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各怀心思
杨志一番话,表面上象是在称赞和关心张扬,实际上却是一面将高雅之的失利归结为辩才不及而不是见识不如,一面又隐隐指出张扬年轻气盛,说话不知深浅,明显偏向了高雅之。
张扬听了心中有气,不过他刚才光顾着说得痛快,言辞中确实很容易为人垢病,当下只好拱手逊谢道:“在下受教。”
旁边杨炎看不过眼,他和这位叔父向来不对眼,张扬又是他请来的客人,当下忍不住出言辩驳道:“叔父此言差矣。正因为张兄弟心忧国事,方能直言不讳,何况叔父平素不也喜欢谈论国事吗?”
杨志被杨炎当面顶撞,心中大怒,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道:“炎儿是在教训为叔吗?”
这时杨权在上面发话道:“炎儿不可放肆,这里还轮不到你们小字辈随便插话,客人面前也没个规矩。”虽是在训斥杨炎,话中却将高雅之也带了进去。转过头来,杨权又对张扬笑道:“我这两个子侄不懂规矩,倒让贤侄见笑了。”张扬忙拱手道了声不敢。
旁边沮授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笑道:“主公,今日难得有一位见识不凡的少年英雄光临本庄,依在下看,光喝酒尚不能尽兴,何不唤来歌姬以舞助兴。”
杨权大笑道:“好!好!沮先生言之有理。”当下吩咐下面去准备。似杨家这般的豪族,往往拥有自己的歌姬舞女,因此不一会儿功夫,几个精心挑选的歌姬舞女便在丝竹声中翩翩而来,场面因此重新热闹了起来。
仿佛是为了要弥补先前的争执引起的不快,这一顿酒宴居然从中午一直喝到了晚上,众人频频对着张扬举杯相敬,连高雅之也在杨志严厉的眼色下向张扬敬了酒,于是一席俱欢,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张扬也终于在众人或是热情或是故意的“攻击”下被灌翻在席。
夜色越来越深了,张扬醉卧客房,万事不管,只顾呼呼大睡,因为此时胡车儿正在门口守护着,而在内宅的正院和东院却有几个人没有这个福气。
东院书房内,高雅之一口饮下手中镶金耳杯中的美酒,恨恨地道:“哼,这个山上来的野小子,仗着有杨炎撑腰,竟敢这么嚣张!姑夫,您为何还要侄儿对他笑脸相迎呢?”
杨志微微皱了皱眉,自己这个妻侄徒长了一副英俊潇洒的外貌,除了一身武艺还算过得去以外,肚子里实是草包一个,对此他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却也无可奈何。
杨志自己没有儿子,两个女婿只知道吃喝玩乐,还不如高雅之,所以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大哥杨权,至少杨炎要比自己的几个后辈有头脑的多。
不过眼下他也只好依靠高雅之帮忙,当下耐着性子教训道:“你懂什么?那个张扬是个人才,而且也不过刚开始和杨炎结交,本来仍有争取过来的机会,现在全让你给搅了。”
见杨志真生气了,高雅之不敢再多说,只是心里仍不服,在他看来,那个山上来的野小子不过就有一把力气,顶多口才好一点,哪里是什么人才了?
见高雅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杨志心中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说,便转换话题道:“对了,最近你和琳儿的关系处得如何了?这事儿可得抓紧,你们一天不成亲咱们的事儿就没法发动,你要想早点坐上少庄主的宝座,就给为叔我多用点心。”
高雅之听了愤愤地道:“姑夫,您又不是不知道,单凭那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又费得了多少工夫,只是杨炎那厮防我象防贼似的。”顿了顿,又讨好地笑道:“不如还是姑父您老人家在老家伙那里再多加把劲,只要老家伙点头,哪里论得到小丫头不愿意?”
杨志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为叔只能让后面那位不赞成不反对,须得你去想法让小丫头自己同意,这样一来杨炎哪里才没有什么话说,这门亲事才能成。”
高雅之扬首又灌了口酒,将耳杯一放,道:“要依侄儿说,其实这事儿又何必费那么些工夫,只要老东西和杨炎那厮一走,这杨家还不是您说了算,到时候您让小丫头嫁谁她还敢反抗不成。”
杨志冷笑一声,道:“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后面那位杀不得,至少在他将手中权利全部交出来前杀不得。现在这个杨家的实力别人只能看到面上一层,真正的实力全在暗处,除了家主谁也没办法掌握。没有了这些暗中的实力,我要这个家有什么用?咱们要做,就不能搞得两败俱伤,得让后面那位主动把权利交出来。”
高雅之听了担心道:“那咱们要把杨炎做了,老贼万一觉察了怎肯善罢甘休?”
