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十五年后
多年之后,当我再回忆起往事,深深觉得命运像一条不断延伸的线,起点是注定的,这条线连接着无数条分支,当你以某种态度选择了其中一条线时,这段便是你此生的命运,无论是否情愿,这都是你必须走下去的路,因为当初是你自己的选择。
老三进屋的时候,我正在寝室跟几个兄弟昏天暗地的打着Dota,老三一开寝室门,差点没给他熏出去:“我说哥几个你们可真行啊,这大热天的,满屋子一股臭脚丫子味,你们也不开个窗户。”
“靠!哪有心情,我塔都快让二哥灭了。”老四连头都没抬,随便回了句。
老三无奈的把窗户打开,冲着我说:“啊,对了,二哥,楼下有个人说有给你送餐的,他非要送到咱们屋里,让传达室大妈拦住了,正好让我撞见,我说我带给你,他还不让,你赶紧下楼看看。”
我似笑非笑的说:“老三,你这骗术太低了,我根本也没订餐啊,我要走了,这局输定了。”
老三坐在床上,也不争辩,淡淡的回了句:“爱信不信,反正话我带到了。”我转念一想,老三平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很少跟我们开玩笑,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我甩了句:“哥几个挺住,我去去就回。”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楼下,跑出来的时候太急,拖鞋只穿上了一只。楼下除了一老大爷之外一个人都没有。果然还是被老三骗了,我心想着,准备上楼好好修理他一顿。那位老大爷缓缓的朝我走过来,低声问:“你是周君扬?周远志的孙子?”
我点点头,问道:“您是?”
那位老大爷拎着一个快餐盒子,递给我,说道:“孩子,这盒子里有一封信,是你爷爷让我捎给你的,他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不可让他人知道,我相信很快会有人来找你。”他用一种不舍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是在送别。
我顿时就蒙了:“等等!大爷,您是谁啊?我爷爷在疗养院呢,怎么会托你送信啊?”
那位老大爷叹了口气:“你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孩子,祝你好运。”不待我问完,老大爷遍转身消失在校园之中,只留下莫名其妙原地发呆的我。
我若有所思的回到寝室,老四探个头出来哈哈大笑:“二哥,这是哪个妹子给你送的爱心晚餐啊?”我懒得搭理他,白了一眼,顺势把盒子放在了床边,心想:这老爷子真够奇怪的,说话莫名其妙,爷爷得了精神病都住在疗养院几十年了,莫非他是爷爷的病友,出来逗我玩的?我也没想太多,坐下来继续跟哥几个PK了,浑浑噩噩的大概已经凌晨3点多了,困的我哈欠连天,实在忍不住了,整理整理床铺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大概已经下午了,我抻了个懒腰,看见了床边放着的快餐盒子,想起昨天那个老人不舍的眼神,觉得这一切又不像是恶作剧。不管怎么样,先给我爸妈打个电话,问问爷爷的近况,出乎意料的是我爸妈的手机居然全都关机,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我爸妈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联系过我了,按照我妈以前的急脾气,早就开始满世界找我,责怪我还没娶媳妇就把娘忘了,如今一个星期都没有音讯,的确是有些反常。那位老人告诉我,信的事不可让别人知道,还特意用一个快餐盒子装着,想来必有深意。
我找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写着“君扬亲启”。自我记事以来,爷爷一直患有很严重的精神病,每天只是胡言乱语,或者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从未见过爷爷写字,这字体苍劲有力,用蓝黑色的钢笔书写,我赶紧掏出里面的信,信纸有些泛黄,看着似乎已经存放了很久,信上只有一首诗:
庭前柏树子偈
出入云闲满太虚,元来真相一尘无。
重重请问西来意,唯指庭前一柏树。
偈语一般是佛经中的唱词,是附缀于佛经的一些读后感或修行的实践中得到的体悟写成的语句。多为四句组成,又颇具有文采,朗朗上口,尽管不是佛经的主要内容,也成为与佛经相提并论的典故。佛经是是佛法之本,偈语是其末。因为每首偈语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成为僧人或信徒的美谈。
