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回:擒敌将赵匡胤再逞威 赐缨络周世宗奖功臣
众位将佐都不愿退后,紧随身边的金坠儿,陶三春等谏道:“我等已兵临城下,何不就此攻城,反让他出城列阵?都指挥使须得防他使诈。”
匡胤笑道:“刚才一战已知他底细,腐迂之徒而已,安能知兵?再说,仰攻城池,甚伤士卒,如今他肯出城与我交战,正是求之不得之事。”说罢,再申将令,立即撤还彼岸。
且说哪皇甫暉看见赵匡胤果然约退了士兵,也就下令大开城门,领将士出城列阵。姚凤忙谏道:“刚才野战,已见周军之勇。如今我已入城,自应凭城相抗。奈何又舍城而出乎?”
皇甫暉道:“我等受皇上派遣来援寿春,岂能婴城自守?再说,刚才之失乃某一时大意,中了他的声东击西之计而已,将军何便如此畏惧?如今某正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待某自将中军列阵相迎,将军领军居右,待那赵匡胤入我阵中难以脱身时,将军即可引军直袭他的中军,哪时他顾此失彼,必当败我手下矣。”
那姚凤本是副将,见劝谏不从,也只有听命行事,领着人马,随着出城列阵。匡胤见皇甫暉果然出城列阵,心中暗喜,随即对诸将面授机宜,嘱咐一番,看看对方排列已毕,便高声问道:“汝等可曾排好阵式?”
那皇甫暉应声答道:“阵已排好,专候将军大驾。”
匡胤听了,忍俊不禁,笑对左右道:“兵凶战危,竖子视同儿戏,安得不败?”说罢,笑容顿敛,回头向两旁的张琼,李汉琼,陶三春,彭寿四将道:“汝等四人须得紧跟左右,随我杀入他阵中,不得有半点怠慢,否则军法从事。”
四将齐声阻谏,都说:“冲锋陷阵,自有我等在前,都知挥使尽管在此观战就可以了,何劳亲自向前?”
赵匡胤道:“休得多言!”说罢,跃马提缰,大喝一声:“随我来!”双腿把哪汗血宝马一夹,双手挥舞着浑铁棒,箭一般的直向敌阵冲去。
四将见了,哪敢怠慢,都争先恐后的,紧贴着公子两侧,飞奔向前。后面的士兵一听得主帅下令,也都齐声呐喊,鼓噪跟进。
皇甫暉刚才在土山列阵,被四员女将冲了,心有不甘。此番列阵倒也倍加防范,把军中素称骁勇的十员战将摆在阵前,并叮嘱道:“此番再战,汝等须得用心。倘若哪女将再来冲阵时,休得手下留情。若杀得一个,赏银百両。倘若生擒,除赏银之外更赏为汝妾。”
不料这一仗却又不是女将来冲,是男将来冲。不是四个来冲,却是五个来冲。那十员战将见周军来冲,便排成一列,严阵以待,准备以两敌一。谁知赵匡胤却不是这个打法,五人排成个箭头般的尖阵,赵匡胤一根铁棒居中,随后紧跟着张琼李汉琼两根铁棒,接着是彭寿陶三春的一根铁棒一双大锤,如箭般的直插过来,位列中间的两员唐将如何抵挡得住?锋线一时乱了套。首当其冲的两员唐将被击落马下,两旁将士纷纷辟易。
只见那赵匡胤左手紧箍着马脖子,右手舞动着浑铁棒,高声呼喊:“本将军单挑皇甫暉,其他人非俺敌手,速速让路,莫来送死!”
哪一众列阵待战的唐兵唐将,一来是震于五将的勇猛,二来是摄于五将的声势,更听到赵匡胤口口声声单挑皇甫暉,不知不觉般的就闪让了开来,让赵匡胤直奔阵内冲去。
那皇甫暉正勒马提刀在旗门之下督战,见赵匡胤果然冲阵而来,不免胆怯,心忙意乱。但原来是自己说过在此列阵决战的,人家又冲进阵前来单挑自己,自己若不应战;颜面何存?今后在将士面前如何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跃马提刀,迎了上去。要说这武功膂力,哪里是匡胤的对手?更加上心慌胆怯又输了气势,勉强应付了几个回合,早已手忙脚乱,被匡胤觑着个破绽,回手一棒打来,正中肩膊,倒落马下。
后面的唐兵正要向前抢救,怎当得住赵匡胤身旁四员虎将早已抢了上来,后面的兵卒又蜂拥而上,唐军将士各人自顾保命,哪里还顾得上去救皇甫暉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主帅被俘。
这里赵匡胤见众兵将俱已杀入阵来,一声令下,齐齐抢关入城。唐军因主帅被俘,蛇无头而不行,便都弃械投降了。
匡胤进得滁州,巡视了一番,只见府库完整,仓廪充盈,忙令徐银英,曾秀英,王月露三员女将速往御营禀报,请皇上派员前来署理滁州事务及处置这些物资,并把皇甫暉押送御营。
得知滁州缴获大批钱粮,正是当前所需,周帝即命奉诏随驾的大名府总兵窦融前往处置滁州库存帑藏,宰相范质则荐赵普为军事判官,前往署理滁州府事务。
周帝因见匡胤此次战役前后不过三天,即便俘敌主帅,斩关夺府,又缴获大笔帑藏,便向女将们询问此战详情。三员女将见皇上动问,便把赵匡胤如何勇冠三军冲敌阵,擒主将的事,从头至尾一一禀明。
周帝听了更是兴致勃勃,就令把皇甫暉押来御前,笑问道:“你这个当将军的如何这般的草包,你究竟带过兵,打过仗没有?没一点本事怎么竟敢带兵打仗,一日之间一连两仗都被咱们的赵将军打得落花流水?不但丧师失地,连你自己都陪了进来,你这个仗是怎么打的?”
