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探 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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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张莺还沒來北京世纪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她曾经在由北京开往武汉的火车上给何志成发了一些关心体贴的信息,叮嘱何志成早晨起來,要空腹喝一杯白开水,,,
很久以來,何志成一直坚持早晨先喝一杯白开水,然后,再开始吃早餐,何志成的早餐相当丰富,通常都是由甜饼、鸡蛋、油条、豆浆,,,等等食物组成,反正是,什么都有,
北京世纪公司前台刘颖跟何志成学了一招,,早晨喝白开水,不过,刘颖则是将那早晨空腹喝白开水当成了减肥的法宝,
刘颖天天嚷嚷着要减肥,要减肥,要保持好身材,,,为此,刘颖早晨什么都不吃,就只喝那么一杯白开水;中餐呢,刘颖一般中餐很少吃饭,只吃一些零食,为了减肥,她不吃饭,只吃两块蛋糕,再喝一杯咖啡,,,肖争胜问她吃饱了吗,刘颖说吃饱了,肖争胜说,你吃饱了,我就放心了,晚餐哩,按照刘颖的说法是,,小吃,只吃一点点,就只吃一点点水果,
如此看來,刘颖这一天之中基本上沒有吃什么东西,不吃减肥,保持好身材,这是刘颖的生活哲学和人生逻辑,
尽管如此,在端午节那天,刘颖还是吃了端午粽子,粽子里面包了糯米、瘦肉、绿豆,吃完了,母亲苏星芳问她,好吃吗,刘颖说,不错的啊,刘颖的爸爸刘乐观和刘颖的妈妈苏星芳如今已经分居了,但却还并沒有彻底地分道扬镳,所以,刘颖要两头跑,不过,更多的时候,她是跟她妈妈苏星芳在一起,肖争胜一直在追她,每次下班的时候,总是等着她一起走,不管等多长时间,肖争胜都乐意,尽管是这样,刘颖也始终沒有将肖争胜的事告诉父母,刘颖的意思是,她想等父母的事尘埃落定了,再说她自己的事,
刘颖是那种典型的北方女子,身体骨架子大,却并不胖,更谈不上肥,皮肤也算是白,刘颖差不多每天都会有好心情,,高兴,要是一旦遇上坏的事情,她一会儿就忘了,这一点,踏她父亲的代,像她父亲刘乐观,
坏事,不往心里去,这就是刘颖的性格,
可就是这么一个开开心心的刘颖,在后來的某一天,却哭了个呼天抢地,如同是死了亲娘老子似的,
北京世纪公司单位里的许多人,都熟悉王京都,都曾经跟王京都在一起工作过,相处过,那个时候,大家毕竟都是世纪公司的同事嘛,在一个锅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处的时间长了,都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感情,人嘛,就是这个样,现如今,王京都坐牢了,落难了,有那么一些人也就抽空去监狱探望探望王京都这么一个老同事,
魏燕也很想去,却又怕,监狱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高墙电网阴森可怖,让人背脊“嗖嗖”直冒冷气,浑身汗毛根根“噌噌”竖起,,,所以,魏燕拖了李正才去,可还是怕,又怕李正才会将她如何如何了,于是,这才又拖了张莺,非要硬逼迫着张莺跟着一起去,
张莺说,不去,
李正才一直对魏燕怀有报恩的想法,李正才是个北漂,一个人呆在北京,他曾经有一次生病了,病得很重,魏燕听说后,去照顾了他,替他端茶送水不说,甚至还帮他端过屎尿,,,为此,李正才对魏燕是感激涕零,一说起此事,就常常会激动得眼角湿润,,,后來,面对李正才的追求,魏燕总是说,我不需要报恩,那不是爱,我要的不是这个,,,眼下,魏燕动员张莺一起去监狱看望王京都,张莺拒绝的第一个理由是,,她不想当电灯泡,
张莺拒绝的第二个理由是,,她跟王京都不熟悉,
