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似水流年、

第十五章 似水流年、

朝云辞是离渊最出名的烟花柳巷之地,因为那里云集了许多名妓,而大多数的她们其实都曾有显赫的身份,却因为族群之争被驱逐或者其他原因而被神使惩罚沦落到此。

所以这样的噱头才更让离渊的人们趋之若鹜般的来到朝云辞,一掷千金的想要尝一尝曾经站在云端的女人的味道。

为了节省时间我干脆化作本体御风飞在夜空中,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看看逸宸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专挑这么绮靡的地方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么?

几乎血红了眼,风在我的耳边呼呼的吹过,不用维持身形只一味地的御风确实快了许多,我连好好想想自己这么冲动的后果是什么都没了时间就看到了那个摇曳着红光的朝云辞。

嗅着他的味道我直接冲向了他所在的那个房间,而那个房间散发出来的酒气和胭脂味道都那么让我觉得恶心,我心中那个一尘不染的逸宸大人居然真的在这里做些……?

狠狠的把门撞开,我的脚落了地才化作人形,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看向那个正微微对着我笑的人,他的身边坐的是阡栾大人和扶虞大人但是酒桌前面却是站着三个衣不蔽体的绝美女子,好像我的闯入正打扰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好事一般。

我撅着嘴走向那个我朝思暮想了许多天的人,可看他的模样却仍是寻常的怡然自得,吃好睡好吃嘛嘛香的模样。

“你居然来和花酒?哼,我也来喝喝看。”我干脆走过去将他手边的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我想着我在家醉了这许多天,酒量怎么着也算有了点底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朝云辞的酒太香纯了,我才丢了三杯酒下肚,眼前便五光十色的。

逸宸大人的眼睛更是明亮的像是星辰,他伸出手拦住我到了嘴边的酒杯,另一只手却慢慢的绕到我的肩膀,将我抱起来的时候我的双手也下意识的缠绕到他的脖颈上。

他的眼底全是星芒,温暖的让我真的以为我已经醉晕了做起梦来。

他说“乖,我再也不喝了,只是不这样的激你,你又不知道多少天不理我。”

我的脑袋里全是他温柔的话语,此时正缓慢的分析他说的话的意思,但是他抱着我凌空飞在夜空的时候我的思路就断掉了,眼前是他完美的侧脸,在月光下美的更加动人心魄。

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身形定住的时候,我才四处扫了一眼,这是苍梧山的山脚?只是这里什么时候在一片竹林之中冒出了这么一座安静的院落?

逸宸大人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让我站立,然后执起我的手向那小院走去,这已经足够让我的心砰砰的跳的像要跳出来一样了。

即使他的掌心仍是冰凉一片,但是那入手温润的触感却是一寸一寸笼罩我的心间。

随着步入院子,我的视线也放到这处院落上,穿过前厅便是精致的后院,中间的石桌和石椅上还雕刻着花纹,走廊的柱子上爬满了鸳鸯藤,正开着淡雅的小花让人心情雀跃,屋角的灯芯蛇蜷成的灯笼也柔和的发着光。

最重要的是这处院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俨然和白虎神殿的巍峨无法比拟,逸宸大人这是要隐居?这样的话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周围全是参天的古树和茂盛的竹林,还有山顶那美丽的景色。

逸宸大人忽的转身问我“阿端,你觉得这里若是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

我不好意思的揉着脑袋,我整日的忙着学习术法了,你若是让我给我自己新创的必杀招取名字兴许我还能想出去几个字来,若是这种文枫雅居,还是算了吧。

逸宸大人盯着我的脸忽然笑了“我想到了一个,就叫做‘歩崖’吧。”

歩崖。歩崖。

我念叨了几下发现还是挺好听的,但是咬文嚼字的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好听是好听,可是有什么含义呢?”