皇甫暉挨了赵匡胤一棒,伤得不轻,打断了一支胳膊,是用担架扛着送到御营来的,听了周帝嘲讽,心中不忿,强支撑起身子,抗声辩道:“俺怎么没打过仗?闽,越,荆南俺都去打过------你家这个赵匡胤也不是凭什么本事赢俺的,不过就是臂力大一点,那根棍子沉一点,他哪匹马高一点,跑得快一点,俺闪躲慢了一点罢了……”
周帝听他一边说,忍不住一边的笑,待他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说咱们的赵将军的四点赢了你的一点,你心中不服,是吗?好的。朕不加罪于你,你且好好养伤,伤愈放你回去,和你朝中带兵的商量商量,想个好点子,来与咱们的赵将军再战一场。”
周帝说罢,令人把他扛了下去,给他好好疗伤。回头笑对三员女将道:“你们听了,刚才这皇甫暉说了,他输的原因有四点,其中两点是归功你们赵将军的,两点是归功你们赵将军哪匹马的,如今朕除了赏人之外,还要赏你们赵将军这匹马。”说罢,便命内侍卸下自己乘坐哪匹御马身上的黄金缨络金铃,令女将们带回滁州,赏与匡胤。
李重进见了,满肚子的不高兴,心想:皇上分明是偏心,俺何尝不是大破唐军,俘他的主帅,却不见你如此重赏,这赵匡胤只因是你的拜把兄弟,便连先皇的御用缨络都赏给他……便谏道:“这套缨络金铃乃当年史将军在偏关白承福处得来。先皇献与前朝汉帝刘知远,刘知远十分珍爱,以之为御马装饰,汉亡之后,先皇亦用作御马饰物,如今皇上亦沿用作御马之装饰,实乃成为皇家坐骑之象征,不宜赏赐臣下,以免有僭越之嫌。”
周帝道:“江山一统才是皇者之征,为国建功者,尚且可分疆裂土以赐,何惜此区区饰物乎。”李重进听了,不好再说甚么,心中总嫌着周帝对匡胤偏心就是了。
过了几天,御医来禀:皇甫暉不治身亡,周帝连连跌足叹息,宰相范质道:“皇甫暉一介庸才而已,降我无用,死不足惜,陛下何须叹息。”
周帝道:“我何曾要他为我所用,朕倒是要送他回金陵呢。”
李重进不解,问道:“这皇甫暉不过败兵之将而已,不杀已属大幸,何德何能,竟劳陛下如此关爱备至?”
周帝笑道:“卿有所不知,这皇甫暉一日之间被匡胤杀得丧胆落魄,失地丧师,朕要放他回金陵,是要他宣我国威而已,岂为关爱么?”
看到周帝处处夸耀匡胤,李重进心中十分窝火,自念本是先帝至亲,屡建功勋,备受重用,自先帝升遐后,今上宠信赵匡胤,对自己日渐疏远,把自己原任的禁军统领一职都让给了赵匡胤,如今竟把缨络金铃也赏与他,不免心存不满,更添芥蒂,与赵匡胤间更显得日渐疏远了。
那赵匡胤得了御赐缨络金铃,十分高兴,即命马童把它装佩于马上。那汗血宝马,本来就体高逾丈,遍体通赤,雄伟异常,如今更配以缨络金铃,匡胤坐在马上,更显得出类拔萃,荦荦不凡,万众瞩目。
夜间,坠儿枕边悄悄说道:“公子这匹宝马,配上皇上赏的这套缨络金铃,更好看得多了,更八面威风了。怕的就是上阵之时,敌兵四面八方都见公子,哪公子就更危险了。”
匡胤笑道:“你不听她们回来说,哪皇甫暉怕俺的力大棍沉,马高马快,如今这马配上金铃更加八面威风,倘令敌兵见了望风归降,岂不更好?”