的确如此,当初,张莺也仅仅只是在北京老国展中心见过王京都一面,那是在北京老国展中心举行的一个论坛会上,她那天一天都在会上泡着,收获很大,开幕式的时候,來了许多重要的领导和名人,她找人家要了许多名片,,,下午的活动很精彩,,,晚上是路演推介活动,许多参会者携带着自己的项目,向大家演示讲解,并进行商洽合作,,,当时,也就是在这么个时候,张莺遇到了王京都,当时,张莺觉得王京都是个怪人,,王京都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说话的语气怪怪的,说话的内容也怪怪的,,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不少攻击世纪公司的话,,,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女的,那女的形象好,气质更好,,,后來,张莺知道了,她在那次论坛会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名字叫杜鹃红,,,张莺也就是仅仅只跟王京都见过了这么一面,所以,张莺面对魏燕的邀约,寻找和陈述着第二个不去的理由,那个时候,张莺再三推辞着说:
“魏燕,我跟王京都只见过一面,的确是不熟悉,你和李正才,,你们两个人去吧,我还是不去了吧,,”
后來,张莺实在是架不住魏燕的死缠硬磨,,魏燕居然说什么去监狱探视王京都,只当是作了一次郊游;魏燕还说什么张莺去了,并不是当电灯泡,而是去当指路明灯;魏燕竟然还特别许诺说,,只要张莺陪她去了,那么,张莺以后不管去什么地方,哪怕是去白骨遍地、鬼哭狼嗥的阴曹地府,如果说要让她魏燕陪着去,她魏燕也决不会皱一下眉头,说个不字,,,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莺不好再推三阻四的了,便应了魏燕的邀约,
于是,魏燕、李正才、张莺三个人一起去了监狱,
让他们三个人深感意外和惊诧的是,在监狱会见室见到王京都的时候,王京都居然流露出了后悔的意思,他后悔不该离开世纪公司,不该跟世纪公司作对,不该搅黄了世纪公司的一些好事,,,
在三个人当中,张莺当时最为震惊,因为,在张莺看來,如今呆在监狱里的王京都与当初在论坛会上的王京都简直像是判如两人,王京都那天走进监狱会客室的时候,剃着一个大大的光头,看上去像个形状不太规则、有点走样的葫芦似的,王京都那天身上穿着那种深蓝色的、肩部还带着一道道白条条的囚服,囚服的前胸和后背上都标有编码,王京都的脸上还带有点青紫的伤痕,目光显得有些发直,愣愣的,很生涩,,,而当初张莺见到王京都的时候,却不是眼前这么一个低眉顺眼垂头丧气的熊样,那个时候,张莺觉得,王京都除了怪怪的之外,还有就是他身上的那种飞扬跋扈和不可一世,,,俱往矣,霸气和嚣张都灰飞烟灭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一个光光的脑袋再加上一身灰灰的囚服了,
显而易见,王京都还记得张莺,并且是,也很快从三个前來探视的人当中认出了张莺:
“,,,对不起,那一次在老国展中心论坛上见到你时,我不应该对你说那么一些混账的话,,,”
张莺此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她说话也不像平日里那么利索了,,口若悬河,这一刻,张莺居然是有点口吃地说:
“沒、沒、沒关系,”
魏燕从提包里取出了两条中南海的香烟,递给了王京都说:
“知道你喜欢抽烟,给你带了两条,”
见到香烟,王京都那有点呆滞的眼睛突然闪出一道亮亮的光,像犀利的刀锋一样,不过,王京都眼里的光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惆怅和落寞,且还夹带着那么一丝莫名的期望:
“魏燕,我烟瘾特别大,在监狱里又很难有机会抽到烟,请你告诉大家好不好,,如果以后谁要是再來看我的话,请不要给我带这么好的烟,这么贵的烟,要带烟,就请带那种便宜的烟,这样,一条贵的烟,就可以换许多便宜的烟,我想抽便宜的烟,多抽一点烟,魏燕,像你们带的这种烟,如果换成便宜烟,可以换成十多条烟呀,那就够我抽一阵子了,,,”
王京都的一席话,说得魏燕、李正才、张莺三个人心里都酸酸的,非常不是个滋味,
这时,魏燕轻声说:
“我知道了,”
王京都冲着魏燕鞠了一躬说:
“谢谢你,”
随后,王京都又朝着魏燕、李正才、张莺三个人说:
“谢谢你们來看我,,”
又冲他们三个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魏燕、李正才、张莺三个人去监狱看了王京都之后不久,王京都就在监狱里出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那是近期发生的事,