逸宸大人拉着我的手慢慢的凑近,本来逼仄的空间因为他的靠近迅速升温,我刚刚放松了些的心情却是更加紧张起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嘴角是最寻常的弧度,却仍是时刻让我觉得美不胜收。

他说“歩崖的意思是,你仅仅离开我一步,于我而言就像天崖那么遥远……”

脸上是滚烫的热度,晚风吹来透着丝丝凉意,我觉得我肯定是喝醉了,所以才会看到他眼睛里跳动的烟火,那么耀眼让人不敢直视,我微微地别过头去,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他说“阿端,你是不是在气我没有去接你?其实我也想了许久,想着怎么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又不被吓跑……”

“阿端,这歩崖就是我送给你及笄的第一件礼物,这里不会有侍卫不会有奴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地方,这里是歩崖,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这三天已经让我觉得难挨……”

我一瞬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想说的很多,我想说其实这三天我也觉得难挨,每次都是喝的醉醺醺的才能让自己忘记自己爱上一方神使的事情。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他也是喜欢我的么?他说要把歩崖送给我,他说我离开一步就像是天崖那么遥远。

我抽泣了一下,慢慢的走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而他也微笑着把我揽在怀里。

静静地这样拥抱了许久,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那啥我的?”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揉了揉我的头发“不告诉你,但是我却是知道你一早就对我……那啥了吧?”

我红着脸哼了一声“反正是你先对我表白的,就算是你追的我!”

他继续笑着,听在我耳朵里全是天籁“我也想着哪天你要是忍不住了先说了就不好了,这种事情还是要男人来做的。”

我继续哼着,却是不自觉地更是紧紧地抱着他,他身上清香的味道让我觉得静心凝神,仿佛一切的喧嚣都被他挡在了身后。

许久,他叹了口气“阿端,快些为我煮一壶茶吧,我又许多天没喝你煮的茶了。”

我恶狠狠的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好啊,原来你把我这样捆在身边就是为了让我给你煮茶的么?”

他无奈的笑了笑,看起来对这个问题颇为头痛,我一赌气直接凌空往梁丘飞去,还不忘了甩下话“我这就回家选一个哪个族的翩翩公子嫁了去!”

刚跑到一半就被他懒腰抱住然后飞回了白虎神殿,我本来真的要挣扎的,但是他说他要送我的第二个礼物只能在白虎神殿拿出来给我看,于是我财迷心窍的答应了。

可是当我看到那碧绿的琉璃盏涌动着闪亮的光芒时还是不禁目瞪口呆,尤其是我觉得这玩意得比那颗蛋睡得万年璞玉还要值钱的时候就更开心了。

逸宸大人却郑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等你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我便让它对你认主,如今只能给你看一看。”

看着他眼中的严肃我也忽的意识到这玩意的重要性,倒也顺从的点了头,却还是不住的把玩着这温和的盏身,而它似乎也通人性一般一闪一闪的格外的明亮。

逸宸大人忽的变戏法似的拿出茶壶来,脸上全是委屈“阿端,这下能不能给我煮茶了?”

还是惦记着煮茶这事么?我别过头去不理他,他只好再次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阿端,过来,我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我欢快的起身凑过去,而他一把拦住我的腰,下一秒一个带着清凉气息的吻便落在我的额头上。

我一边脸红一边想,好吧,看在你这么牺牲的份上干脆就勉强给你煮一壶吧。

不过看着他满足的喝着茶的时候我还在想,刚刚那个吻,为什么不是嘴唇啊?估计是等着下次求我煮茶的时候用吧?

但是很久之后扶虞却一语道破天机,他说离渊之大,难道真的找不出来一个和我一样会用晶焰煮茶的人?他说你只是想用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把我留在身边而已,来代替以爱之名。

梁丘的筵席没出什么乱子,就是据说请来的其他族的公子貌似对我挺上心的,为此狐九还和他们打了一架,好几天没下来床,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我明确地表示自己过了千年雷劫才会考虑自己的婚事,这让我父亲和母亲欣慰不已,连口称赞我是个有志向的好孩子,当然这是在封威伯伯来提亲的时候当面说的。

封威伯伯一气之下甩了袖子走了之后我老爹直接拎了鸡毛掸子走进来要揍我“你可是我和你娘唯一的孩子,怎么能让我们等这么久呢?”

我笑着躲在母亲的身后“要不然你和我娘再努努力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出来?”