杨志微微一笑道:“所以才要干得神不知鬼不觉,后面那位身体愈来愈不行了,依为叔的估计撑不了二三年了,到时候你已经成了杨家的女婿,说不定还有个一男半女的,那时他想不交也不行了。”
高雅之一脸不解地问道:“您是他亲弟弟,他要交也该交给您才对,不是吗?”
杨志被触动心中痛处,脸色一变,斥道:“你知道个屁!只管做你的事,乱问什么?”
高雅之莫名其妙挨了顿骂,却不敢回嘴,暗道晦气。他怎么知道,杨志其实并非杨权的亲弟弟,只是从小过继给杨权的父亲而已,当然这事庄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但是杨家规定了他的历代家主只能由具有直系血缘关系的后代才能担任,而论真正的血缘关系杨志甚至还不如族中的其他几个旁枝,要不然他又何必找卢高雅之这个“绣花枕头”帮忙,当然这话他是决不会对高雅之明言的。
与此同时,正院内房内也在进行着一番谋划。
就听杨炎轻笑一声道:“爹,您看儿子这回结识的张扬其人如何?”
杨权一边用手梳理颌下长须,一边点了点头道:“嗯,此人见识过人,对局势的看法很深刻,又有勇力,最难得是为人不亢不卑,气度不凡,是个人才,只是现在到底还是年轻,尚有些血气方刚。”
旁边沮授附和道:“主公说得有理,只是但凡此类文武双全之人多半心气颇高,不易収服。听大公子道此人虽出身山野,家财不丰,却对金钱并不太在意,想必单靠金钱是无法打动他的了。另外据说此人前些日子他回家造表兄诘难,立下字据,可见他是一个有志气的人,就不知今晚那番布置能否起点作用。”
杨权微微一笑道:“既是人才就断没有放过的道理,何况是人就有弱点,想他也不会例外,这一节却无须担心。”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到现在为止老夫想要的人还没有不低头的呢,他张扬又怎会例外?”语气中隐隐透着强大的自信,沮授和杨炎听了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杨权眯着眼又想了一下,忽然问道:“沮先生,上次请你去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沮拱了拱手道:“主公,如您所猜想的那样,田庄的那笔款子确是二老爷挪用的,只是用途不明,在下怕盯得太紧会被二老爷觉察,所以便让下面的人暂停了。”
杨权默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沮先生处置得甚对我心思,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老夫自会在适当的时候点醒他的。”
沮授点首应是,犹豫了一下,又道:“最近二老爷和庄里几个管事走得很近,农庄那边更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现在除了虎卫以外农庄那边秘密训练的士兵可占了全庄的一半,这样下去,万一……”
杨炎这时候也在旁边插嘴道:“是啊,不光庄里,连城里儿子管辖下的几家店铺的管事也很有几个收到过二叔送的厚礼。爹,您这些年来是不是对二叔太过迁就了,他又不是我亲叔。”
“不许胡说!”杨权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再怎么样,他身上流的还是咱们杨家的血,还是你的长辈,你少跟你二叔没大没小的。”
训斥完杨炎,杨权又看了看沮授,叹了口气道:“咱们杨家实在是太过人丁单薄了,将来要想做大事还不知要有多少难关要过,怎可以先在自己家里斗起来?何况,老二的为人我最清楚,天生就是个谨慎求稳的性格,没有把握的事是从来不做的。家里真正的实力都在我手上,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因此只要老夫一天不倒,谅他也不敢做出什么不轨之举,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见杨权如此坚决,杨炎大为着急,正想再劝,却被沮授用眼色制止。
又说了会儿话,杨权身体不适,先进去休息。等杨权一走,杨炎立刻迫不及待地对沮授道:“老师,您为什么不帮着劝劝?爹这么对二叔纵容下去,将来可没法收拾。”
沮授轻轻摇了摇头道:“炎儿,你以为你爹心里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吗?你爹自有你爹的打算。再说,你爹为人这么有主见,他既然已经认定了,旁人再多说也无用。”
杨炎一听,更急了,道:“那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