最近一次,刘颖、陈岚和杭红梅等人去探监回來时竟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就是,,王京都在监狱里居然把一个同监号的人打死了,
本來,王京都的事并不大,也就判了个五年徒刑,沒想到,他在监狱里打死了犯人,人命关天,死者家属闹了个天翻地覆,这么一來,估计他性命难保,恐怕是要被判死刑,,,
消息在北京世纪公司一传开來,像是炸了锅似的,整个办公室上上下下都沸腾了,燃烧了,
大家都为王京都深感惋惜,
连对王京都恨之入骨的李香此时也说:
“,,,王京都这人,可恨,是可恨,但还不至于掉脑袋吧,,,”
葛坤则是激烈反驳说:
“李总,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命抵一命,自古以來,就是这么一个理,把人弄死了,就得偿命,,,”
据刘颖、陈岚和杭红梅等人从监狱回來说,王京都是失手将人打死的,本來是王京都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人家穿了他的鞋,,实际上是穿错了,,就为这点小事起了冲突,两个人打了起來,结果,王京都一拳打在了那个人的腰上,据说,将那人的脾脏打破了,那人就死了,,,
大家为此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李香始终沒有去探视过王京都,说是怕粘了晦气,
从此以后,就是想去探视,也永远都再也沒有机会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回到单位的刘颖,在说起王京都要死,将要被判决死刑了的时候,刘颖哭了个一塌糊涂,如同死了爹妈一般,
刘颖边哭,还边说:
“,,,这人呐,真是脆弱,你们看王京都,以前在我们世纪公司工作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那个时候,他还经常跟我开玩笑,劝说我别减肥了,学学人家唐朝的美女,学学人家杨贵妃,,,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呢,一个能说会道的大活人,就这么要死了,要走了,呜,,呜,,呜,,”
又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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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京都在监狱里打死了人,这是惊天的大事,康继美哭哭泣泣地來到北京世纪公司办公室,泪流满面地找到何志成,让何志成帮忙想想办法,争取保住王京都的一条命,
康继美走后,李香劝何志成一定要慎重对待王京都的事,尽可能地不要趟这道充满了麻烦和风险的浑水,
何志成自有主张,他安排了徐祥來全力具体办理搭救王京都的事宜,吩咐和交待了相关的细节,让徐祥满北京去到处跑,
何志成和徐祥当即十二万分地火速行动起來了,调动了所有平日里总是在维护着的那些资源和关系,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虎哥在内,,,该找的,找;该求的,求;该送的,送;该塞的,塞,,,只希望能出现奇迹,,救下王京都的一条性命,在此期间,康继美每次见到何志成的时候,都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到康继美这种情形,何志成就常常会想起《聊斋》里陈氏救其丈夫王生的感人故事,,当年,丈夫王生死后,陈氏听了一个道士的话,找到了一个乞丐,那乞丐大咳了几声,从嘴里抓出了一把痰末唾液,举到陈氏嘴边,大喊道:“吃了它,”陈氏当时涨红了脸,面有难色,但一想到道士的嘱咐,只好强忍着吃了下去,,,痰吞进喉咙中,变成了硬硬的一大团,上不去,下不來,卡在了胸中,,,回到家,陈氏想到丈夫惨死在厉鬼的手中,自已又蒙受疯丐如此这般的羞辱,,,陈氏内心涌出满腹的怨恨与羞愧,忍不住放声大哭,恨不得跟丈夫一同死去,陈氏当即一面抱住丈夫的尸体,拾起丈夫的五脏六腑,将它们一一安放妥当,一面声嘶力竭地痛哭,,,突然间,陈氏觉得很想呕吐,只觉得胸中那团硬块,突突突地跳了出來,还沒等陈氏反应过來,就掉进了丈夫王生的胸膛中,陈氏惊讶不已,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颗心脏,在丈夫王生的身上轻轻地跳动起來,陈氏大惊失色,赶紧撕开一块布帮丈夫包上,再用手探一探,发现丈夫身体已经渐渐地温热起來,到了半夜,丈夫渐渐有了呼吸,第二天早上,丈夫居然活了过來,“我怎么好像作了一场梦,”丈夫王生觉得胸部隐隐作痛,一看伤口,是一条钱币一样的疤痕,沒过多久,丈夫王生也就痊愈了,,,