我娘脸色有些羞红,老爹则是气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其实我知道父亲和母亲早就有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然也只生一个孩子,这样才能全心全意。

所以我才这样有恃无恐,因为我知道妖怪的一生那么漫长,时间对于妖怪来说恐怕是最富足的东西了,我的婚事父亲和母亲都可以等的起。

后来的冗长的日子里,除了几年回一趟梁丘探望父母,我仍是住在白虎神殿每日的和逸宸大人一起出去解决辖地的棘手的事,闲时呢就会来到那个山脚下僻静的院落,煮上一杯清茶对视一眼然后笑而不语。

几百年的光阴弹指而过,每日都有逸宸大人的陪伴却觉得时间真真是过得极快,我想我仍然是那个有些机灵又有些蠢笨的阿端,我仍然期待一种爱恋,无言相对成欢,似水流年。

我仍然眼里心里手边,只有他。

阡栾大人,扶虞大人和崇岭大人也总算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我和逸宸大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对于万万年来说,几百年不过白驹过隙。

阡栾大人倒是没说什么,仍是面无表情的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倒是扶虞大人一见面就拉着我的袖子转了好几圈然后啧啧有声。

“小狐狸,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你说当初在我朱雀殿我怎么就没把你收了……嗷嗷,你怎么还对我动手,我还是你师傅呢!”

一条水龙缠绕在左手里,右手已然是土流层,我嘿嘿的笑着“扶虞大人,我没忘记你教我的晶焰,所以我就拿这两个别的来报答你吧。”

扶虞大人连忙换上讨好的脸“别别,咱们以后是亲戚了,你就是我弟媳了,不能自己人不认自家人呐。”

崇岭大人难得的在一旁开口“阿端,这么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增长了不少,正好让我看看成效,拿扶虞来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阡栾看着我掌心的水龙也是怔怔的看了几秒,似乎没想到我只是自学就能如此地步。

眼前三位神使的表情让我觉得很满意,我转身看了看身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风吹动他的头发,他微微地笑着不语,却胜过无数的风景。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足够配得上他,虽然我白狐一族也是大族,身份自是可以匹配,然而终究我与他之间有着万万年的差距。

这是我努力的又一个动力,我慢慢的收回水龙和土流层对着扶虞大人说“千年雷劫之后我可真的就不手下留情了啊。”

扶虞也翘着嘴角“好吧,那我就等着你来挑战我,若是打不过干脆就回来我朱雀殿跟随我吧?”

这样的话惹来的自然是我突如其来的风刃,他鲜亮的衣服下一秒便划上了许多口子,然后便夹着尾巴逃走了,他想来最在乎外表和装饰了。

歩崖里我正在煮茶,想着今天扶虞大人吃瘪的模样还一直笑个不停,逸宸大人坐在一边看着我笑了一会忽的问我“阿端,等你过了千年雷劫,最想要什么?”

我扁着嘴想了想“那时候玄女也该醒来了,我要和她好好说说话,她可是对我那么好呢,虽然那时候我还小。然后便是说好的要和扶虞大人打一架的,然后……”

“我们成亲好不好?”他忽然打断我的话,却让我下一秒陷入怔忪。

“……”我的脸瞬间红的发烫,自从及笄之礼后,我们还真的没有讨论过婚事这件事情。

他微笑的看着我,脸上也有些红晕,仿佛在等我的回答。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却让我照见自己影子,我仍然只是一只小白狐,而他是独身了万万年的神使。

他说他等了万万年才终于等到一个让他心动的人,但是我却自惭形秽,如今这样的我真的值得他那么深重的情谊么?

见我许久没有回答,他的微笑也没了踪迹,眼睛里全是探寻。

“阿端,你在犹豫什么?这样子的你不是以前的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是啊,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开始拼命地努力,开始小心翼翼,开始真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因为你是逸宸大人啊,我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我慢慢地将煮沸的茶放下,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他“逸宸大人,你真的考虑好么了?我是说,我觉得这意味着我们此后的无数个岁月都要一起……”

“阿端,是你还没准备好吧?那好,我给你时间。”

第一次,逸宸大人的语气有些冰冷,明明刚刚他还微笑着问我成亲好不好?明明我心里的欣喜也是那么激动,可是我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不安?

