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诀别
最后我没让袁野进浴室,毛巾捂着脸小声地抽咽,都不敢哭出声音。泪水顺着眼眶缓缓地溶进毛巾,整个世界仿佛只有它能懂得我此时此刻的心。
袁野看我半天不出来扣响了浴室玻璃门,我抹干眼泪勉强答道,“就好了。”
洗完澡,袁野将我抱到床上,窗户打开,有自然风吹进来特别凉爽。卧室里没开灯,有一两缕月光漏进窗扉,十分安逸宁静,好似身处青山遍野的陋室中。
袁野躺在外面,紧握着我的右手,轻声说,“先闭上眼睛。”
我以为他要亲我,或者给我变个魔术,结果都不是。他起身按了一下开关才叫我,“睁开眼睛。”
我打开眼眸,头顶天花板上一片幽蓝,似深邃银河里面的点点星光,五颜六色的纸鹤就在里面遨游,十分美丽。
我看得都陶醉了,袁野在我耳旁轻语道,“这是为你做的,什么时候搬过来一起住?”
我的喉咙哽了哽,怎么也答不出话,只能迎合着去吻他。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我需要给我自己留一点念想。
我们在璀璨的星空下亲吻,直到彼此拥有,结束之后我躺在床上喘息未平,袁野的手在我腰间摩挲,深沉的眼睛柔情蜜意地看着我,那目光太柔太沉几欲将我融化了,他将我拉到他怀间轻声问,“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第一次我犯罪一般地逃避他的眼睛,心慌地回答,“没、没有。”
这个时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说我要去美国的话,我担心袁野暴怒之下将我生吃了。更何况我也不愿意说,不想破坏我们之间好不容易才有的平衡感。
袁野轻咬着我的手指头,像是故意惩罚我一样,“还没有?刚刚吃面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哭?在卫生间为什么呆那么长时间?”
袁野问得我哑口无言,他都知道,只是没说而已。我更加不能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只是搂着袁野的肩膀低声道,“我家里现在变成这样,我难过......”
“有我在,你别怕”袁野拍着我的背劝慰,“阿姨的病好了,你爸迟早也会回来的,兰兰,你相信我。”
他将我的手握在他胸口,一丝丝地传递着力量,我突然听到了一句特别的话,惊疑地问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兰兰,不好吗?”袁野抚摸着我的头发,轻揽我入怀。我竟然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袁野他对我如此温柔。
我似乎掉进了华丽地梦境里。
蓦然睁开眼睛,我喃喃地问,“你会等我吗?一直等到和我结婚?”
“当然会。”他握着我的手承诺。
“能等多久呢?”我犯傻似的问。
“等到你二十五岁好吗?”袁野想了想又反悔了,“不行,二十五岁太久,顶多一年。”
我叹息一声没说话,袁野突然醒悟过来一般问我,“你要我等你干嘛?说实话!”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浑身上下是不可忤逆的气势,我有点心虚怕他恼怒起来又掐着我的脖子问我话。
“我妈不让我那么早嫁出去。”我胡言乱语一句,避开他眼中的凶光。
“你放心,我自己去跟阿姨说。”袁野缓和下来,搂着我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到7点我条件反射地醒了,心里突突地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袁野星期六工作室是不休假的,他正睡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看着我起身抓住我的手道,“你去哪?不是不上班吗?”
“我要回家一趟,看看我妈。”我着急地说。
“那我送你。”袁野揉着眼睛起身,速度却比我要快,三下两下就搞定了。只是他头顶一撮头发卷翘着,我让他坐在凳子上,用自己的木梳沾上水帮他梳顺。袁野抱着我的腰,头靠在我胸前特别温顺。
我梳了两下,“好了。”
他抱着我没有松开,我能感觉到袁野身上的温度和力量,紧紧地包围着我,抽不开身。他抱了我很久最后喃喃道,“别离开我,好吗?”
他的声音颤抖似祈求,我都不知道他预感到了什么,泪水就这么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袁野蓬松的发间,似晶莹的水珍珠一般。
我抹干了泪说,“我不是在这里吗?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心里却在想,只有等到上飞机前再跟袁野说再见了,这是最后的诀别。
袁野松开我,带着我下电梯、上车,一路无话,我静默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丰神俊朗的侧面开车,此时此刻他坚毅地挺着腰板就似一块雕塑一样面无表情。
我依旧在他旁边装傻,直到他的车停靠在我的家门口,他双目无神地问,“你准备走了是吗?去美国?”
我想他一定是偷看了我包包里的飞机票,所以什么都知道,难怪他今早表现得那样。他的神情镇定,我看不出他脸上的一丝变化,但是我知道他内心里的波涛汹涌。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无声的啜泣,我也开不了口祈求他原谅,或者跟他解释,这些全是无用功,走了就是走了,还说什么挽留?