这是《聊斋》里的一个故事,而每当何志成的思绪从《聊斋》里走了出來,來到现实中的时候,他就往往会不无遗憾地责备自己,,只可惜,只可恨,他何志成沒有乞丐的那个能力,,用一把痰末唾液救下康继美老公王京都的性命,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人力,听天命,自古以來都是这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尽管如今何志成跟康继美频频见面,但是,他们之间却完全沒有心思再说先前的那些腥话色话骚话了,康继美这一段时间也沒再对何志成说什么,,“何总,我要嫁给你,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这一类的话了,更多的时候,康继美只是絮絮叨叨地对何志成说:
“,,,何总,我现在只有靠你了,王京都其他别的一些朋友都不肯帮忙,说是爱莫能助,,,我再沒有别的办法了,何总,王京都的一条小命,目前就紧紧地攥在你手里了,,,”
当下,康继美除了说这些话之外,再有就是,康继美总是爱跟何志成说这么一些浸泡着泪水的话:
“,,,何总,我以前最讨嫌王京都穿囚服了,我以前每次去探监时看见王京都穿着那种怪怪的、丑丑的囚服,我回到家睡觉的时候就要做恶梦,,,现在,我倒是希望他能天天穿着囚服了,因为,只要他穿着囚服,就说明他还活着,还活在监狱里,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着康继美的话,何志成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太阳骤然一黑,
也就是在何志成和徐祥为王京都的事忙得东奔西跑焦头烂额的时候,在张娟娟的大力张罗和撮合之下,张莺跟罗强见面了,
其实,张莺和罗强早都认识,
张娟娟之所以精心安排了这么一次见面,其目的在于,,捅破那么一层薄薄的玻璃纸,
为了与张莺见面,为了将自己隆重推出,罗强那天特意穿了一套乳白色的西服,并且还郑重其事地在领口处系了一个长丝蝴蝶结,此外,还给张莺订购了好大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估计有九十九朵之众,,,张娟娟对此很满意,觉得罗强的做事风格很优美,也很精致,受到张娟娟的夸奖后,兴高采烈的罗强当时都兴奋得说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然而,故意拖泥带水、姗姗來迟的张莺却是一见面就黑了脸,连玫瑰花也沒有要,罗强将花硬塞到了她的手上,张莺又将之随手放置到一边,话也沒有说上那么几句,就借口说单位有事,匆匆忙忙地走了,
张莺这么不管不顾地甩手一走,将罗强生生地撂在了那儿,弄了个大红脸,尴尬得下不了台,
事后,张娟娟问女儿张莺感觉如何,张莺斩钉截铁地说,她坚决不同意,一点商量和考虑的余地都沒有,
当张娟娟问其原因时,张莺苦笑一下说:
“妈妈,罗强人是不错,是个好人,可是我不喜欢,”
事情到此为止了,无疾而终,然而,作为妈妈的张娟娟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道女儿张莺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啊,,张莺本來就恨蝴蝶兰,包括恨蝴蝶兰那种乳白色的颜色,,,而罗强见面那天,居然偏偏身上穿的是白西服,并且是还在领口处系了要命的蝴蝶结,,,所以,见面那天一看罗强那个花哨的样子,张莺当时就直犯恶心,像是当众吞吃了苍蝇或者是当众被人扒光了身上的衣服一样,,,当然,即使罗强当时不是那么一种装束打扮,情况可能要好一些,张莺当时至少不会是那么难受,恶心欲呕,,,纵使如此,可到了最终,张莺也断然不会同意与罗强的这门亲事的,因为张莺早已在心中发过誓,,此生如果与何志成无缘,那么,她将一辈子不嫁人了,,,
