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君臣论治军政始分 …
前回说到太祖采纳了郭进的意见,诏复了李全忠原来军职,次日,早朝之时,赵普进言谏道:“边将邀功,多凭武勇。陛下原来已下旨严处李全忠,今虽偶有小功,免死已属天恩,今竟恃功邀赏,此例一开,只恐恃功邀宠之徒援引为例……”
范质,王溥,魏仁溥等俱道:“主上此次复赏李全忠原来军职,岂可等同恃功邀赏?此乃郭进不计其过,使其戴罪立功,为朝廷效命而已,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此乃正道,岂能谓之恃功邀宠?”
赵普随太祖帐下多年,出谋画策,多受采纳,被视为亲信。陈桥兵变参与谋划,且又经常出入赵家,与匡胤父母兄弟亦极为熟落,故凡事敢于无所不言,对于范质等几位前朝旧臣,踞居朝廷,位于自己之上,本来就已心存梗介,老大的不满,今见范质等人群起而非议自己,不禁愠形于色道:“诸位历经两朝,亦深知五代交替,无不尽因兵骄将横而起,此次下官进言并非只谓李全忠,实则恃功邀赏者乃是郭进,边将恃功邀宠,此风实不可长……”
王溥道:“赵大人这话未免有偏激之嫌:李全忠原来奏报郭进虚报军功,乃是道听途说的不实之词,皇上责之以罪实乃应当,但国家用人之际郭将军责其戴罪立功,亦乃合乎情理。想当年郭子仪战败获罪当诛,幸得李白怜才相救,后来在安史之乱中,郭子仪屡立战功,成为国之砥柱,爵封汾阳王,这只能说是‘人非圣人,谁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耳,郭进知人善任,岂能谓之恃功邀宠?”
太祖见赵普平常说话侃侃而谈,半点不肯饶让,就连在自己面前也往往毫不饶让,但敌不过王溥引经据典,搬出个汾阳王郭子仪来,如今一张嘴巴说不过三位宰相,面露?恚,心中暗自好笑,也就便开口帮他几句,给他个台阶也好,便说道:“要说起边藩恃功邀宠,确是历朝遗患,也是不可不防的,但此次李全忠勇歼汉军,确也应当受赏,郭进令其戴罪立功,不能说是恃功邀宠。此事也就议论至此罢了,无需再议了。”
于是,又说起了自五代以来,节度使之权太重,常令亲随将佐踞位为各县镇将,与县令分庭抗礼,致使政权亦归节度使而县吏形同虚设,今日特与朝臣商议一套整治的良策。太祖倡议道:“朕看自唐季以来,不过数十年,帝王已易八姓,践位者十余人,但始终战乱不息,生民?炭,朕欲息天下之兵,令国家长治久安,看来应当强干弱枝,削弱地方守将之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等方可,今召众卿会议,汝等可各献良谋?”
太祖此话一出,赵普忙接着说道:“陛下能思及此,实乃天下兆民之福。依臣之见,中国数十年来动荡不安,无他,实因各地方镇各拥重兵,君弱臣强,王权失控所致而已。今皇上此议甚善,可稍夺各镇守节度官员之权,中央控制各州府钱粮,精兵归朝廷直辖,则天下自安矣。”
诸位大臣尽皆附和,于是各抒己见,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点:
o病在节度使之权太重,导致军,政不分,应令军权归节度使掌管,政权则归还州县官吏。于是更建议下诏,各县除县令外,复置县尉,原来由节度使所管之事,如:钱粮,赋税,诉讼,匪盗,等事项,悉还归县令县尉处理,节度使不参与地方政务,州、府官员负责向朝廷交纳钱粮,赋税,?报当地军政情报。这样一来,军政分治,有利于朝廷直接分条管理地方。
o鉴于当前地方政府法治管理上的懈怠,朝廷又向县级颁布捕盗法令:凡有关缉捕匪盗者,立以三限。每一限为二十天。第一限(二十天内)捕得罪犯的,给以上奖。第二限(四十天内)捕得罪犯的,给以中奖。第三限(六十天内)捕得罪犯的,给以下奖。过三限之期仍未捕得罪犯的,加以责罚,县令罚俸半月,县尉罚俸一月,衙役捕差则科以杖责。
