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一语成谶
||中皇山城屹立在山顶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原之上.长长的阶梯上是威严的砖砌城门.周围云雾缭绕.在阳光的直射下好似云顶天宫一般.
里面有几个轮班执勤的弟子.一身蓝白相间的弟子服干净整洁.
一名中皇山弟子四周望了一眼.见沒有别人.便小声的对身边的人开口道.“哎你听说了吗.昨天掌门和白珍师妹带回來了一个昏迷的女子.还有两个年龄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
另一人不以为然.“不可能.我们在中皇山好几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有外人进來.”
“我好好和你讲呐.我亲眼看见的.昨天夜里我执勤.看见白珍师妹抱着那个女子进了自己房中……”
“当真.”
“真的真的.不信你跟我去看.”
“嘁.去就去.”那人抬着脸说了一句.忽然又软了下來.“不行不行.被掌门知道我们就死定了.”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放心啦.一大早我就看见掌门带着昨晚进來的其中一位公子出去了.”
“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清晨的中皇山笼罩在一片朝阳投射下來的淡金色中.照的连冰雪似乎都有了一层柔柔的温度.底下是翻滚的乳白色云雾.像是一团团巨大的棉花.慕容鲤渊负手站在山巅边缘.冷风吹起他的云袖长袍.翻滚的渡边像是团团的云朵.一头如瀑黑发扬在身后.随风带來了一阵淡淡的檀香.
他的背影看起來高大而伟岸.站在那儿像是天神一般.浑身都罩在那片动人的光芒里.
慕容桃灼跟着他的身后.表情有点拘束.像个正在接受长辈训话的孩子.他那张平日里悠哉惯了的脸上这时带着十分局促不安的神色.兄弟俩久别重逢.在山巅彼此默默无言站了许久.慕容桃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他小声说道.“弄坏了你的铸剑台.很对不起.”
前方慕容鲤渊的身形一动.只见他缓缓转过身來.那张仿佛雕刻一样精致威严的脸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冷眼望着世间一切的天神.
狭长而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开口道.“说过莫要再來.这是第四次.你是真不肯死心.”
“对.”慕容桃灼的声音中带着一份沙哑.“我不死心.”
慕容鲤渊望着他.脸上是一种他不能看懂的复杂神色.“你想知道什么.”
闻言慕容桃灼心中一喜.连忙认真说道.“我想知道大哥当初离开慕容山庄的真相.”
“红尘俗世.纷乱错杂.真真假假.何必如此执着.”
“因为是大哥你.”慕容桃灼笃定的开口道.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认真.少年的认真总会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方物.那种天然和纯粹的.放佛可以战胜一切的向往.
“从小大哥就是我最敬仰的人.是大哥教我的阴阳术.告诉我许多道理.大哥小时候曾游历百川.走遍江湖.我等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时候也这么做了.可是你却离开了慕容山庄.”
“山庄中有人骂你.诋毁你.说你为了一个掌门之位就叛离家门.可我知道这绝对不是真的.当初大哥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不得不脱离慕容世家.小时候大哥曾一直和我讲.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那时我并不是很懂.可是等我真的懂了的时候……”
慕容桃灼沒有继续说下去.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他紧握的双拳在微微的颤抖.面色苍白而隐忍.
山间呼啸的寒风.吹的天地一片发白.
身前那位白袍男子黯默了一会儿.风声中传來他有些疲倦的声音.低醇温存.
“以往你都是一个人上山來.这次为何多带了二人.”他顿了顿.语气徒然转冰.“未带火牌就來上山.中皇山是极寒之地.你不看重自己性命也罢.若是连累他人同你一起丧命.命债谁能替你还清.还私自闯入剑冢.若非大哥及时赶到.会酿成怎样的后果你可知晓.”
慕容桃灼抿了抿唇.“我的错.”
慕容鲤渊似是十分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识轻重.”
“大哥.”慕容桃灼忽然抬起头來.“大哥方才说到昨日剑冢.是否也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云莲她身上为何会爆发出如此霸道的阴阳术.”
“铸剑台的陨星内封着我一位故人的阴阳术回路.”慕容鲤渊淡淡道.语气忽然变得恍惚而遥远.“你的那位朋友.也许就是与之产生了感应……”
故人.慕容桃灼一怔.心中瞬间就想到了鬼医云修.但是云修难道不是个毒师.怎么可能会阴阳术.
