大纸,打开来铺到地上,大纸上密密麻麻地画了街巷,还标了酒楼、大府、豪宅、店铺的名字。

兵释道笑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一堆错字、漏字。”风神御道:“这是临安地图啊,我见牛老伯无聊,叫他帮画的。”兵释道道:“这比例差得太远,临安城又称腰鼓城,南北狭而长,东西宽而短,这上面怎么两个方向长度差不多啊?”风神御道:“比例差的远没事,心里知道就好了。”兵释道道:“那你叫他标的这么多酒楼、客栈、店铺有什么用?管用的是主要的大街巷和河道。”风神御道:“详细点不好吗?我叫他记得多少标多少。”兵释道道:“这里的小巷都是通的,辨认了方向,随便哪端都出得去,还用去管里面的细致?”风神御道:“你辨认的了方向出得去,我辨认不了方向怎么办?万一进到巷中出不来也好对着名字找到自己在哪儿啊。”兵释道道:“莫非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风神御道:“有时候清楚,在小巷里多转几转,出去了就不知道哪是哪了。”兵释道:“白跟你说了那么多,我叫你认准大的方向,小巷子都能通到主街或河道,记住河道和主街就很容易确定自己的位置了,小巷子里怎么转悠都不怕,明白吗?临安城那么大,你标的了这么多屋舍、店铺吗?”风神御道:“不就是因为它们都是连通的才不好辨识吗?另外这可是我能买到的最大的纸了,标不下我也没办法啊。”

兵释道挠了挠头,道:“奶奶的,与你说不通,真要把我气死了。”没办法,他只得用手点了红色的颜料,把军队驻扎的位置简单快速地圈了出来,标完后自己看着那图都觉得实在离谱。风神御却很满意,边看边记,最后折起大纸道:“不愧是将门之后,画得比牛大快多了。”然后看了看地牢中的其他犯人。那些人倒是有两个人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们,却没人敢出声。兵释道道:“不是吧?你还想再带几个?”风神御叹了口气,道:“他们都不出声。我们走吧!”

四个人摸出到监狱外的甬道中,风神御跃上外墙,探眼去看外面。远远看见燕阳天正在很远的地方着急的来回走动张望,赶忙下了墙,背住裴叔纵身跃起,到的墙头双手一撑,毫无声息的落到外面去了。兵释道在里面看得直乍舌,这外墙一丈多高,他竟背着个人过去了。风神御见后面没人跟出来,只得又跃了进去,背起兵守望对兵释道说道:“快走!你舍不得这大理狱么?”

风神御领着裴叔向市河边快速走去,后面隔段距离跟着兵家父子,燕阳天在最后看看四处无人,便跟在后面过去了。风神御早在清远桥下随便找了块重物,把地牢里那旧衣包沉入河里。兵释道道:“你倒很小心哈。”风神御道:“发现有人逃狱后,急切间他们也不知道犯人改头换面了;另外查案的如果是厉害的人物,痕迹留得越少越好。”这里桥边阴暗,没人注意,燕阳天赶到后,对风神御道:“你们怎的劫了两个?”风神御道:“劫一个和劫两个没区别吧?有两个岳将军,所以一起救了。”然后又对两老解释道:“这位是我兄弟,带伤冒死在外面望风,多得了他,要不肯定出不来。”两老连忙向燕阳天躬身拜谢,燕阳天对风神御道:“你。。。。这。。。。”见二老来行大礼,连忙又对二老道:“两位老人家,莫要如此,真折煞了小生。”

风神御道:“好了,我们要去后头上船了。阳天,你呢?”燕阳天愣了愣,拉过风神御到一边。悄声道:“莫忘了,你进去前说过要给我解释的,他们两个真有岳将军般的冤屈?你休得骗我。”风神御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燕阳天如何会不识的,这“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是岳飞将军的绝笔,第二天吴山遮幕,西湖哽咽,古木摇恨,百姓断肠。现在听得风神御从口中说出来依然重似千钧,让人心情沉痛,没有天大的错案沉冤,又如何敢说出这几个字?燕阳天道:“好!我信你。你们去哪?”风神御道:“扬州方向。”燕阳天道:“我跟你们上船,了解详情后好帮你们。”风神御道:“跟我们很危险的,你。。。。”

燕阳天道:“走吧!我知道你的船在哪儿。”风神御道:“啊?你跟着我很久了。”燕阳天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真个贼滑,骗的我好苦,我原打算来找你算账的,且看你在干什么见不得的人的勾当。”风神御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是么?奇怪,我怎么跟踪人家就给发现了,人家跟踪我却发现不了。”

等五个人走到棚桥边,牛大、牛二早等候在那了。牛大上前和兵守望相捂住手,两人含泪点头,却未敢多说。风神御道:“一起跟我来!”等一群人又到了一个无人之处,风神御道要过牛二的包袱,打开来取出一包粘乎乎的东西,道:“先把脸抹了。”然后在掌中摊匀,往裴叔脸上抹去。兵释道道:“这是什么?涂抹这干嘛?”风神御道:“油膏加黑泥,他俩在牢中多年不见阳光,脸色太过惨白,不似苦工模样。”兵释道上前闻了闻,没有味道。风神御边抹兵守望边道:“又不是胭脂水粉,闻什么?只是普通防脸裂的油脂。”兵释道又看看牛大的包袱,道:“那这个小木盒里是什么?”风神御道:“洗去脸上刺字的药粉,离开临安城后,兑水调用,用针扎洗,多洗几天就看不出了。”兵释道道:“这你都能弄到?”风神御道:“刺字用松烟墨加药酒,要找到洗的方法当然去问有卖松烟墨的地方了。”

