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何况,是妖精啊……狠辣恶毒的妖啊
“娘子,我回来了。”
那个男子一身猎人打扮,手里提着两只兔子。
“夫君,辛苦你了,赶紧洗洗手吃饭吧,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体贴温柔,似是水化作的。
“你瞧瞧这两只家伙可不可爱。”
男子拎着兔子耳朵往里屋走去,边走边说,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兔子放到女子怀中。
女子惊喜地叫了声,甚是欢喜。
“真是可爱,不过你刚刚这么拎着它们未免太粗鲁了些。”
女子微嗔。
“娘子说得对,我是个粗人,可要是我们有了孩子我必定是珍惜得跟宝贝似的,绝不会像这样拎着他们的耳朵。”
男子说着开怀大笑,从女子身后搂住她,温暖有力的大手抚摩着女子的小腹。
女子听到“孩子”,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正常。
“是是是,快洗洗手吃饭了,待会儿饭菜都凉了,我先去把这两个小家伙安置了,你先去啊。”
女子微微挣开男子的怀抱,抱着兔子就往后院走去。
“央娰,你怎么还不回去,这凡人间的情情爱爱,你还没体验够吗?”
后院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可整个院子除了那叫做“央娰”的女子就只有两只兔子。莫不成是这兔子在说话?
那女子把兔子放到后院里,扫了一眼身后,却不见人影。
“那个鬼地方我是不愿再回去的……”
她拿了几片菜叶喂给兔子。
“便是扶桑此生的阳寿尽了,还有下一世。我不老不死,即便是等上百年也并无不可,若是扶桑去了,我便是追也要追去奈何桥头截了孟婆的汤,叫他永远也不能忘了我。”
央娰提起男子,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暗处的人却万分的不赞同。
“央娰,你是神女,是天界上神,与凡人还是不要有纠葛得好。”
“你与我也是数千年的交情,我不愿对你恶语相向,但也请你……不要过多管束与我。”
央娰将手中菜叶一并扔在地上,抬眼看着空空的院子,目光灼灼。
“娘子,你在同谁说话?”
扶桑的声音从前厅传了过来,那暗处之人在央娰的倔强之下无奈远去。
“我在和兔子聊天呢,就来了。”
央娰抬眼望了望触手不可及的天,再看了看眼前那虽算不得富有却温馨有加的小屋,笑得满足。
檀深从方诸观告辞后,带着沈阙这个跟屁虫,漫无目的,只有往苦愁指点的北边去。
“你还知不知道用什么宝物和你们那上宿镜一样,能知晓过去的?”
这是檀深一路上第不知道多少次问沈阙,即便沈阙脾气再好也是被问得烦了,更何况沈阙性子本就不好,这心中压着的火也是可想而知了。
“若是告诉你还有,那你是不是又联合着你那山主大人再去抢?”
要说沈阙对宿卿抢上宿镜一事耿耿于怀,还不如说沈阙对檀深是妖这一点心头窝火。
他是个道士,本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可如今竟被师尊吩咐保护一个妖精?这算什么事。
更何况,是妖精啊……狠辣恶毒的妖啊。
沈阙一直对妖心有芥蒂,檀深一直都知道,可没想到他介意成这样。自从知道她是妖后,他要么一直不和她说话,要么一说话就是满满的讽刺。
“沈阙!”
檀深停下脚步,大声叫了沈阙的名字。眼前背着把剑的沈阙虽是住了脚步,却连头都不会。
“你就这样看不起我这做妖的?”
“虽说我是妖,可你我相识到底也有一月了,我可曾害过人命?”
沈阙不乐意,檀深还不乐意了呢。
这人啊,除了看不起妖,就是供奉神仙。可妖精和神仙有什么差别,都会法术,虽说一个是妖法,一个是仙术。可要是仙术用来杀人放火,竟做些下流勾当,那这神仙还值得凡人追崇?