“大哥.你与鬼医云修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慕容桃灼将这个一直困扰在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來.“我自己调查过.当年大哥离家前曾应鬼医之邀去过一趟王都.那一行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是不是也是大哥之后脱离慕容世家的根本原因.”
慕容鲤渊沉默了一会.一身白袍在风中如云卷般翻动.他凝视着慕容桃灼.眸光中带着一份悲凉.
“桃灼.你对那位叫云莲的女子.所抱有的是一份怎样的心思.”
似乎是沒料到慕容鲤渊突然问这个问題.慕容桃灼怔了怔.心中疑惑不想自己大哥表面看似无欲无求.可内心竟然如此八卦么.
犹犹豫豫.期期艾艾.慕容桃灼蹙着眉并不好下定论.他对云莲所抱有的感情看似深沉.实则飘渺.又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对所有女子都维持这种若即若离的美好.面对慕容鲤渊的提问.只能给了一个模糊的定论.
“也许是喜欢的.”他淡淡说道.
“你爱她吗.”
一句追问.慕容桃灼无言以对.
“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你还是一点沒变.”慕容鲤渊的声音模糊在风里.
“大哥这是何意.”
慕容鲤渊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他的面容本來就生的过于严肃.像是语气坚定而强硬.“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事情大哥都可以告诉你.”风呼啦啦的掀起他的云袖.带着和冰刺一样的决绝.“但是你和云莲必须分开.”
像是谶言.
云莲迷迷糊糊的醒了过來.
雪白的天花板.简单整洁的床铺.房里摆设也是简单却齐全.还放着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这是哪.
脑中时不时传來一阵轻微的钝痛.但是已经弱化到了完全可以忍受的程度.云莲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沒什么力气.她从床上爬起來.慢吞吞的穿好了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温水入吼.让云莲觉得找回了一些清醒和力气.她转身推开了房门.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皑皑的雪地.楼宇大殿伫立在雪地之中.瓦顶盛着满满的积雪.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忽然有片气息从身后向自己迅速的接近.云莲都能感觉到有什么带起了一阵风快速的朝自己靠了过來.她下意识的心中一紧.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中嘭的一声炸开了.
惊慌的回过身时云莲也不知道自己周围为何突然多出了无数的阴阳咒印.她甚至连那些图形都认不得.只來得及看见容乾惊讶的神色.他还沒靠近自己.便被一道接一道的亮光向后逼退.纵身翻上了屋顶.
出于杀手的习惯.容乾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拔出白雪剑.但是他望着底下站着的.不知所措甚至比自己还要惊慌的云莲.那剑鞘就像和剑身长在了一起.他怎么也拔不出來.
他的情绪向來掩藏的极好.此刻眼中却透出了一丝谁都能发现的惊骇..云莲怎么会使用阴阳术了.
那个弱鸡一样剑都拿不稳.甚至都不敢拿针扎人的少女.从小只和医书为伍的少女.怎么可能突然会用阴阳术了.
“不必惊慌.不过是回路苏醒了罢了.”
一个清清泠泠的声音从一边传來.两人一同望去.只见沈白珍俏生生的站在雪地里.带着发冠.穿着蓝白弟子服.左手中握着一把青色长剑.一眼望去只觉得是一个樱唇大眼.稚嫩可爱的小丫头.但是细看时她眉目间却是带着不属于同龄人的严肃和威严.
“白珍.”云莲惊喜的开口叫道.正迈步想向她跑去.却被沈白珍一句清呵呵在了原地.
“站住.”白珍细眉一蹙.“有什么话站那儿说就行.别靠近我.”
被她这么不留情面的一说.云莲倍感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她不知所措的抓着衣角.小声说道.“对不起……”
沈白珍淡淡一挑眉.“为了什么.”
“当日灵山脚下……”
“够了.”沈白珍冷冷出言打断了她.脸上迅速覆上一层冰一般的颜色.“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云莲心中觉得相当不是滋味.这时容乾已经从屋顶上跃了下來.站到了云莲身边.她微微低头咬着唇.眼前的沈白珍外貌上分明和从前不出一二.但是整个人散发出來的气质却如同是第二个人.她明白这番突变是为何.经历了那样的家破人亡.沒有人不会改变.
而云莲.就是沈白珍生命中那场悲剧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