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
“潮潮!童叔有话问你!”门口赫然出现两个人影悄无声息仿佛从天而降面部神情都焦灼万分。
宋锦潮脸上的表情马上换了似乎痛苦又极力隐忍如同面临着一次艰难抉择。“童叔阿姨你们来了。”他与老妇人对视一眼一同将童叔扶进来。
老人重重地坐到沙上盯着韩茵不放。
“我先出去。”韩茵赶紧说。
“你不用出去。”老人命令道。“你和我一样有权利知道到底谁在撒谎。”
韩茵彻底糊涂了她看向宋锦潮询问却现他竟用一种恳求的眼神看着她。韩茵顿时想到很可能是哪里有了误会她只好默不作声。
“他的生意没做成是吧?”
宋锦潮明显愣了一拍才回答:“还需要再考察一个陌生的市场……”
“难得他用心良苦亲自做考察——问题是那里有市场吗?”
“潜在的市场各地都会有当然展程度和时机是一些问题……”
“这么说他考察出问题了?”
宋锦潮很为难连韩茵都可以察觉到他在硬着头皮作答。“原因……比较多各个方面都有……”
“也就是说构不成可开的市场。”
宋锦潮接不上话了老妇人帮腔说:“你不要急潮潮清楚状况让他慢慢说给你听。”
童叔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不客气地大吼:“都是你把他惯成这个样子!你还不明白?”
“童叔”宋锦潮说“这段时间来品轩比以前大有改变。”
“是吗?”童叔不以为然。“我怎么听说他人出现在这里?”
“他……”
“我这做父亲的恐怕已不在他眼里来来往往连家里也不用踏一步。什么事让他这么卖力潮潮?”
“他来见过我”老妇人说。
“所以我这做父亲的早已不在他眼里他见一次母亲还要偷偷摸摸的干什么?躲什么人?”
老妇人倒抽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没有……哪有……偷偷摸摸”
“你儿子不是躲什么人难道还见不得人?!”他放下面具彻底起火来。“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潮潮你以为替他撒谎是在帮他吗?你的脑袋也长锈了迷糊了?”
“童叔我确实在帮他!只不过事情一下子完结不了。”
“愚蠢!你平时的明智丢哪去了?”老人大吼一声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些人是不是他赌场上的朋友?”
“是的。”
吓人的暗黄色没一会就覆盖住老人的脸他双唇颤抖呼吸变得迟缓而沉重。“这个孽子这个孽子……”他抖着手指着宋锦潮说“你也跟他一起愚蠢……他捅的窿子怎么不自己补?不会补就干脆……”他说不下去了老妇人忍不住轻声啜泣听丈夫要诅咒亲儿子是天下最心寒的事。
“这是?”韩茵感到奇怪凑近一看竟现老人正慢慢闭起他的眼睛!
“我的天哪!”老妇人尖叫一声马上支撑不住往沙壁上倒过去。
“你扶住阿姨!我来背童叔!”宋锦潮大叫着。
“等……等等!先叫救护车!”韩茵两手颤抖得太厉害简直按不下号码。她强迫大脑使劲去回想曾经送萧晴去急救室的场景尽管吓得全身冰凉她却比今天任何时候都清醒。
萧晴阑尾炎作时吓得她只会乱哭一气还是萧晴忍着剧痛告诉她该怎么叫车去哪家医院。从那次后她暗自誓从此以后绝不能再像那回一样没出息。
等到他们合力将两位老人送上救护车后宋锦潮立即去取了车跟在后面。
他很沉默一句话也没有。看上去是在认真开车却更像是盯着前面在走神。韩茵一阵心凉他还记得自己是在开车吧?
“不用看我我知道我在开车。”
吓人!韩茵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他不知道无声这么久突然说话会吓死人的?!
“我很抱歉。”
“没……”话刚到嘴边韩茵猛然改了主意。“为什么?”她平静地问道。
宋锦潮诧异地看了看她一时竟没答上来。韩茵接着说:“你道歉是因为没下个通知就让我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还是因为……有意利用我?”
“利用!”
