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虚与委蛇
赵长岐缓下声来,他看着段衡白。看他迷茫的眼神中有细微的光在闪烁。
赵长岐继续道:“三少,她在等你。我说过,她像极了玉致。她说过不会死,她会等着你。那么固执,她会等你。”
“对,她说过,她不会死。”
段衡白念了一句,像是醒过神来。他看着赵长岐:“好!便是为她,我要苏福一败涂地!”
他策马飞驰,赵长岐在身后看着,轻吁了一口气:玉致,这一次做的,可是正确?
夜风凛凛,马儿疾驰,耳畔呼呼声过。
照计划行事,赵长岐带人前去捣毁苏福的粮草营,至于段衡白则等在山谷的入口处。一旦有人突围跑出去给苏福驻扎在皇城不远的营帐报信寻求支援,那么段衡白他们便可好似守株待兔般将人一网打尽。而自然,那个突围前往求助的人必然能够逃出去。他们不会给敌人多余的时间苟延残喘。天气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帮忙,在赵长岐起火烧毁粮草营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却始终没有一点儿雨丝,待到大火已成定局,绝无可挽回之势。那边段衡白也已经发动了功力,细雨里,有人很快突破重围逃了出去。雨势渐渐变大。没想那山谷因天然之势,本身成一碗状,又无可泄水之处,段衡白与赵长岐竟不需费一兵一卒,只需高居山顶之上,便可见苏福的军队哀叫连连,深陷在泥淖雨水之中无法自救。援军赶来的时候,一切已将尾声。天边出现了一尾鱼肚般的白色。
苏福当真不是一个适合行军打仗的人。倘若他有点儿谋略,便不应该亲自带兵赶来送死。段衡白一夜未睡,站在山顶见到那骑马走在最前头的苏福,便想到皇甫云所说,这苏福确凿是害的霜浓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他无法替她做更多的事情。然而对这个老匹夫,这个卖女求荣,连亲身女儿也可抛弃不理的老匹夫,他可以做些什么。段衡白与赵长岐说了,自骑马从山顶一边下去,未带一兵一卒,不过孤身前往。苏福连夜赶来,看到的确是一片惨状,他的精锐兵马,他的粮草,都泡在那还未退去的雨水里刺痛着他的心。他一身戎装,头上带的帽子有一颗黄色宝石。那是当朝皇帝的戎装上才会拥有的配饰。这个老匹夫,已迫不及待要过一过皇帝的瘾。见到段衡白突然从山上下来,苏福诧异,很快紧惕起来,左右皆握着佩刀,严阵以待。段衡白骑着迅风慢慢走向前来,神情散漫。他看着去苏福,像是许久没有见到他一般,露出三分的讶异,望着苏福,上上下下打量,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敢问阁下可是储良镇苏府的苏宰相?”
他模样看起来憔悴,神情懒漫。苏福一时有怀疑。不是不知道段衡白到了京城,也不是不知道段衡白与那皇帝身边的蕊昭仪已经是认了亲的堂姐弟。只是苏福在三王府待了许久,也不过是听说这段衡白到了京城之后便因为唐府的小寡妇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旁的心思去做别的?即便是有那样的机会,据说这傲慢至极的家伙,为了那个小寡妇,连皇帝的面子都敢拂,几次三番触怒圣颜,最后竟是连皇宫都不入了。苏福在心里琢磨,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陷阱?“来者何人?”苏福唬着脸,有意一问。不料段衡白当即变了脸色,朝团团围住他的几个士兵抬眼一看,冷笑两声:“在下不过离开京城两日,苏宰相不仅转危为安,再得帝宠,还眼比天高,不认得人了!我段衡白倒是稀罕!”
他声音略略提高,抬手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迅风,口中说道:“好马儿,即刻进城去,不与高人一等之人多费口舌了!”
说罢,做出这便要走的模样。
苏福仍旧等在原地,不动声色,待那段衡白走出去了丈余,他才抬手示意左右上前拦住,换了一副面孔骑马过去。
“原来是段公子,老夫近来甚忙,难免老眼昏花。段公子又向来品貌出众,一时眼拙,未能识得,还请见谅。”他边说,边在段衡白前立住,装腔作势的仔细看了看段衡,露出惊疑的模样:“仔细看来,段公子倒的确与前时所见略有不同,不知是何缘故?”
段衡白暗中冷笑,他易容一事早便说穿,苏蕙茹亦是见过,苏福这个老匹夫怎可能未从他女儿口中得知一二?段衡白笑而不语。苏福忙装模作样的对那几个围在段衡白四周的士兵喝道:“你们都围着段公子做什么?此乃老夫的旧识!说起来,也是本相的亲戚!”
段衡白看那几个士兵虽然退到一旁,眼睛却丝毫不放松,再看苏福笑里藏奸,他暗中好笑。这个老匹夫打从看到他出现开始便打定主意,无论他是否知晓皇城中是,他都不会放他离开。谨慎过人的老匹夫,可惜终究差了些许。
段衡白佯装不快,不言语,苏福便使了眼色,上前道:“段公子这是从何而来?几时到的?”段衡白俯身拍了拍迅风,并未作答,只似笑非笑的睇了一眼苏福,便骑马往前走。
左右士兵很快跟上,远远的随在其后,段衡白睨着眼角瞧着,见那苏福也跟了上来,眸中暗光一闪。嘴角很快浮起淡笑,他微微阖上眼睛随马儿走动晃悠着身体,浪荡不羁的模样。
苏福上前道:“段公子何时离开的京城?”
段衡白闭着眼睛,心不在焉:“何时?我亦忘了是何时?”
苏福眯眼,又问:“那段公子是因何离开京城?怎的都无人知晓?”
段衡白便停了下来,揪住马儿的缰绳,转首看着苏福似笑非笑:“苏宰相对在下的行踪似乎很感兴趣。”
苏福便笑了笑:“你我同来自储良镇,且我的女儿是段公子的大嫂,难道不该关心段公子?”
段衡白听着,微点了点头:“似乎有理。”
“不过这个所谓的唐府第三子的名号,我却不太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