法令既明,即应雷厉风行,太祖随令有司行文各州、府,务令文武官员一体照知,立即执行。由于大宋新立,人心向治,太祖本来就素有威望,新近又平伏了李筠、李重进二处叛乱,太祖又把一批亲信将领分驻地方,因此各处州府尽皆奉旨执行。自此,自李唐以来一百余年的地方军阀割据,不服朝廷政令的弊端,至此逐渐消除,终赵宋三百余年,不再有地方军阀与朝廷对抗的事件生,可见太祖这一措施是极其英明的。
再说这朝廷之上,文武百官自然存在着新旧两派。所谓新派:就是原来赵匡胤属下的亲信,拥立有功,赵匡胤称帝立宋后提升的新贵。所谓旧派:就是原来后周朝中的官员,原来郭威与郭荣手下的官员。
两派之中,又有文武之分,武官中前朝时候位高权重的主要是符彦卿,张永德,李重进,赵匡胤,李筠等几个。赵匡胤当了皇帝,二李不服新朝,已被剿灭,符彦卿,张永德,并无叛意,其他的都是各司其职,各守其地,都是相安无事,而文官却就复杂得多了。
因为赵匡胤身边的都是武将,所以建立了新朝,朝堂之上宰相辅等文官依旧是前朝的原班人马,要说属于新派的文官,为的也就只有赵光义,赵普两个。赵光义虽然是署理开封府,又是大内都检点,封爵晋王,而赵普只是个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后来虽然又加了个兵部尚书,但朝中的一品大员都是前朝的宰相,相比起来,未免显得矮了半截似的,千方百计,总要把这些人坐在头上的人弄掉才得舒服。
符彦卿久镇邺都,管辖范围包括磁州,魏州,馆陶,邯郸等地,彦卿驻屯大名,其它官员在下面州府,难免有侵凌不法的行为,如今朝廷改革,自然下面就把这些情况呈报朝廷的,符彦卿是前朝重臣,又是当今皇上的至交,就是当朝的范质,王溥,魏仁溥三位宰相加上赵光义,赵普,都不敢动他分毫,只能是由皇帝亲自开口才好办的,于是,太祖下旨,诏令晋京。
这一日,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奉旨来朝,哪知太祖因为把石守信,王审琦调了外任,身边少了知己亲信,未免感到寂寞,如今见到符彦卿,便有意把他调入京城,掌管禁军。
赵普忙谏阻道:“陛下原来不是说过要强干弱枝,削夺各州节度官员权柄的吗?正是因为防范石,王二人位高权重,恐生不测,因而把他们调外任职。如今符彦卿已有太师,枢密,宰相之衔,又领节度使之职,文武职权都是名位已至极品,不宜再掌禁军兵权。若太过位高权盛,恐有损陛下。”
太祖本是居心仁厚,对彦卿毫无猜疑的,因而笑道:“朕与彦卿深交莫逆,卿苦疑彦卿,莫非嫌彦卿位高权盛驾凌汝之上而生妒么?朕与彦卿相交至厚,彦卿又岂能负朕?”
赵普见太祖屡谏不听,反说自己生妒,愤然话道:“周世宗待陛下何尝不厚,陛下何以又能负周世宗?”
太祖听了,虽然很觉逆耳,但思量之下,这也确是实话,也是为大宋江山着想的。细细想来:我这大宋江山是从他外甥手里夺来的,谁又能保他不会从我手中夺去?于是,也就不提此事了,只是把朝政革新,从今而后,节度使不再参与地方政务,地方政务交还州、府官员掌管,并由州、府官员负责向朝廷?报当地军政情报等等事项,详细向彦卿告诉。也不委彦卿以禁军兵权,欢聚数日后,依旧遣回邺都任职。
彦卿本来就是个宅心仁厚之人,既无机心,亦无野心,听罢太祖一番叮嘱,只是一味的连连应喏,陛辞而去。
光义与赵普见太祖听从劝谏,心中大喜,便与三位宰相一番商议,派遣大理正卿靳正汉为馆陶县令,监察御史王佑为魏县令,右赞善大夫周渭为永济县令,屯田员外郎于继辉为临济县令。这几个都是朝中知名的诤臣,来到邺都各州府之后,雷厉风行,依次接管政务。这个周渭到了永济之后,现有罪犯杀人后逃亡,细查之后,放纵罪犯逃亡的正是符彦卿派驻永济的偏将沈江,便严令衙役缉捕,立即法办,也不再向州府上送。