“在美国你好好过吧,祝你幸福!”袁野干巴巴地说完,帮我拉开车门。我咬着牙齿起身,不敢看身前的他,因为泪水已经糊满了我的脸。我低低了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踏步走出来,袁野重新关了车门,坐进驾驶位,车子就那么迅捷而去了。
我将纸巾揉成一团,蹲在路边哭泣,泪水一片片打湿了我脚下的柏油路,过路的行人向我张望,熟悉的还问我两句,我知道我蹲在这里不妥,但是泪水却似绝了堤一般,从来没这么绝望过。
好一会儿,我才收拾好情绪走近了家门。推开门,我妈忙着收拾桌椅,抬起头见我神色不对,给我递了一杯热水。
我妈将我推到沙发上,说有话对我讲,我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批评教育我说一个女孩子半夜不回家败坏风俗什么的,没想到她说,“昨天夜里,你爸回来了。”
我猛地抬起头,有了精神,“我爸人呢?”
我妈解下身上的围裙,低着头,那一瞬间她好像又变回曾经的贤妻良母形象,对我爸的事忧心忡忡,“他说有人现在在调查他,晚上才能出门,本来昨天他是准备找你的,结果你不在。”
我掏出手机,“那我打电话给他。”
我妈按着我的手,一脸痛心地说,“别打,一打别人就察到他了。”
我默默地收了手机,抓着我妈的手,使劲摇晃着她。刚刚她沉闭着眼睛,眼眶边上的鱼尾纹深深绞在一起,汇成纵横交错的姿态。我爸昨天肯定跟我妈怅悔过了,不然我妈现在也不会这样沉痛。住状台圾。
“爸都说什么了?”我呼了一口气,艰难地开口。
“你爸祈求我们原谅他,跟着他一起去美国”我妈哽咽着道,“还说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
“那你呢?”我紧盯着我妈,她会原谅我爸吗?
我妈抹了一把泪,“我说看你的态度,你去美国妈也不去。”
我知道我妈这是间接性原谅我爸,可巧的是昨晚我不在家,并且我的态度一直坚定着不去美国。我爸也不知道灰心没有。
“那他还回来吗?”我着急地问,好似命悬一线那么紧张。
“不知道,可能回吧,看他自己。”我妈起身去厨房拿了早点给我吃,现在她还在关心我没吃早餐。
我把面包放在一边,从包包里翻出一本图案设计书,里面夹了三张去美国的飞机票。但是我翻到33页,没有。我明明记得我夹在书里面的,怎么会没有呢?
我妈迷茫地问,“你找什么?”
“飞机票,去美国的飞机票。”我又把书翻了一边,一无所获。心里莫名地一跳,会不会是袁野拿了?
“包里没有吗?”我妈提醒我。
我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那三张飞机票果然还在,我激动地拿起来给我妈看,“妈,你跟爸说,我们一起去美国。”
“兰兰啊,你决定好了吗?”我妈喃喃地问我,就跟询问世间最难答的问题一样。
我重重的点点头,“决定了。”
我回答的瞬间心脏似刀割一般难受,但是我爸的命以及一家人的幸福比爱情更为重要,当初不觉得,现在我爸身处危难之中我才知道。
哪怕我爸犯了错,是个罪人,我也必须原谅他。
我不能没有爸爸。
我妈紧握着手,叹息一声,“那你跟小袁......”
“妈,别说了,是我们没有缘分。”我强忍着泪水安慰我妈,一切会好的,时间会治愈我的伤口,也会治愈他的伤口。
我妈擦干了泪水,转身去收拾东西。我将飞机票又放回原来的地方,也上楼看看有什么要收拾的。这个房子虽然不卖了,但是留在这里没人照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破坏。我将能带到美国去的东西收起来,不能带的另外打包放到夏露那里。
我本来还打算跟袁野见上一两面的,现在看已经不必了,就只用跟夏露、肖娅告别一下。其他人都不必告诉。
下午,我坐公交到南城建设路,十字路口有很多人围观,还有警察监控现场,我瞟了一眼,公路上一大滩血迹,红黑色还掺着脑浆,我捂着嘴想吐。听到身旁的两人在议论,今早上又发生了一场车祸。一个当场死亡,还有一个拖到医院也没救了。
我骇了一大跳,今天早上袁野不是开着车吗?我心慌又急切地问身边一个大姐,“死了的人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高矮胖瘦?”
“不知道,听说是一男一女。”
手机就握在我手上,只要我拨出号码,我就能知道是不是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