坠儿也笑道:“这当然是最好的了。婢子不过是担心公子的安全罢了……”
且不说他们的枕边私语,再说这边战场上的风云:
且说这南唐帝主李璟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淮南屡战屡败,朝中群臣又想不出退敌之策,便採了宋齐邱之计,修下密书,派使臣化装潜往晋阳与辽国两处求援,请他们出兵牵制周人,不料使臣才到淮北,便被周兵拿获,搜出密书,押到御营扣押了起来。
过了一些日子,唐主左盼不见辽国来援,右盼不见晋阳来援,连派出的差使也不见回报,情知有变,仍是束手无策,于是,写了一封自卑自责的求和国书,特遣泗州牙将王知朗前往呈与周帝,恳请求和。
周帝看了,掷书于地骂道:“尔主既已发书向辽人求援,如何又来我处求和?”也不容王知朗说话,就把驱逐回去。
周帝见我军连连得胜,遂又广发兵马,四面出击。令侯章攻寿州水寨,韩令坤攻扬州,王逵攻鄂州长山寨,赵匡胤攻天长。
第一:先说这侯章攻寿州水寨:这支水寨军队亦属刘仁赡所辖,因见有周兵来攻,陆上也就遣兵相助,侯章未免显得势单力薄,得不到什么胜算,但背靠御营,有兵相援,因此相持不下。
第二:再说扬州这边:这个扬州留守冯延鲁,乃是当朝左相枢密使冯延己的兄弟,说到诗词歌赋,很是内行。若是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偏偏他又不懂装懂,领下这个扬州留守的差使。尽管外边打得天昏地暗,他还在州衙与一班文人墨客弹打吹唱,诗酒唱酬,毫无战备。那韩令坤探得确实,就令部将白延遇只领三百轻骑,连夜奔袭,趁着晨早开城之机,冲进城去,韩令坤领着大队人马随后杀进。
守军毫无警觉,也不知周军来了多少人马,只吓得四散奔逃。还算东城守备有些警惕,发觉周军杀到,放了一把火,烧了个火光烛天,带着手下五百人,打开东门,逃回金陵去了。
那冯延鲁昨夜宿酒未醒,待看见东门大火,韩令坤大军已杀到,吓得急忙命人替他剃光了头发,扮作和尚,躲到皇觉寺里去了。
韩令坤见城中无人抵抗,便下令出榜安民。又有一些官员自动来衙接受招安,并举报冯延鲁并未逃跑,现藏身皇觉寺。令坤立即派兵搜寻,把他找了出来,令他依旧穿上官服,派员押往御营去了。
第三:说到这王逵去打长山寨。这长山寨位于鄂州之南与湘南交界处的一个边防驻军点,守军不过百余人,由一员小校带领着,王逵带兵去到,一打就散,把哪个领军的小校也俘了,派员押往御营。
第四:赵匡胤带领人马来到天长,就在城外一字儿排开营盘,连营数里,灯火照天。这天长乃一个小小县城,居民不过一万,守军不过数百,近日扬州滁州相继失守,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守官名叫耿谦,见周师大军压境,赵匡胤又是把面威风的人物,哪里还敢抵挡,连忙派人去见赵匡胤纳款归降。
这样一来,淮上一带虽有寿州依然屹立不倒,但朝廷援军无法前来救助,周边的州县又被周军一一收拾得干干净净,寿州虽然固若金汤,但也成了战火熊熊中的一座孤岛了。
唐主无法,又派翰林学士钟谟,工部侍郎李德明带了黄金千両,白银五千両,锦帛二千匹,犒军用的肉牛五百头,好酒五百坛,来至寿州城下,奉表称臣。
周帝看那表中写道:
“臣唐主李璟上言:窃闻舍短从长,乃推通理。以小事大,著在格言。伏惟皇帝陛下,体上帝之姿,膺下武之运,协一千而命世,继八百而卜年。大驾天临,六师雷动,猥以遐陬之俗,亲为跋扈之行。循省伏深,竞畏无所,岂因薄质,有累蒸人!今则仰望高明,俯存亿兆,虔将上国,永附天朝,冀诏虎贲而归国,用巡雉堞以回兵。万乘千官,免驰驱于原隰,地征土贡,常奔走于岁时,质在神明,誓诸天地。别呈贡物,另具清单,伏冀赏纳,伫望宏慈。谨表!
周帝见书中只说送礼,求撤兵,并无称臣纳降之意,甚为恼火,只把贡品收了,也不讲议和的事,还把两个来使训了一顿,只对他们说:“回去告诉汝主,若要息兵,赶快亲自前来向朕当面请罪,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朕即亲帅大军入汝金陵,那时汝君臣悔之晚矣!”二人见周师兵甲映日,人强马壮,声威赫赫,吓得不敢做声,只好回朝复命。
正是:四海升平才子贵,时逢乱世靠刀枪。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