然而我只看得到他白色的衣角就这么飘着走远了,都没说得出一句挽留的话,手边的茶一杯都没倒,就慢慢的冷掉了。

我坐在歩崖的门口,等了一晚,他没有回来。

其实我只想跟他说,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其实我没有那么好。

但是这句话在后来的几百年里都没机会再亲口跟他说了,而他说的那句话也真的一语成谶,成了记忆断层里的最后一句话,甚至我想我也没机会在千年雷劫之后去找扶虞大人比试一下了。

因为他亵渎了九天玄女被打入了镜花园。

镜花园是离渊的镜像花园,好像早在亘古之前就是一直存在的,那里的环境几乎和离渊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里没有任何生灵。

直到第一个犯了大的过错的离渊某一族的族长被封印到那里之后,他竟然擅自创造了生灵,意图造就自己的势力来打通与离渊的通道,但是造就出来的却是没有任何的修为和法力的普通人形生灵,而他也在无尽的绝望中陨灭了。

但是他创造出来的生灵却繁衍了下来,构造出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可笑的被离渊的人们当做幻象的世界,若是当年的那个族长意念之下便可以毁灭,可是直到他陨灭了都没有这个念头。

而扶虞大人竟然要被封印到那里去了么?

我站在九天玄女殿前观望着堕神大典,扶虞大人一抹鲜红的衣服即使离得很远也很显眼,我轻易地便固定了他的身形,还有他身边那抹白色的身影。

殿前全是沉默的人群,他们都在注视着殿上的四人,他们奉为神祗的四大神使。可是昨晚竟然有人亲眼看到扶虞大人衣冠不整的进出九天玄女的神殿,那里可是沉睡着世间唯一的一个神了。

这种沉默代表的情绪很简单,永不原谅。

殿上的三大神使都很严肃,只有扶虞大人仍是嬉皮笑脸的一直呵呵的笑个不停,这反而更加让人们心中积聚着怒火。

阡栾大人手里举着九天玄女的佩剑大声宣告“朱雀殿神使扶虞,因亵渎九天玄女,今日以神的名义将他封印与神堕之地,镜花园,永世不得返回。”

出乎意料的安静让扶虞的笑声更加突兀,他只是笑着不说话,却在身形被封印进离渊的最后一秒将自己的声音放大无数倍响彻天际。

“待真相大白时,我自会踏血归来。”

我的心里涌过一片一片的痛楚,虽然不知道镜花园里的境况,可是那无人陪伴的孤寂和无尽的放逐本就是折磨。

他说的那句话仍然在上空回想,可是人人都知道扶虞大人好色,自然只认为他在危言耸听,可是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对玄女却是无比的尊敬,怎么会亵渎呢?

这其中必定有问题,我握了握拳头,迫切的想要知道昨夜九天玄女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殿前崇岭大人和阡栾大人已经离去了,人群也渐渐消散,似乎只有我和逸宸大人静静的站着,他望着镜花园,我望着他。

好像我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就被昨晚的话语拉开了万丈深渊,我很想向他走过去,我知道他肯定心里很难受,因为他和扶虞的关系亲如手足。

他说过,神使的寿命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从他一千岁时被选为神使之后这万万年的岁月之后,便再也没了什么血缘关系的忍了,因为所有的亲人都是他送走的,步入轮回。

唯一陪在他身边的是与他一样寿与天齐的三大神使,而其中阡栾大人和崇岭大人的性子都颇为冷淡,所以倒真的是扶虞大人和他相交最熟络,只是这一张薄薄的镜像就将他们彻底的分割两端了。

我呢?

我又能不能继续靠近他,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还有我陪着他。

人影已经渐渐稀疏,整个广大的殿前渐渐就只剩下我和他了,我的腿都站的有些麻了,心里想着,不如正好走到他身边去,就当活动一下腿……

好像我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没脸没皮的阿端了,连脚步都变得轻快,可是就在我的脚马上就抬起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声慌张的喊叫。

“自端公主,快回梁丘吧,族里出大事了!”

我连忙回头看过去,来人是父亲身边一个忠实的老仆,此时正满头大汗地看着我,他的衣角甚至沾满了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般的狼狈。

我连忙拎上老仆御风而行的飞向梁丘的方向,却没看见身后殿前的那人慢慢的转身看着我的背影,眼底全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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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诡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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