随后,罗强纠缠了张莺一阵子,不过,因为罗强是张娟娟浩然居酒店的下属,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像当初邱强盛那样逼迫张莺就范,
罗强的纠缠是有分寸的,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然而,有那么一次,却让张莺当时就非常恼怒地翻脸了,
当时,罗强是在浩然居酒店附近的街上碰到了张莺,于是,罗强迈开大步迎了上去,涎着脸,嘻笑着说:
“张莺,如果你要是再不接受我,那么,我就准备自杀了,”
罗强话音未落地,张莺立马苍白了脸,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起來,像大风之中一只四处晃动的风筝:
“罗强,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了,你要死,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怎么样死都行,方法很多,跳楼死、触电死、上吊死、喝药死,,,都行,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在张莺陈述各种各样的自杀方式时,她本來也是要说割腕死的,可是,她最终还是沒说,并且,当时她心口还突然涌现了一种刀割一般的剧痛,,,张莺当时心里明白,这是往事在流血,这是回忆在撕裂,这是邱强盛在作怪作乱作祟啊,,,
罗强压根儿就沒想到张莺这么一个看上去还有些柔弱的女子,会如此泼辣和凶狠,说出來的话比刀子还锋利,比子弹还疯狂,,,罗强当即吓得抱头鼠蹿,像老鼠那样仓皇而逃,一溜烟似地在茫茫人群之中销声匿迹了,
从此以后,罗强再也不敢纠缠张莺了,
可是后來,沒过多长时间,张莺竟开始陆陆续续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匿名电话了,
那些怪怪的电话每次一接通,要么是沉默着,一个字也不说,就这么僵持着,任凭张莺磨破了嘴皮,,反反复复询问对方是谁,对方就是啥话也不说,只保持着那种折磨人和摧残人的沉默,,,要么是,对方显而易见是变了嗓,换了音,然后在电话那头让张莺猜一猜他是谁,,,张莺哪里猜得出电话那边的人究竟是谁呢,,一开始,张莺还真是猜测过,说了一些人的名字,却是都被对方一一否定了,,,到后來,张莺也懒得猜,懒得问,懒得说,懒得接这种无聊透顶的电话了,,这是一种像瘟疫一样纠缠着她的电话啊,
打这种匿名电话的人非常狡猾,要么是经常更换电话,要么是使用网络电话,所以,张莺根本就无法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对方不留一点痕迹,
张莺的苦恼在于,她始终不知道这些匿名电话是谁打的,
张莺也曾暗自猜想过:
罗强,
邱强盛,
还是别的什么人,
抑或是那个内鬼,
让张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打这种匿名电话的人,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渠道居然把她的手机号码弄到手了,并且是三天两头给她打匿名电话,到后來,害得她一连换了好几个手机号码,在张莺换手机号码的那些日子里,那种匿名电话往往就会打到世纪公司总机上來,通过单位的总机來找张莺,并且,还是一找,一个准,张莺只能乖乖地接电话,
再到后來,实在是沒办法了,张莺就无可奈何地对前台刘颖说:
“刘颖,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要是再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走了,离开世纪公司,去别的地方工作了,,,”
刘颖说:
“好的,”
随后,刘颖又说:
“张助理,这种电话不太好把握哩,”
张莺认真地思忖了一下说:
“刘颖,你看这样好不好,凡是你问了对方三遍,对方都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名字的,对,就是这种不敢说出自己名字的电话,你就可以相机处理了,说我已经离开世纪公司了,,,”
这一回,刘颖似乎是开了窍:
“张助理,我明白了,”
虽说是开了窍,刘颖却并沒有就此打住,她还是有疑问:
“张助理,王京都的命能保住了吗,”