等把两人的脸和脖子抹完,晃眼看不出破绽后,风神御又拿出几张破布盖住几个人的肩膀,又叫兵守望遮住有刺字的半张脸,然后带大家往后寻到装大米、白面的船上。风神御对船夫道:“辛苦两位大哥久等了,我看看货,交待一下,就可以出城了。”大家上船蹲进棚里,风神御划开一袋白面,抓了面粉,往各人身上撒匀,又用手拍了拍。然后道:“牛老伯,你扮作管家带他们去城外找到的商船装米,过城门之时给守门的十文钱,我在后面跟着。”之后拿了牛大的斗笠出了大蓬,对船夫道:“大哥,我家管家带了几个苦力引你们出去装船,你们多多担待。”待船夫答应后,离开了米船。

米船很大,但是舱蓬中装了一半的米、面,大家只好坐在上面。借着蓬边挂着的灯火,兵释道去看牛大的脸,涂了黑泥油膏,再加上年老肤黑,刺字倒是看不出。兵释道悄声问牛大:“他怎么走了?”牛大道:“不知道,下午他带我去看过了城外的商船,跟我说了细致,准备一起走的。”燕阳天道:“他在前面的书船上。”兵释道道:“奇怪,他为何还要另乘书船?你知道么?”燕阳天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不是他兄弟么?怎的也不晓得?”兵释道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等米船经过了书船一段距离后,书船也缓缓驶离了岸边跟在后面,大家往后看去,风神御戴着斗笠换了衣裳似乎正在摆弄一个包袱。两条船一前一后顺着市河向北而去,过得鹅鸭桥、北桥、军头司桥、清远桥、在仁和仓桥转向往西,路过仁和县、大理寺、常平仓,由天水院桥再次转北,又过得便桥,马上要到余杭水门了。兵释道再往后看,风神御正捧着他的详细地图在蓬口边借着灯火苦苦研究。

米船到了城门前,靠着右岸停住,船夫对守门的军士道:“军爷,请行个方便,我们出去装米面。”牛大移到船头,把钱递给军士道:“有劳两位军爷,多谢了。”守门的两个军士探头往船上看了一眼,船里的人肩披破布,一身白灰,身下坐着许多袋子,显然是刚在城里装好船正准备出城送上商船的。两人也不多说,吊起两根重木,解扣后的城门两边一拉,缓缓开启。城门还没开到一半,猛然听得东边传来一声喝问:“什么人?为何半夜开城门?”

一队官兵十多个人打东边正巡逻过来,喝问的是带头的一个军官。一个守门的军士连忙大声道:“大人,这是送米、面出去装船的,船中是搬扛的苦力。”军官大声道:“等等,我先要仔细查过。”船里的众人心头一紧,兵释道更是手心出汗,左手不由得握紧了破虏刀。军官快到船边时大声道:“里面的人全部出来,让我细看一遍。兵儿们,上船搜查舱里装载何物!”

正在这时,军官却发现米船后头跟着另一只船,船头前的人头戴斗笠,肩上吊着的包袱垂在胸前,两手紧紧捂住。当自己看到他时,他赶忙转身往蓬中躲去,脚步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包袱里的东西散落了下来,那人一边惶恐地扭头看向官兵一边手忙脚乱把散落的东西快速往船舱中扔去。

军官眼尖,哪会放过这些细节,当下心生疑窦,纵身直接往后面的船头跃去。大声喝道:“你刚往舱里扔的什么?”那人却不答话,军官只见他背对自己,正在忙碌。军官走前三步一看,原来他刚才往船舱里扔的是书,散落在捆好的书堆周围,他正忙着把散书往书堆里插。军官进的舱中本想一把推开他,细看那些是什么书,那人却转身拉住他的手道:“大人,我这全是书,普通的书,你看,你看这些。”军官却不理会他指的书堆,甩开他的手,拾起书堆夹缝中的书一看却是《良臣用兵录》,军官冷哼一声,又拾起一本,却是《中兴小历》。军官道:“好大胆,竟然偷运**。”他身边的人早闪到了船后,军官一愣,随即追过去抓捕。

前面米船里的众人出得船舱,听见后面的动静,一齐望去。只见风神御正跃上书船的大蓬之上,再飞身已经到了右岸,后面的军官如影随形,在空中大喊:“抓住他。”还没等那帮军士反应过来,风神御双脚刚落地立刻向后弹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右脚在城门的门扣上蹬了一下,落在了左边的岸上,那军官效仿他追过了对岸。后面的士兵只有三人有这能耐,其他的纷纷拔刀往便桥冲去,却是要过便桥到对岸追缉。

燕阳天大惊之下,刚要有所动作,却被兵释道拉住。兵释道又在身后推了推牛大,牛大方才回过神来,对两个发呆的城门守卫道:“两位军爷,你且细看我们,没问题的话劳烦让我们通过吧,免得我们受了牵连。”那两个门卫忙道:“你们快点!”后面书船上的两个船夫却不敢乱动,只好自认倒霉。

等船驶出城门,兵释道问那两个船夫道:“船老大,你们这不是官船吗?怎地也被搜查的如此细致?”船夫道:“唉,班值营本来就是靠向四水快意庄那边的,我们八风得意坊的船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白天他们查不了,半夜除非有十二堂主中的人押船,否则他们就会多方为难。”兵释道见识广博,心下自然明白了几分。

兵释道拉着大家进了船蓬中,对燕阳天小声道:“他是早有准备这么做的,你休坏了他的计划。”燕阳天道:“刚才你怎地又说不知晓?”兵释道道:“他提到过可能会碰到班直营的细察,又说有了应变的主意,却没告诉我,刚才他在做戏不就是了?”燕阳天道:“怪不得,他刚才在船中摆弄的是那装**的包袱。”兵释道突然闭上眼睛狠咬了一下牙,然后道:“但愿这小子是诈我的?”燕阳天道:“什么?”兵释道道:“他好象辨不清方向,不会找路,刚才他在船中看的那大纸是临安地图,里面错漏百出,按那图说不定会找到兵营里去。”燕阳天道:“啊?这怎么可能?”兵释道道:“这小子聪明的紧,想来是故意气我寻开心的。”燕阳天道:“即使他辨认出方向和道路又如何?关了城门他怎跑得出去?”兵释道道:“他要逃的话在水门那早出来了,他是帮我们诱敌去了,应该还有脱困的计划,我们且先顾好自己吧。”说话间牛大已经把船引到了找好的大商船边,船上放下了绳网接收米袋。