我们经常会读到唐代高僧惠能大师《无相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便是偈语中最出名的一首。我家少有笃信佛教之人,爷爷为何写一首偈语给我?这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我又给爸妈挂了十几个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夜晚还无睡意,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繁星,觉得这一切有点诡异,先是一封信,然后父母联系不上。朦朦胧胧之中我仿佛听见谁在喊我,不知何时我已经置身在沙漠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一直在前面走着,我跟着他走了很久,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里。这座宫殿的形状很诡异,半圆形的房子,似一只硕大的碗扣在了沙漠上,那样子如同放大了几百倍的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宫殿里漆黑一片,圆顶上有一颗宝石渐渐的发出蓝光,照亮了整个大殿。
我注意到,大殿中央有一个大概三层楼那么高的神像,是一座三头六臂的女神像,她六个手臂里都拿着不同的法器,不论从哪个角度,她总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你。我在脑海里搜索这个神像,似乎从来未曾见过。此时,为我带路的黑影慢慢转过来面对着我,他嗓子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很像毒蛇在吐信子,同时在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你回来了。”看到他脸的一霎,我“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靠,二哥,你想吓死老子啊?”老四从上铺探了个头骂了句
我看了一眼表,已经凌晨2点多了,回答道:“做个噩梦,梦见个蓝脸人,吓死你爹我了。”
“我草,二哥,你鬼片看多了吧,还蓝脸人,阿凡达啊?”老四不屑的笑笑
我没有回答他,的确,刚才的场景不可思议,可是为何如此的真切,仿佛我刚刚身临其境。我平缓的一下心情,想起来那首偈语,突然记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家里不太富裕,住在郊区的老房子里,父母一面需要筹钱给爷爷治病,一面要供我上学,那时候院子里有一棵柏树,老爸总是会在那棵树下叹气,我当时年纪小,就问老爸:“为什么你一看到这棵树就不高兴?”
他回答我说:“这棵树是爸爸小时候,你爷爷亲手种的,你爷爷的考古队在沙漠里出了事,只有爷爷幸存了,可是他却生病了,爸爸希望爷爷能早日康复。”如今想来,偈语最后一句“唯指庭前一柏树”,莫非指的是老宅的那棵柏树藏什么玄机?
第二天一早,正好是周末,我收拾了东西,决定回家一趟。我的家离我上的A大很近,坐火车几乎两个多小时就能到,父母的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我心里充满了担忧,但更多的是疑问。我家的老房子所在地前两年开始动迁了,后来无良的开发商卷着老百姓的钱跑了,那里被拆的破破烂烂的,也无人问津了,所幸那棵树还在。
到了老家,我打了个出租立刻飞奔到老宅处,在破砖乱瓦里,一眼便找到了那棵柏树,柏树周围已经杂草重生,旁边的土也很平坦,并不像有人埋过东西的痕迹。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心想着。准备撸起袖子开始拔草,哦,好吧,其实我穿的是半截袖。快到中午了,越来越热,我围着树前前后后的挖了一个小时,都快把树根挖出来了,仍然没看到任何东西,就在我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在土下露出来一截类似盒子的一角,我精神马上为之一振,赶紧把那盒子从土里挖出来。
这是一个有A4纸那么大的紫黑色的木头盒子,看上去很古老,盒子上也没有什么花纹,很普通。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块白色很旧的布,边缘已经磨损的参差不齐,说是布到更像是羊皮纸。摊开那张羊皮纸,里面似一张地图,旁边标注着我看不懂的字体。粗略的看过后,我全身为之一颤,惊呆的连话都说不出来,那幅图上标注了一个建筑,似一个碗扣在地上,不错,正是我昨天梦见的那个建筑。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我把图跟盒子放在背包里,决心回家一趟看看爸妈。
一路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回到家屋里门是反锁的,窗户也都关好了,屋子里一片狼藉,我发现少了两个行李箱,其他东西完好无损,桌子上已经落一层薄薄的灰尘,父母似乎是出了远门,但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让他们连告诉我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呢?我疑惑着,准备去疗养院看看爷爷,问问这盒子的情况,刚出家门,一个毛巾捂住了我的嘴,一股浓浓的乙醚的气味传来,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