对这个关系到脑袋的问題,张莺沒办法回答,这个时候,她只能是钉是钉、卯是卯地如实说:
“刘颖,这个问題得问何总,何总在跑这个事;要么,你问问徐祥也可以,徐祥也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刘颖一笑,露出了脸上的两个甜美的酒窝: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张助理,”
张莺也灿然一笑说:
“应该的,不用谢,”
张莺笑是笑了,可让她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她每次一换手机号码,沒过多久的时间,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怎么就会又知道了她的新号码了呢,,是谁泄露了她的号码了呢,
那个家伙又是从哪里得知她的号码的呢,
对此,张莺始终困惑着,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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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北京世纪公司单位上的工作是越來越忙,首先是要加大招商力度,组织召开核心竞争力论坛,,,为此,陈岚也开始努力工作了,收敛了之前的一些坏毛病,譬如说炒股吧,在此之前,陈岚常常会得意忘形地在上班时间也炒上那么几把,有时甚至还会跟左邻右舍说她昨天炒股是如何如何赚了,今天炒股又是如何如何亏了,,,
曾经有那么一次,满头大汗的李香从外面办完事回來,发现陈岚他们那间办公室门虚掩着,李香进去后,陈岚人虽然不在,但陈岚那台开着的电脑上却显示着炒股的信息,,,李香当时就盯上了这件事,想一探究竟,看会是个什么结果,然而,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陈岚居然一直沒回來,直到中午11点45分,快要到吃中饭和午休的时间了,陈岚这才从外面不知什么地方火烧屁股似地跑回了办公室,紧接着,就麻溜地穿好衣服,招呼着杭红梅等人准备出去吃中饭,,,那个时候,李香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陈岚那边的动静,也不吱声,待陈岚和杭红梅她们走远了,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在外面的走廊里嘻闹着,说笑着,李香这时才又去看了看陈岚那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依旧是股票的信息,与此同时,还有那“滴、滴、滴,,,”一连串QQ传递信息的声音,叩响人们的耳膜,
这就是之前的陈岚,单位对她批评过,也警告过,
现在,可不一样了,北京世纪公司整个单位都火烧眉毛了,拉了满弓在积极筹备和推进论坛的各项工作,,,陈岚再也不敢在办公室明着炒股了,心里虽说还是惦记着那事,但却也只能瞅个空偷偷在电脑上瞄一眼,然后马上调换屏幕,换成当前工作的内容,,,瞧瞧陈岚那个紧张兮兮的样儿,就像是强盗在蹑手蹑脚地偷别人的东西一样,
后來,有朋友告诉陈岚,,上班时炒股,要想不让老板发现,可以采取巧妙的办法,,把股票软件菜单栏里的图标文字变换一下,,,那朋友自称是高手,要为陈岚指点迷津,并说了他的qq号,,,那朋友告诉陈岚,让陈岚自己调快捷键,比如按一下“alt+Z”就隐藏了,这都是自己设定的,按一下之后,“刷”地就沒了股票信息,瞬间消失,再按快捷键哩,就又回來了,,,
这纯粹是猫捉老鼠,,老鼠又躲猫的游戏,
这天,是周六,陈岚像大家一样,都在单位加班,
那自称是躲猫高手的朋友在qq里见到陈岚的头像亮着,知道陈岚在线,就主动问陈岚:
“休息吗?”
陈岚不紧不慢地在qq里回了一句:
“上班,”
那朋友又问:
“周六不休息吗?”
陈岚回了一个字:
“不,”
朋友又问:
“为什么?”
陈岚懒洋洋地回了:
“沒理由,”
朋友再问:
“是老板的安排吗?”
陈岚说:
“是,”
朋友似乎是关心地问:
“你愿意加班吗?”
陈岚沒精打采地回道:
“沒办法,”
朋友这时候开始鼓动了:
“你可以抗议呀,”
陈岚仅仅又只回了一个硬硬的字:
“不,”
那朋友迷惑了:
“为什么不抗议呢?”
“那为什么不抗议?”