风神御确实正在诱敌,也确实有脱困的计划,但他之前并没有故意气兵释道来寻开心,这是兵释道万万没想到的。风神御现在正在为找不到路而发愁。他之前跃到余杭水门的左岸后,沿着浣纱河一路向南缓缓奔驰,他在引诱班直营的官兵抓捕自己,等估计米船驶出水门后才发力狂跑,转眼已把那些士兵甩的看不到影子,仅剩下个军官还能在后面远远的边喊边追赶。风神御一寻思:“走直线还要再多跑一段才能甩丢你,还不如立刻藏匿身影,不然惊到了前面的官兵就更不好躲了。”于是放弃了大道,钻进了太一宫前面的巷子里。心里暗笑道:“我有地图,你有么?且看我怎么摆脱你。”然而,这一进得巷子倒把他自己给转晕了。拐的几拐,军官是看不到了,他也找不到路出去了。最大问题是太一宫前面根本没有商铺、酒楼等标志,左看右看似乎都是一样的,这可把他难倒了。

其实风神御原来的计划是跑到西边的涌金门,从城门角出去,那里是唯一一处可以飞身出去的地方。但是他害怕惊动了前面巡夜的士兵,想在这甩脱了军官好安静地混到涌金门出去。但进到此处牛大的地图就不管用了,那牛大虽然在临安生活多年,城里却是没记住多少地方,更别提太一宫这种很少到得之处。风神御记的清清楚楚,地图上这里只有简单的两条巷子,实际上他过了两条巷子后并没看见大路,前面还是小巷,风神御绕的几绕,依然在小巷里,他不由得傻了眼。周围军士的嘈杂声却是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风神御暗想:“没办法了,暴露了影踪也要找到路再说。”于是跃上了墙头四处张望,路倒是找到了,同时也找到了更多的官兵。班直营的一路呼喝追赶,早把巡粮仓的、巡夜的官兵都带了过来,眼神好使的放声大叫:“那人在那边墙头,围过去!”风神御看清官兵,心里愣道:“怎么才在这转了几转,官兵就多了好几十个?”赶忙下了墙,按寻到的路向右冲往原来的大道。他后边依然是一片巷房,再呆在里面只怕又要迷晕,所以又去找原来逃跑的路,牛大画的主街、要巷倒是错不了。

风神御回到大道上,向南去涌金门的方向已经被官兵封死了,北边来的官兵更多,他只有穿过浣纱河上的小桥向东逃去。向东奔跑了一阵再折向往南,他打算找机会返回浣纱河的西岸,找到通往涌金门的路。向南跑了一段后,风神御看到一条东西方向的大街,这条大街倒是好辨认,东头是东青门,西头是钱塘门,穿过大街继续向南再行得数里便可以向右跨过浣纱河,直奔处在西城墙后半段的涌金门。

城外,米船上的米、面刚好搬运完,大家也都登上了大商船,只听的城里喊声阵阵,也不知道风神御现在到底如何。兵释道拉过牛大问道:“他到底如何安排的,你快快给我讲来。”牛大道:“昨天下午,他带我出城,直接到了这家商船。船老板送货到此,本想接了货顺道往北回平江府去,风公子出钱把船包了下来,只说晚上送米、面到后就启程。后来出了船,他又到夜市路口的客栈出钱订了两辆车、两匹马,风公子跟我说,万一船行不了也好有个防备。后来他交了些银两给我,就一起回城里了,再之后发生的事我不知道,都是他自己的打算。”

兵释道听完对牛大吩咐了几句,然后马上叫来船老板,道:“老板,出航吧!”燕阳天一听急道:“不行!他身旁的兵守望、裴叔皆道:“不可落了风公子!”老板也觉得奇怪,道:“你就这点货物?岂不是把银两给浪费了?”兵释道扯过牛大道:“叫他开船。”牛大迟疑地道:“这。。。。”燕阳天冷冷地道:“且先杀了我,你们再离开!”说完拔出了剑。船老板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们毋须如此。”兵释道对牛大吼道:“快叫他开船!”然后又扭头对燕阳天道:“你想死是不?那我就成全你。”

风神御除了辨不清方向记不住路外,还有一个更奇怪的事,他没有距离感,用了多少时间,大概跑了多远,他全然没有这些概念,这一切却是跟他自小到大二十年里生活的环境有关。他生活在一个海岛上,四面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出的屋门多走的远些,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另外,在岛上又没有通畅的大道,到处都是险恶的山径和曲折的丛林小路,其中又有深涧、沟渠、悬崖峭壁阻断遮挡,所以也没什么距离感;即使偶尔跟随师傅出海捕鱼,在海中倒是通畅无阻,但是船驶了多远又没个参照的物事,所以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距离。

穿过大街后,风神御为了方便辨别位置,沿着浣纱河向南狂奔。临安城里有四条主要河道贯穿南北,由西向东排列依次是浣纱河、市河、大河、茅山河。他却不知道,牛大在图中画的浣纱河是一道南北的直线,其实浣纱河在中段的河道却是曲线,而且还有支流和旁边的市河相通。他心里只记住奔跑一段后就向右跨过浣纱河,哪里知道沿着中段的浣纱河却是一段弧线,且越来越偏离西边的城墙。等看到河道出现分岔,他又跟着浣纱河的支道却折回了北边。估计自己跑得差不多了,便向右跨过河道,去找西边城墙。这一找哪里能找到城墙,本来向南直走右手边当然是西边的城墙,他沿着弧线的浣纱河道又转向朝北的支流,这向右边跨过河道却是奔向了东边。