“当然。你的童叔就强调过我也有权利知道你是否对我撒了谎可你到现在还瞒着我。”
宋锦潮无可奈何地笑了用柔和的口吻说:“对不起我是瞒了你。”
韩茵的心“咯噔”了一下她连忙略过这不正常的一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放过算了。”
“没有胆量再面对他。”他将车停下来忽然轻声说道。韩茵很惊讶但里面可是人命关天况且她可不怕什么童叔。她边下车边说:“那你坐着缓一缓我先去帮忙。”
急救室门口坐着童母一个人躬着背弯在椅子上脸朝下僵滞着。
宋锦潮慢慢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给她递上一瓶水。她没有理他甚至没有抬头。
“阿姨先喝点水。童叔不会有事的你的身体要紧。”他恳求她。
童阿姨这才抬起头来。一滴眼泪从她泛红丝的眼睛里滚了出来她一把拍掉宋锦潮手上的水再也忍不住地大哭起来。
毫无预期地童阿姨抓起提包死命往宋锦潮身上打。她一直打也一直哭哭喊着训他:“说了要小心要小心!啊?找他干什么!他多大年纪了还跟他说这些事……”
宋锦潮窝在座上一声不吭任凭童阿姨宣泄。他的愧疚在韩茵看来真是莫名其妙这分明是没道理的谴责。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容易就被他们吸引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更有好事者干脆停下来细看好似他们所见的确实具有相当大的观赏性一样他们边看边笑边讨论。
童阿姨不得不停下来坐回椅子上渐渐安静下去。
“我去买吃的给你们想吃什么?”韩茵问他们。
“我吃不下你们去吧。”童母说。
宋锦潮也不推辞同韩茵一块走出来。韩茵不放心留下童母一个人宋锦潮解释说:“应该没事再过一会会出来。”
“他以前就犯过?”她低声问。
“对脑充血。”
他们一起沿着走道默默往外走韩茵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宋锦潮的冰冷样子和今天的差别很想笑。
“干什么?”宋锦潮问。
“记得上一次见面那会您可神气了!”
“有吗?”
“没有没有!”她边说边故意摇头。“我一向喜欢扭曲事实。”
“上一次童叔就已经隐约知道了点但我没说。”
“你确信你是在帮那个人吗?”韩茵小心地问。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宋锦潮回得铿锵有力倒让韩茵不好意思了。“哦!我随便问的请别介意。”
她说着就低下头去脸上一阵滚烫。在心里她是出于好意才这么问。
“不是那个意思”好半天宋锦潮突然开口说道“我确定我是在帮他但不确定帮他是不是对的。”
“这话听起来相当别扭。”韩茵微笑着说“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确定帮他是对的但并不确定要不要帮他?”
宋锦潮摇摇头。“不就是我说的意思。因为有的时候我不确定自己做的事到底对不对。”
“不太明白。但你用来做参照的别人的论断别人的评价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如果你现你的决定不仅没有带来理想的效果甚至带来了痛苦你还会坚信你的想法吗?”
她想起了苏洋。“如果我说一直坚信那肯定是在自欺欺人。但在我们无法判定谁的结论将是最正确的时候时间可以做一个公证人它会给出最后的答案。我们能做的无非就是问心无愧。”
“很多时候时间往往只给了一部分人答案……问心无愧其实这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对如果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那也许杀个人我也能问心无愧。”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韩茵接着说:“平常一点如果我总是欲求不满见不得身边的人有任何比我好的地方也许我从她手里抢一些东西过来才能更加心安理得当然也会觉得问心无愧。”说这话时她心里想着苏洋。
“也许她会心满意足但不见得就能问心无愧。”
“刚开始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但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人就麻木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种事情给你印象很深?”
她马上叹了一声因为她就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宋锦潮不再追问他们随便买了两个汉堡往回走。
他们一直等到外面夜色完全降下来童老伯才被送出来。
他没有生命危险已经睡着好一会儿。但是一时间情绪不受控制导致脑充血还是非常危险的事医生建议他住院调养几天也顺便交代家属帮他一起控制情绪让他心态更平稳些再回去。
宋锦潮送韩茵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他看上去疲惫不堪。“衣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韩茵眨眨眼说:“您如此宽宏大量真是不好意思!”
宋锦潮难为情了不自然地说:“今天很感谢你帮忙。”
“听着诚意不太够”韩茵摇摇头。“公事化——”
“承蒙这位女士鼎力相助下次定当备好大礼道谢。”
“嗯!有诚意!真心实意的话一听就能听出来。”
“原来如此。”
韩茵畅怀大笑宋锦潮说:“以防事后赖账大礼现在就可以去挑——”说着他伸手做了一个“请”势但韩茵收起笑容说“今天累了——不过您看上去更累!你知道这世间宽宏大量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那个大礼嘛算了算了!”
她笑眯眯地往小区里面走还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有意等她先进去。今晚的月光特别亮照得宋锦潮的车子像个光体。他驾驶小车慢慢转出去逐渐滑出韩茵的视野最后彻底消失。
韩茵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这样的夜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