“为什么不抗议呢,”
朋友再问,陈岚就不回答了,
随后,朋友又在qq里问了好多遍,陈岚都不回话,不搭理他,直到后來,把陈岚问烦了,问得火冒三丈了,陈岚就沒好气地说:
“别问了,我要工作了,请你不要影响我的工作好不好,,”
陈岚在qq里发了一通大大的脾气,一下了将那个朋友顶到了远远的南墙根上了,再也回不过身來,
由于是周末加班,按照惯例,单位统一安排所有加班的人员在一起吃中饭,这也算是个工作餐吧,
其中的一部分人相对集中在单位大会议室里吃饭,因为这儿宽敞、豁亮、人多、热闹,充满了浓烈的欢声笑语,
对北京世纪公司而言,一天之中,最热闹和最放松的时候,也就是这吃中饭和午休的时间了,何况,这又是周六的中午,更何况,这天中午何志成不在办公室,大家更是觉得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人人都是快乐的猴子,人人都是开心的大王,
这个周六的中午,是行政部经理朱明明首先说起了婚纱的事情,朱明明先是故意夸夸其谈地说:
“唉,,目前,依我看呐,李总是我们这么一群人当中最幸福的人、最快乐的人、最开心的人,,,”
当大家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边纷纷探头探脑地冲着朱明明问幸福、快乐、开心的理由时,朱明明笑吟吟地揭晓了答案:
“因为嘛,我们的李总快要嫁人了,”
“嫁给什么人?”
居然还有那种脑袋里满是浆糊的人,提出了这样低智商的、傻瓜一般的二百五问題,
这个时候,朱明明沒有正面回答那人的问題,而是哈哈哈大笑了一阵子之后,机智而幽默地说:
“李总当然是要嫁给能给她幸福的人了,”
紧接着,朱明明就说起了婚纱:
“李总,如果说,让你选择婚纱,你会选一件红色的婚纱,还是会选一件白色的婚纱,还是会选一件红白相间的,,那种洋式的蓬蓬裙,那上面可是有蕾丝、有珍珠、有蝴蝶结,,,李总,你喜欢哪一种?”
李香当时脸羞得通红,宛如一块红绸子布一般,也不说话,低着头,在那儿默默地吃着饭,
后來,架不住众人起哄、催问、挑逗,,,反正是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使上了,这才将李香那紧闭的嘴巴撬开了:
“白色,”
大家又纷纷问原因:
“为什么?”
这一次,李香倒是回答得比较干脆:
“纯洁,”
大家随即都眉开眼笑地乐了,
这边的一圈人在眉飞色舞地说着开心的事,那边却有那么几个人,在说着单位办公室的风水问題,
是杭红梅挑的头,她此刻故弄玄虚地小声嘀咕着说:
“,,,你们知道吗,我们单位风水肯定有问題,你们看哪,我们单位原先的三个副总,一个王京都,现在是关在监狱里生死未卜,估计是十有**会掉脑袋;一个巴西宁,现在连人都见不到了,跑得无影无踪;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李香了,李香也不怎么样,也有问題,,,”
这时候,葛坤站出來反驳说:
“杭红梅,你说得不对,王京都出事的时候,他人已经不在我们单位了;巴总呢,目前只是在外面办事,,,”
葛坤拉开了架式,像是要与杭红梅理论争辩一番,
杭红梅却挥了挥手,轻声地说:
“我不跟你争,”
杭红梅当即來了个脚底板抹油,,开溜了,杭红梅这人城府很深,平时话不多,说话时也是小声小气的,包括打电话的时候都是这样,生怕别人听到了她说话的内容,当大家都在紧张工作的时候,她也会抓紧时间打电话与她所分管区域的联络站进行联系沟通,只不过是,她的声音太小,谁都听不清楚她在电话里都说了一些什么,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杭红梅,却总是喜欢以职场高人自居,她常常爱说这么一句话,,千万别小看了那些“潜伏”于职场中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潜规则,就是这么一些潜规则,决定了我们每个人的职场命运,,,说得神乎其神,
杭红梅还有一个好为人师的特点,单位凡是进了新人,她总是喜欢跟人家粘在一起,叽哩咕噜地说个沒完,
这个周六加班的中午,大家在说说笑笑之中度过了愉快的时光,紧接着,下午紧张的工作又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