其实他如果辨得了方向就不会出错,即使辨认不了方向,猜测自己跑过的距离,也可以在河流岔道处选择继续沿着向南的浣纱河道跑,而不是沿着支流跑,因为穿过大街后要跑好几里地才到的涌金门,但是他才跑了两里就感觉够了,所以是一错再错。另外他的错觉也是牛大的地图给害的,临安城南北狭长,东西宽短。连上皇宫外围南北的距离至少是东西距离的四倍多,不连皇宫也是三倍有余,然而牛大却把东西和南北的距离画的差不多等长。那图风神御看多几遍已经是烂熟于心,所以跑了两里地后跟心中的地图一对比,感觉足够了,哪知道却还差了一半的路。

风神御向东是越跑越奇怪,城墙没找到,地形却是越看越眼熟。原来他到了市河的中段,悦来客栈的附近。风神御认出了这里,只好停住了脚步,待想重新返回西边,身后的官兵却是呼喊而至,比前面又多了几倍。官兵们赶着他往东边逃窜,穿过了御街、市河、大河,越来越靠近东边城墙。风神御逃着逃着猛然一惊:“我这个方向的前面,正是兵释道标出的官兵最聚集之处,我莫把自己送到兵营里让人家用唾沫给淹死了。”迫不得已,他只好又钻到小巷子中去躲避。

这里是大河的中部,周围闹市昼夜不歇,也是普通百姓最常来的地方,所以牛大这里标记的最为详细。风神御混到夜市中,把头上的斗笠随便找个地方一挂,短暂间也不容易被官兵找出来。他在夜市里装作个闲逛的人拐进一条小街,却在对照地图上店铺、酒楼的名字寻找能逃往西边的空隙。牛大的地图里这条小街的标志依次是聚福搂、聚银楼、聚胜楼,他聚字不会写,打了个×代替,银字又写错了,不过这倒不影响风神御的判断。穿出这小街,又拐了两拐,到了另一条小街。这条小街的标志是谢恩搂和温州漆器铺,这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官兵。风神御穿出去后再进入一个小巷子,这个巷子的中段有家××海鲜楼,正对右面有路可以逃向西边。

风神御到了海鲜楼张口问人道:“大哥,这里是海鲜楼?”那人只“嗯”了一声就揽着位姑娘走了。风神御暗道:“奇怪,那我怎么看不到招牌,这楼面对的右边也没路啊。”只得往前再走了七八丈,这才看到向右有一条大点的街道,没有看到官兵,风神御大喜,快步沿着街道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又发现不对了,地图上的酒楼、店铺全然没有,却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正犹疑之间,猛听得前面一阵吵闹,转眼间灯火通明,不知道多少官兵正在前面聚集,他连连叫苦不迭,自己怎么跑到兵营前面来了?

原来他刚才确实是到了××海鲜楼,不过是错走到了那酒楼的后面,不是前方,所以看不到招牌。海鲜楼的背面却是放置生鲜海产的地方,他看到了水产自然不怀疑那海鲜楼,但是身处其前面和后方向右拐的方向却是正好相反的。何况他本来没看到向右的路,竟然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位置,向前多走了一段,看到往右边有路后,还以为是地图的标注有些差距。这一向右倒是更向东边靠近了,自然来到了兵营前面。

那些班直营的先惊动了巡夜的官兵,又惊动了各军营的巡夜护营兵,所以临安城里出动的人马是越来越多。东青门后分布着数万禁军的营房,门内的威捷巷就是禁军威捷军第一指挥军的营房;东青门附近的全二营巷,是禁军全胜军第二指挥的驻地;全三营巷,是禁军全捷军第三指挥的驻地;这里一出动,那还不是火光冲天,刀枪并举。

这里的小巷全是兵营,牛大哪能进到这来看过详细,所以风神御看到之处却是个没有任何标志的陌生地方。风神御正躲在座大房边苦恼,却听见前面的官兵大声吵骂。偷偷瞧去,只见一个军官在马上骂道:“直娘贼的,全胜军的饭桶,竟跑到我们军营前来找茬,滚回你们那边去!”对面另一个马上的军官接话道:“你个鸟贼人,休得口出不逊,威捷军的都是窝囊废。”军官一骂,身后的当兵的更是帮腔助骂不断:“全胜军,只怕是全败军吧!”“威捷军,我看不如叫娘娘军,都是没胆的种。”两军营的士兵对骂间,又有两个军营的军士聚集过来,各自支持一边,形成二对二的双骂。风神御一好奇,便露了身形来看热闹。

更热闹的还在后边,风神御的左面又聚集了两批官兵,其中一批一看就是班直营的打扮,另一批却不知道什么来路。班直营领兵的道:“余杭水门的事,你们这帮狗猪来插手做甚?”对面领兵的不干示弱,道:“敢来我们巡逻的东青门,你们这群发鸡瘟的想找死?”两人身后也是叫阵声高涨:“乘船的人逃跑了,你们这**诈的恶心贼脱不了干系。”“没事找事,等下打的你叫爷求饶。”“鸟人,有本事真刀真枪来比划比划。”“猪狗,怕你们不成,打到你没牙可吐。”风神御更好奇了,干脆抱了膝头坐了下来,往左边看看,又往前边瞅瞅,心理暗道:“他们骂人的本事好厉害,不过怎么只有雷声没雨点呢?打上一场这才叫壮观。”

就在这时,只听得右边一个声音喝道:“你哪来的?在这做甚?”风神御一惊,周围一看,这里哪有其他的闲人,正是喝问自己。风神御惊的从地上跃起,拔起身形往前边军队的正对面狂奔,暗道:“看得精彩,不小心倒忘记逃命了。这前面的军队在东边,我只管往他们对面直跑就是了。”风神御从来不打算在身边有敌人的时候跃起,因为这实在太过凶险,只要下面有高手出手,很容易露出大破绽。但他现在也没法顾及这个了,周围的官兵加起来少说四五千人,被围上后休想走脱。

