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立决 终
87*斩立决终
也是自打告示贴出,城郊的那间名为莫归坊的书斋一日之间变得空无一人,先前住在里面的十几来人,均在贴出告示的那日消失的无影无踪。
晚风飘过,杜鹃依旧,雪白的花场在晚霞的照耀下别有一番静寂的美景,然在这一片雪白之下,不知何时已经葬送了数十人的性命,充沛的血水浇灌了土壤之中的根茎,令雪白之中染上片片殷红,寂静美景之下,亦深藏着血红的尸海。
斩草必要除根,那日,纪思凡下了杀手,派了七十六名刺客绝杀莫归坊内的所有后蜀余孽,包括住在其中的所有女人,刀光纵闪,七十六名含毒刺客窜入莫归坊,然诺大的书斋里,等待他们的却只一人,后蜀另一鬼子,孟玄燕。
他持剑而笑,于刀光剑影中穿梭却毫发无损,于暗镖毒针间飞跃而游刃有余,待梅魄赶来接应之时,杜鹃花海早已归回宁静,七十六名刺杀者全全归于花海,有的只剩杀戮过后的骇人气味,有那么一刹,梅魄以为矗立在花海中的男人才是那名传闻之中的后蜀恶鬼。
“原来你已然料到纪狐狸有此一步,枉费我一路上担心你家小娘子会有些许的差池。”梅魄轻掩口鼻,以躲避那难言的腥臭味。
“劳烦梅姑娘费心。”孟玄燕收回软剑,恭恭敬敬的向梅魄作了一揖以作答谢。
“呵呵……这样一来,你和那纪狐狸之间所谓的兄弟情谊也算是油尽灯枯了。”她抬高了嘴角,对于这个结果甚是嗤笑。
“确如姑娘所说,我与那纪思凡,赵光义以及大宋朝的情谊,都已尽了。”
“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又是什么呢?蜀国皇子,你所要的第一条人命已被你在大牢里放血放了个干净,可这第二条蜀鬼的命,你确定真的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处斩?”
“没错,孟玄夜必须死。”
等待的时间不过十日,但这区区十日对于赵光义与纪思凡来讲却有如十载一般漫长,在这区区十日之间,孟玄燕除了那夜屠杀了纪思凡派去的七十六名刺客之外,未有丝毫的动静,越是临近蜀鬼处斩之日,他们的神经便越是紧张,明日便是处斩之日,纪思凡已经几日几夜未曾合眼,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孟玄燕的动静,也无时无刻不在猜测着孟玄燕的动向,可一切都太过安静了,他难以想象孟玄燕怎能如此沉得住气,事到如今还能按兵不动,还是说,按兵不动即是他的计策,此时的他,或许正躲在暗处期待着他们的慌不择路。
距离天明只剩下两个时辰,过了这两个时辰,官差们便会从天牢中押解着蜀国鬼将前往刑场,侩子手只需一刀便能斩断了宋朝多年来的大患,然而已经到了此等时刻,却依然未见牢中显现任何异样,纵然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任谁胆敢擅闯天牢企图放走蜀国鬼将,都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可纪思凡的思绪仍然焦躁的可以,于大理寺堂中来回踱着步子。
忽的,一股凡人不易察觉的气流自耳边窜过,纪思凡霎时站定,压在胸口的那股子焦躁郁结也在这一瞬时全数消失,终于来了,他心中默念一句,打开玉扇扇了两扇,勾起唇角转过身来。
“筠兄,别来无恙啊……”
鸡鸣时分,汴梁城内一片嘈杂吵闹,城内的百姓们纷纷自家中蜂拥出街,将从大理寺天牢到刑场的路边每一个角落都站得水泄不通,只为亲眼见证蜀国鬼将的处决场面,然当蜀国鬼将颈上带着枷锁,脚下扣着锁链,被上百名名官兵押解着从大理寺出来的时候,当那双漆黑的眼瞳曝露在阳光之下的时刻,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不觉得禁了声,所有看到他,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人们,脑海里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鬼,他平静的向刑场走去,没有人胆敢多说一句话,多发一句问,甚至连往日里街头哭哭闹闹的小孩子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恐于发出任何声响。
他是不折不扣的鬼。
是必须杀死的鬼。
“杀——”
蓦地,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这一句吼声仿佛警钟一般将在场的全城黎民百姓从恐惧中唤醒。
“杀——”又是一声。
“杀——”
“杀——”
“杀——杀——杀——杀——”
随着一句句此起彼伏的吼声,汴梁城内的百姓们逐渐鼓起了勇气,冲破了恐惧所带来的枷锁,那一句句的杀,仿佛魔力一般让他们重拾了声音,他们盯着那只被送至刑场的鬼,以口中的杀字来震慑眼前这只厉鬼。
他们亲眼看着厉鬼的脑袋被罩上了黑布,亲眼看着官差将厉鬼的脖子压在了断头台上,侩子手上前,肩扛五尺大刀,仰头饮尽整碗烈酒,接着一口喷在刀面之上,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屏住呼吸,只见侩子手将刀刃瞄向蜀鬼后颈,刀起,刀落,只听噗的一声,鲜血飞溅五米有余,一颗被鲜血浸透了的头颅随即滚落,片刻之间,汴梁城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人们瞪大了双眼看着,竖直了双耳听着,亲身感受着蜀鬼的陨落。
“鬼死了——”
“鬼死了——”
“鬼死了——”
静寂之后,一阵阵高喊此起彼伏,百姓欢呼着,官兵们也跟着雀跃起来,只有站在邢台后的纪思看着那颗包裹在黑布中的头颅未发一语,狐眸闪烁,捕捉到了人群中带着诡笑的男人,孟玄燕,一个就连他也猜不透的男人。
此一日,晋王终究得以除掉十几年来的心头大患。
此一日,蜀鬼之说终究得以终结。
此一日,大宋终究得以太平。
此一日,百姓终究得以安乐。
赵光义坐于书房之中,侧耳倾听百姓欢呼,心中巨石缓缓落下,他起身研墨,将些许泛黄的宣纸在书桌上摊开来,提笔,落笔,以亢进有力的笔体写下了两个大字。
天、下。
数月过后,万县的一间朴素民居里迎来了一位客人,那人剑眉黑目,轮廓分明,黑发简束,布衣裹身,器宇不凡,守门的丫鬟一见敲门的是他,顿时喜上眉梢,将男人迎了进去,一边带着路,一边滔滔不绝的跟男人讲着近日来的一些大小之事,男人面目带笑,对那小妮子的叽叽喳喳倒也未感烦闷,听到好笑之处还会搭上两句,逗得丫鬟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厅堂里,身着茶绿色绸裙的女子放下手中茶杯,执起帕子沾了沾带着茶香的薄唇,听到丫鬟的笑声后不觉站起身来,她长发及腰,色如绸缎,肌若凝脂,气若幽兰,见男人跨入堂内,唇绛一抿,面露桃红,掩不住的欣喜。
“你终于回来了。”女人站于门前,看着眼前那名男子,既是兴奋,却又显得有些不敢相信。男人未多做言语,一把将女人拉进怀里紧紧环住,将俊脸埋在她的颈间,感受她的纤细与体温。
“芳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