“喂,你说清楚啊,虽说是你家师尊叫你跟着我的,可若是你实在不乐意你就回去吧,不然你心中有怒,我看着你我也憋得慌。”
檀深看沈阙还是不肯转过身子,说出一番气话来。
“你可知……妖,有多狠毒……”
沈阙轻轻吐出这句话来,背上那把剑微微作响,带了些许的杀戮之意。
“妖的卑鄙……你可知道?”
他转过身子,脚步沉重往檀深走来,面上竟带着笑。腰间的长生佩微鸣。
“我原是皇族贵胄,娘亲是南国最尊贵的公主,父亲,是南国有名的大将军。娘母自小定下亲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亲在一次大战中,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归来后就与娘亲成了亲。第二年,便有了我。”
沈阙说起他的往事,这是他第一次与檀深谈起他的过往。他唇角带笑,想起了娘亲与他讲这些事情时那满脸的温柔。
“父母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可就是这让所有人羡煞的一对,在一次战争中有了改变。”
“南国最僻壤的疆土有妖作祟,那时的南国已平静多年,我也长成了十三岁的孩子,可父亲骨子里那作为大将军的平静多年的血性只多不少。他自己请命领了兵就直奔那传说中有妖作祟的地方。”
“娘亲本想反对,可男人的事,不是她一介闺阁女子能够插手的,即便她是南国公主。可就是这一去,父亲竟带回一个女子。”
沈阙的手紧了紧,眼中的是怨。
“那是个极为妖艳的女子,身着一身极为火热的红裙,骑在马上,头上编了许多许多的小辫子,额间还有一个银色的蛇信子的额饰,通身的妖气。我那时牵着娘亲的手,个子比她稍矮一头的我亲眼看见娘亲原本兴奋开心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握着我的手狠狠地收紧。”
“娘亲知道父亲要回来的消息很是激动,费了整个上午的心神来梳妆打扮,还特地拿出父亲送给她的第一个簪子。”
“‘她叫陈鱼,是我打仗时救的女子,颇有几分男儿气概,叫人十分欣赏。你吩咐下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先让她住下。’父亲这样说,母亲的身子微微颤栗,面上却仍是得体。父亲带着那个女子进了将军府,她绕过娘亲身旁时,给了娘亲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是在嘲笑她。那个女人住了下来,可她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妖,扰得南国僻壤之地不得安生的妖。”
“娘亲和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可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她本就是个性子温和之人,虽说从小在宫中生活,可自小就被保护得极好,争宠、陷害的手段从来就不会。”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了沈阙的发。
“不过一月,父亲就把那个女人抬进了府做了妾。自那时起,就注定娘亲输了,二十余载的情,竟抵不上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妖。父亲的精神越发的差,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竟像个四十岁的人。他的面颊逐渐消瘦,像极了人们说了被妖吸了阳气。”
“娘亲去劝他,劝她把那个女人赶出府去,娘亲说那个女人是妖。可他,却被她的相公,有着二十余载情分的相公掌捆,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叫她滚……”
“父亲被那女妖彻底迷了心神,不再如以前一样和娘亲恩爱,不再如以前一样充满血性,不再是南国那个人人称颂的大将军。她日日沉迷女色,连兵也不愿领,仗也不愿打。”
“娘亲在那年冬天就死了,没熬过新年。‘不要恨你爹爹,不是……不是他的错……’娘亲在说这话时是笑着的,神情一如往昔的温柔。娘亲去世后,我只身上了方诸观学习术法,只求能有一日能够手刃那女妖。”
“可是还没等我等到那天,她就死了,和父亲一起。父亲在精神不济,连起身都做不到的时候想起了娘亲,那个温柔的女子,到死都没有怨言的女子。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自己的混帐,还有明知那是妖,却仍是将那个女人留住的愚蠢。”
“他也死了,就在那个晚上,精气不足而亡。那个妖精……哈哈哈,她被师尊捉来,扔进了锁妖塔里,却是被我……亲手融了……”
沈阙突然大笑,眼角却流出晶亮的东西,那是他一直最不屑一顾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