风神御一路狂冲,慌不择路,再也不管什么大街小巷,见桥就过,见墙就跃。身后却有不少身影尾随而来,临安好手确实众多,风神御逃的是直线,背后的人只被拉开距离,却是不能甩掉。其实他辨的了方向就知道东青门的对面是西面的钱塘门,钱塘门向南的方向要数里才到涌金门,他只要走西南方向就可以直接到涌金门。但是他不会,他也怕再乱走又迷失了方向,心里只紧紧的记住,一直向西撞到西城墙为止,然后再沿墙向南跑找到涌金门。

风神御的确很能逃,所幸没有高手在他飞纵的时候出手,他也果真到了西墙边,然后贴着墙向南奔去。城墙下却是开阔之处,没任何屋舍遮掩,把他暴露在大批军士的视线里。官兵们看他跑到西墙又向南逃蹿,则直接追西南方向的斜线,转眼已经缩短了和他的距离,要命的是前边还有一群堵截的官兵,却是巡守涌金门的军士。风神御再胆大也不敢冒险越过他们的头顶,只好脚踏实地冲过去。剑不出鞘,王将军刀法"斩千军",剑走刀势,七刀横斩把面前的军士卷开。这一势虽然把合围破了道空隙,但是也被缓了一缓,后面武功最高的四个人和四把刀刚好追到。风神御不敢怠慢,半转身,手挥大牵引剑法,把左边的来刀牵到右边撞上右边的来刀,然后是太极剑法把两把刀圈到一处,再引导这两把刀去消掉中间其中一把刀的劲道,自己的剑却在半途回撤,反手用逆水流的平逆势迎碰中路最后一把单刀。刀剑相交,风神御借着他的刀劲顺势后掠,乘机从前面冲开但还未合拢的空隙中突破出去。

风神御刚转身奔了数丈,只听得身后对骂声又起:“瞎眼的鸟人,挡我的刀作甚?”“猪般的贱人,遮我的路作甚?”甚至还有兵刃交接的声响。风神御竟然又好奇地停下来回头去看,暗道:“终于打起来了,且先看看谁厉害!”他这一停下,那四个人又都向他扑去,相继赶来的官兵象潮水一般漫过来。风神御急忙扭头飞奔,蹿过涌金小桥,前面不远便是涌金门了。

临安城的城墙都是三丈半高,一丈多宽,任何人都无法一次跃上城墙,但是如果中间有借力的地方,武林高手就可以分两次或者三次上到城头。因为风神御在各处都没找到有破洞、缺砖之类可以借力的地方,均是滑溜溜的墙面,所以他选择了这涌金门作为逃脱的缺口。

风神御之所以选择涌金门做为逃跑的地点,因为城门的右边比较独特。临安城任意两座相邻城门之间的距离非常远,中间均匀分布着许多城垛。城垛比城墙更高更宽,高出城墙的部分用于抵御敌人,士兵高高在上,墙上开有小洞方便施射和投石;宽出城墙的部分对城墙既起到防裂又起到加固的作用。两座城门之间均匀分布的城垛就把两门之间的城墙紧密地结合起来,避免了两门距离过远造成的城墙结构脆弱、疏松,同时又有军事防御的用途。这涌金门由于是后来决定开的,建造选在了其中的一个城垛的左边,这样一来,涌金门突出的门墙和右边的城垛就形成了一个凹槽,这个凹槽宽不到一丈,刚好可以让风神御相互借力逃出去。而其它的城门却没有如此特殊结构,城门和城垛、城垛和城垛之间相距非常远。

风神御终于看到了涌金门,也看到了上百个身背箭壶、手搭长弓的官兵正严阵以待。风神御心道:“糟了!糟了!弓兵在这防守的话,只怕跃上去的同时又要防守要害被射中,那就上不了城头了。”

情急之下,智上心头,风神御停了下来,转身迎接后面最先上来的七个敌人。龙将军剑法的“将卸甲”奋勇穿到刀丛中去,然后是祝融剑法的“取火势”把对面的两人冲开,钻木取火,那对阵的两人早被翻转的剑钻冲的手忙脚乱,避开“取火势”的锋芒后,风神御也冲到他们的身后。华山太华剑法的“盗天机”,风神御使出来的同时已经转身面对七个对手,然后是龙将军剑法的“兵戈行”,一连串抢攻刺向中间的四人,剑若暴风骤雨,逼着他们往箭阵里退过去。风神御不但要抢攻中间的四人,还要同时避开另外其他三人的单刀,而且抢攻四人必须攻的恰到好处,不能让任何一人退出他的剑势范围,这难度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他把人杀了就没了挡箭的盾牌,攻的缓了就会给敌人跳出战圈;他把剑势全给了那四个人,另外的三柄单刀只能躲,无法用剑接,在躲避的同时还不能停顿对四人连绵的抢攻。他抢攻的速度,躲避的同时选择抢攻剑招的算路,只怕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被风神御抢攻的四人只感觉每次自己都命悬一线,但是又往往能化险为夷;只感觉每次自己多退一步即可脱离剑势的范围,但是仅差那么一步就会被剑重新抢刺要害,不得不停步防守。四人强自支撑着不断快速后退,转眼已碾压到箭阵前面,持弓的官兵不得不闪开一条路,风神御再攻的几势,已经到了涌金门大凹槽的右边,这时又奔过来两把单刀,却是带领弓兵的将领拔刀攻了过来。风神御的抢攻的剑势突然断了,那四人大汗淋淋,只道多来了两把刀敌人守不了了,来不及喘气又杀入了战团。转眼间风神御由一个占据绝对主动的抢攻者变为一个疲于招架的防守者。

鼎鱼幕燕剑法,这是一种奇怪的剑法,是一种故意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剑法。鱼游于沸鼎之中,燕巢于飞幕之上,不亦惑乎?风神御正在使用的就是鼎鱼幕燕剑法,鱼游在沸腾的锅里,飞燕筑巢在可以移动的帷幄之上,这当然是十分危险的事,但风神御现在并不觉得自己的情况凶险,他的算路可以保证故意露出的破绽会被及时弥补掉。他周围的九把刀虽然感觉有很多机会致敌人于死地,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敌人虽然疲于奔命,还击乏力,但竟然逐渐闯出了圈子。