一时之间,其他各县也都竞相仿效,地方吏治肃然,太祖大喜,6续派遣文官到各地方州郡担任长官,以取代跋扈难制的军人,在“制其钱谷”方面,太祖又设置转运使来管理地方财政,并规定,各州的赋税收入除留取其正常的经费开支外,其馀的一律送交朝廷,不得擅留。这样,既增加了中央的财政收入,又使地方无法拥有对抗中央的物质基础。在“收其精兵”方面,太祖又将厢军、乡兵等地方军队中的精锐将士,统统抽调到中央禁军,使禁军人数扩充到几十万,而地方部队只剩下一些老弱兵员,只能充当管理当地治安,缺乏作战能力,根本无法和中央禁军抗衡的部队,这样一来,就从根本上消灭了地方将领反抗中央的军事基础了。
太祖通过对藩镇权力的剥夺,对武臣的压抑,改变了五代时期藩镇割据、朝廷衰弱、武人跋扈、文臣无权的状况,提高了中央的威权。在中央内部,太祖又着手分割宰臣的权力,为宰相设置了副相参知政事,来分散和牵掣宰相权力,宰相和参知政事统称为执政,而军政归于枢密院,其长官叫枢密使,枢密院与执政合称“二府”,财政大权另归于三司,其长官叫三司使,号称“计相”,这三者地位都差不多,都直属于皇帝。通过对相权的分割,防止了大臣专权的局面,太祖就曾直言不讳地当面对宰相赵普说:“国家大事可不是你们这几个人说了算的。”说明宋代君主独裁体制得到了空前的巩固和加强。这些措施结束了唐朝中叶以来的藩镇割据局面,维护了国家的统一,促进了社会经济展,这都是赵匡胤“重文抑武”的英明决策,正是这一政策的实施,带来了大宋立国后的安定和繁荣昌盛。但是,这些措施也使得官员增多,开支增大,权力互相钳制约束、带兵的将领和地方实力削弱,埋下了日后积贫积弱,两次亡国的祸根,不过,我们不能过高地要求古人,这些都不是赵匡胤当时所能预见的。
前面九十四回说到太祖西巡,驾幸西京之事,曾动了迁都洛阳之意,只因朝臣反对,只好作罢。说起这洛阳,是什么吸引太祖的呢?
第一:他是在洛阳出生的,所以,洛阳可说是他的第二故乡。当年赵弘殷在在洛阳卖烧镆的,后来投军李嗣源手下当一个小将领,在洛阳掌管马匹,赵匡胤的母亲杜氏就是在夹马营生下他来的。如果赵匡胤是一个普罗大众,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哪么,谁也不会关心“夹马营”这个地方的。但是,自从赵匡胤当了皇帝之后,这就不可同日而语了,洛阳官府正积极的搜集当年太祖降生时的“圣迹”,民间的“传说”,不断的报送朝廷,
他们报告说:洛阳民间都说……皇上诞生于“夹马营”,皇上降生之时,“赤光绕室,异香经宿不散,体有金色,三月不变。”
他们报告说:洛阳民间都流行着一个“火烧街的传说”……
洛阳东关的一条小街上,卖火烧馍的铺子一个挨着一个。那些卖火烧馍的大都为人刻薄,见利忘义,打的火烧馍缺斤少两,不够份量,一斤至多只有十四?(十六?为一斤)。只有一家姓赵的为人厚道,价格实惠,打的火烧馍秤满?足。这家铺子的掌柜姓赵讳弘殷,人称赵老大。
一天,一个鹤童颜的老人来到这里,对所有卖火烧馍的铺子都看了一遍。凡是缺斤短?的,看后都摇头叹气。当他看了赵老大卖的火烧时,才高兴地点了点头,停了下来,悄悄地对赵老大说:
孩子好,生意高,
十四?秤大火烧。
听到喊声向东跑,
十里之外再伸腰。
赵老大手里不停地打着火烧模,蒙蒙胧胧地听到老头的话,。当他打好一个火烧馍,抬头看时,老人已经不见了。他虽然感到这事蹊跷,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天清早,赵老大正在卖火烧馍,忽听有人大声吆喝:“十四?秤大火烧!十四?秤大火烧!”他猛然想起那个老人的话,急忙和妻子收拾了重要细软,用扁担挑起筐中的儿子,弓着腰,一路小跑往东而去。他刚离开这条街,只见一团大火腾空而起,转眼间把那些缺斤短?的火烧馍铺子烧个精光。现在,这条街便叫做“火烧街”了。
…………
太祖看了这些报告,高兴得开怀大笑。连连说道:“好!好!就叫做火烧街罢。”
正是:飞龙经处云添彩,麝过春山草木香。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