风神御终于在选好的位置摆脱最近三把刀的攻击,猛地腾起身子扑向涌金门的右门墙,也就是凹槽的左边。身子起来了,破绽更大了,另外三把刀立刻追身而起,分斩他的两边和身后。你飞的上去吗?总要落下来吧,下面的刀早等着你的空当了,你怎么办?风神御却没有落下来,他撞到了凹槽的左边,双脚一蹬,身形折向凹槽的右边。下边又有三把刀卷上去,你这一折向身形都歪了,只要落下来,破绽更是一身都是,你难道还能躲了不成?风神御还是没落下来,他撞到了右边城垛的墙又折向左边。“放箭”有人大声命令道,已经晚了,风神御在最后一跳起跳时选择好落脚点,轻盈的落到城墙里面去了。

风神御刚才使用鼎鱼幕燕剑法,让自己左支右绌,几个对手都在穷追他的破绽,直到起身第一跳,仍然让三把刀要命的刀跟着他,下面的弓手根本没机会放箭。第二跳的时候又有三把刀跟上来,弓手也只好干瞪着眼。第三跳起跳后,下面的对手都知道没法跃的了那么高,全在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时弓手射出了箭,但是风神御第三跳在空中的同时随随便便就挑落了少量到来的箭矢,这一切当然都是他计划好的。

如果一开始他就强行逼开那九把刀,那么第一跳的时候就会有上百之箭射过来,这些箭当然很难伤到他,但是他必须用剑势去阻挡来箭,那么第二跳的力道就会大大降低,第三跳就上不了城头了;第二跳是在一丈八高的位置起跳的,力道一出来,他就知道自己基本能逃掉了,这时候再有箭射过来他也不怕,他除了能保证挑开来箭,还能保证第三跳起跳的力量可以让自己勉强上到城头。但是第二跳后,下面的箭手又看到三个身影飞起来,搭弓的手也没法松开,这倒使得风神御更加从容;第三跳的起跳已经到了三丈高的位置,上面还有半丈高就到城头,神仙也阻止不了了,他可以找一个城墙里理想的落脚点,避开城上早已聚集的巡逻兵,还可以把少量机敏的弓兵射来的箭矢拨开。

城墙中聚集的士兵并不多,还没等他们围上来,风神御双脚一落在墙里就立刻飞身从另一面墙飘了下去,徒让那批士兵望着他的背影兴叹不已。风神御落实地面后发力狂奔,这城外真好,再没什么能让他迷糊的巷子。等城里的军士开了城门,早已失去了他的影踪。

风神御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闯到北关门外的夜市区,然后急步沿岸边去找那停泊的商船,远远看去,帆影重重,似乎那船已经不在了。待走的更近些再细寻,又望望河中,风神御不由叹了口气,掏出了怀里的“牛大地图”揉成一团,扔入了河里,心道:“唉!他们果然是早已走的没影了。”就在此时,后面两个传来两个声音,一个道:“神御!”另一个道:“无头苍蝇。”风神御不用回头也知道燕阳天和兵释道正在后面。

原来刚才兵释道对燕阳天挑战后,又对兵守望悄声道:“爹爹,儿子不是不仁不义之人,便是死了也要和我兄弟在一起!你们且先去,不可在这争执露了身份,我交待牛大到哪等我们了。如果我们能过去自然会找到你们,若过不去,莫怪孩儿今生未尽孝道!”兵守望眼里一热,点了点头,心道:“果然是我儿子!”然后又朝牛大点了点头。牛大见兵守望点头,只得对船老板道:“老板,你开船吧,我们赶时间去见人,货物来不及也没法了。”燕阳天待要阻止,兵释道冷冷地道:“我和你下去解决!”随后大步上到岸边等待,燕阳天犹豫了一下,也昂首下了船。那船老板虽然觉得可惜,但是自己银两没少赚,也乐得货少方便,更重要的是还避免了在船上发生血光之灾,便叫船工快快解缆离岸,举帆向北驶去。

燕阳天在岸边正要出手,兵释道冷冷地道:“你身带重伤,我杀你用不了三招,不过你想死也不要在这死了。”燕阳天道:“我知道打不过你,在哪死都一个样,来吧!”兵释道道:“那么你觉得去城里死怎么样?”燕阳天道:“进得了我自然不怕去。”兵释道道:“天明我和你一道去如何?”燕阳天道:“你。。。。你要去救风神御?”兵释道:“两个人去总比一个人去好一点吧?”燕阳天道:“那刚才你又不明说?”兵释道道:“我不下船,你肯信我吗?在上面多啰嗦的几句只怕早被人家识破了身份。你腿长、身宽、脑袋大,不过智力好象不乍地,我真是搞不懂,那贼精怎么交了你这样个兄弟。”

燕阳天直气得对他吹胡子瞪眼睛,不过自己经验欠缺,现在又想不出办法,只好问道:“你聪明?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兵释道淡淡的道:“在这等咯。”燕阳天道:“等?”兵释道道:“废话,现在你进的去吗?”燕阳天恨恨地抿了下嘴唇,自己确实是没法进得去。兵释道道:“你且莫急,你现在可听到什么没?”燕阳天道:“城里喊声震天,只怕很多人在捉风神御。”兵释道道:“对了,这可是好事。”燕阳天道:“这么多人正在抓他?怎么会是好事?”兵释道道:“声音没安静下来就说明他还没被捉住。”燕阳天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兵释道却没答他,另问道:“你认为临安大吗?”燕阳天道:“我第一次来,没有看过全貌,不过感觉很大。”兵释道道:“如果我们一起在里面的话,带着不会武功的人逃跑、厮杀,围剿的官兵才会越来越多。但是现在里面只有风神御一个人,按理,以他的武功最多只会惊动北面的班直营和附近巡夜的官兵,估计是他辨不清方向,到处乱窜,才把各个军营里的巡营兵都带出来了。”燕阳天道:“那岂不是更没机会了?”

兵释道又没答他,另外又问道:“你不带伤的话可以跃上城墙吗?”燕阳天道:“除非找到两处可以借力的地方,否则怎么可能上得去?”兵释道道:“这就对了,那么你现在再把风神御的处境猜测一下。”燕阳天道:“还猜什么?刚才不是说了嘛,他正在被无数的官兵追捕啊。”兵释道斜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大个子,用用脑好不?你倒想想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啊!”

燕阳天皱紧了眉头,把刚才和兵释道的对话想了一想,道:“以他的武功,把门边的巡逻队诱惑过去,让我们出城后,可以藏起来,不必惊动其它军营里的官兵的,临安城如此之大,藏起来倒很容易,他为什么没这样做呢?”兵释道也不提示,让他自己思索。燕阳天倒吸了口凉气,略微想想后,又快速地道:“那么说明他并非只是想躲起来,还在考虑怎么逃到城外?”说完带着犹疑看了一下兵释道,兵释道只是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并未接话。燕阳天继续道:“城墙如此之高,他还考虑逃出来,那么必然是有了准备,他应该找到了可以两次借力逃脱的城墙。”兵释道笑着点了点头。燕阳天道:“可是他可以藏匿了身形,晚些时候再找机会逃出来啊,为什么却去惊动大批的官兵?”

兵释道终于开口道:“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碰到了高手,藏匿不住,逃跑中乱了方向,于是惊动了城墙边许多军营里的官兵。”燕阳天摇了摇头,道:“城里传来的声音忽大忽小,而且位置并不固定,说明并未围住他;以他的武功,在若大个城里暂时找个藏匿之所不是个问题吧!”兵释道赞了声“聪明”然后道:“第二种可能是他急于要出来,所以忙着找路,找路的时候迷失了方向,造成现在的局面。”燕阳天道:“这个可能倒比较合理,但是他为什么不顾安危急于出来呢?”兵释道道:“他出来后,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燕阳天道:“你认为他肯定出得来么?”兵释道道:“我们上到城头需要有两处可以借力的地方,我认为他只要找到一处就行了。”燕阳天瞪大了眼睛看着兵释道,兵释道笑道:“他施展轻功在大理寺救人的时候我见识过。”兵释道收敛了笑容,又道:“本来我认为他绝对能出来的,但是现在惹上这么多官兵追捕,倒是没十分把握了。不过。。。。”燕阳天道:“不过什么?”兵释道道:“刚才你也猜测到,他是找路的时候惹上了官兵,那么他还敢大胆的带着大批的官兵周旋,不是十分的狂妄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燕阳天松了口气,道:“你让我俩在这等倒是明智的。他绝对绝对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而且非常非常爱惜自己的性命。”

兵释道道:“哦?你为何也这般想?”燕阳天便把自己与风神御如何相识的经过讲了一遍,其中提到白衣人利用他们不忍伤人的弱点重挫了自己,也详细讲述了白衣人和风神御那惊天动地、冠绝武林的一战,风神御本有机会结束白衣人的性命,最后害怕冒险没有出手。兵释道道:“嗯!他凡事都很小心,你这一说也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原来他真个是不会杀人,也不敢杀人,除非惹怒了他,那就神鬼难阻了。”燕阳天道:“嗯!另外,如果是为了朋友、道义、公理,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兵释道坚定的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手握紧了燕阳天。燕阳天问道:“你又是如何认识他的?”这时候,一艘刚到的商船正在卸运货物送到夜市中,兵释道拉着燕阳天远远地避开了扛搬的苦力,正把自己的故事说于燕阳天知晓,却见风神御寻到了附近,两人便迎了过去。

风神御苦着脸转过身道:“为什么叫我苍蝇,还是没头的?”兵释道道:“你辨的了方向,也毋须乱窜了;你那张详细地图管用的话,也不用扔了。”风神御笑嘻嘻地道:“奶奶的,好险!没头无所谓,幸好翅膀还在。”燕阳天忙道:“你为什么急着逃出来?他们已经先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风神御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不在周围,脸色一变,忙道:“有话等下说,我们赶快坐车离开临安。”

风神御领着两人到了夜市边的一个客栈里,早有两车、两马等候在此。风神御叫人把一部两马的车套成四马,拉了两人上车。兵释道吩咐赶车的道:“我们急着去秀州,请快点赶路。”那赶车的道:“不去平江府了?”风神御道:“这个。。。我们临时改了主意,多的钱赠与你了。”那车夫欢天喜地地赶马上路去了。

在车里,兵释道悄声道:“你倒仔细,水路、陆路都做了准备。”风神御道:“陆路脚程要快,不过麻烦要多一些,所以当初我备了车马也是不得已才用的;水路虽然速度慢,不过要安全一点。”兵释道道:“我叫我爹爹他们在秀州等我们了。”

燕阳天对风神御道:“你为何急着逃出城来?”风神御道:“我想赶出来和你们一块走的,我还有许多话要问兵将军,另外,这逃亡的路上只怕十分凶险。”兵释道道:“为何这般说?我爹爹那边走的是水路,临安附近又没有水军。要抓捕他们也只能在陆上设卡堵截;我们这边只要出了临安城,你我的身手对付外面的官兵自然不在话下。”风神御道:“你爹爹被藏匿的如此之好,绝对是非常紧要的重犯。天亮后,临安的消息一出来,就会有大规模的搜捕,到时候水路也未必安全。”

兵释道想了想,道:“你认为八风得意坊的人会帮官府搜索水路?”风神御道:“原来你对‘京城双意’很清楚。”兵释道道:“开始只知道它们是京城中的两大对立帮派,分管水、陆的经商往来,后来你提到过‘官船’、‘官车’,又有出城后船夫的讲述,才知道他们跟官府的联系十分紧密。”风神御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那两个帮派中的人物据说非常厉害;八风得意坊控制的水道又宽广至极,消息一传,焉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兵释道听完不免心里七上八下的,风神御道:“我们争取赶到秀州和他们会合,别多想了,先休息吧,养足精神也好有个准备。”说完拉着燕阳天的手,自个躺下睡去。

燕阳天看见兵释道疑惑不解的眼神,道:“他在帮我疗伤,你不知道他睡觉也可以运功的?”兵释道揉了揉耳朵,道:“你再说一次,莫要唬我!”燕阳天道:“他行走、吃饭、睡觉都可以运功的;而且真气满了必须释放,否则会裂了经脉而死。”兵释道摸了摸头,半天才道:“奶奶的,这个说法够古怪。”燕阳天道:“只怕他三天三夜未合眼了,我们也休息吧,休吵了他。”兵释道点了点头,和燕阳天各自闭目打坐不再说话。

临安到秀州大概二百多里的路程,那马车虽然套了四匹马,夜中赶路也走不快,待天色放亮方才放马急奔。三人正在车厢里休息,猛听“吁”的一声,然后奔马嘶喊,车厢一歪,三人身形把持不住,自然惊醒。三人暗想:“难道路上设卡了?怎地如此之快?”风神御打了个手势叫兵、燕两人呆在车里偷看外面,自己下车到前头察看。

风神御来到马前,放眼望去,却看见大道上站着五个人。一个少年面对着自己这边,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身穿紧身白衣,身形偏瘦,左手扣住一把未出鞘的剑反贴在身后,只露了个剑柄和剑尖,双眼却是闭着的,头发竟和风神御以前一样,随便用根青丝束在脑后,也就二十二三的年纪。另外四个人背对自己,全是虎背熊腰,一样的装扮,手上的武器却各不相同。

风神御好奇的往前走了上去,道:“几位大哥,为何站在路中,挡了行人的道路?”那闭目少年依然无动于衷,背对着的四人头也不回,倒是有一个人喝道:“滚开!”风神御吃了一喝,也没动,倒是睁大了眼睛等待好戏。四人中喝叫的那人对闭目少年道:“你竟敢跟噬心门做对,只怕不想活了?”那少年冷冷地道:“下三滥的走狗,你们逃的过我的追踪么?”说完,那少年睁开了双眼。风神御再细细瞧他,眉清目秀,十分俊朗,目光锐利,眼神冰冷,双眼外侧稍微下搭,眼中白色多过黑色,给人一种愤世嫉俗、桀骜不驯的感觉。四人中发话的人道:“你到底是谁?”少年道:“下到地狱再问吧!”话音刚落,他的剑已经拔在手上,刺了出去。

风神御大惊,那少年出手的速度竟然在自己之上,好快的剑法。少年人剑合一,象根竹竿弹刺出去,目标正是四个人中发话的老大。老大后撤了三步,旁边三人各持兵刃扫将过去,少年竟然不顾性命继续抢前追刺,手腕轻抖,一连送出七剑的同时也抢过了三件武器的攻击范围,最后一剑穿过了那老大的喉咙。他的剑又薄又窄,利于把速度发挥到极致,那老大退后间还没来得及封挡剑势就直挺挺的倒下了。剩下的三人半转过身,面带恐惧,手不由自主的抖个不停。

风神御也是看的心惊肉跳的,这少年面无表情,简简单单就杀了个人,竟视生命如同草芥一般,也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有这般的胆色。这还没完,少年没有任何停顿,半转身向第二个目标袭去,和刚才一样,人剑合一,速度至上。第二个目标的武器是一把大斧,大斧本已经封住了少年前冲的身形,他本以为少年会被自己阻住,自己的同伴会帮自己解开势如闪电的疾刺,然而,即使第二个目标有了准备,仍然被少年的第七剑刺穿了心脏,那少年依葫芦画瓢硬穿过另外两把武器,剑尖贴着他的斧头刺进了他的心脏。

风神御看着大骇,这少年的剑法竟然是没有招式的,就是简单的挑刺;而且这剑法似乎是专门杀人的剑法,连横遮竖挡的防守都不用,另外两把武器本来连衣角都碰不到他的,为了一剑结束这轮战斗,他竟甘心被一把钩镰刀划伤了右肩。少年躲过另外两把武器的再次攻击,又是曲身挺进,剩下的两人怕他再次不要性命的前冲,站位靠的非常近,钩镰刀和虎头勾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交叉封堵。风神御看的心里直摇头,这两个人也活不了了。

少年速度不减,直刺的剑贴住下面的虎头勾,挑出四剑,逼退了持有钩镰刀的人,然后揉身撞了过去。那两人由于站位太近,虎头勾被剑贴住后怕伤到同伴,不敢发力拖拽,等同伴被逼退,自己还没来得及抽开兵刃,少年已经连身带剑撞了上来。少年的右肘和右肩撞飞持虎头勾的人后,剑势不停,持钩镰刀的人只躲开他的两剑就被第三剑贯穿身体一命呜呼。

被撞飞到地下的人哪里还有斗志,丢了兵刃,跪在地下连连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我告诉你单伯乞他们的下落,你放过我吧!”那少年冷冷地道:“作恶多端,你还有脸求饶?你以为他们能逃得了吗?”说完,手起剑落,贯穿了最后一个人额头。

风神御害怕的赶紧闭上了双眼,这少年的剑劲着实可怕,怪不得有如此的速度,随便一抖手腕,竟穿透了一个人的脑袋。当然,风神御怕的倒不是这个,他是害怕看到抽剑之后,那血淋淋的,让他寒毛倒竖的惨状。

那少年解决完四个人后,面带不屑地看了一眼风神御,然后收紧瞳孔,盯住了他后面的马车,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去。风神御在后面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哥,莫非你。。。你。。。”少年走到马前停住了脚步,如临大敌一般动也不动,对着车厢盯了良久,这才把剑缓缓地插入剑鞘中,转身绝尘而去。剩下个风神御在路中呆呆的想:“这个厉害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他难道是为杀人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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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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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涌金门外柳如烟 西子湖头水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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