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8

两个人步行来到一家餐馆。

地方是厉子茜选的，她记得顾轻舟不怎么能吃辣,所以才挑了一家江南菜馆。

不过,一进门见到人山人海的阵势,厉子茜也傻眼了,随手抓来一个服务生,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还有位置吗？”

服务生摇头,说,“今天不是情人节嘛，周围学校的学生都过来吃饭了。您要是等，恐怕要等到两点之后才有座位了。”

情人节？厉子茜以为是明天。

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日子，才确定是自己过糊涂了。两年没过过情人节，她如今对这个节日一点也不敏感。

厉子茜回到门口顾轻舟的身边,沮丧道，“顾同学，没位置了。”

“不能等一等吗？”

“服务生说最早也要等到两点钟了，小情侣们没地方去，都赖着不走。”

看顾轻舟紧蹙的眉，厉子茜想，没想到他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她微微抱怨，“顾同学，给你找我出来吃饭怎么也不看看时间呢？这种时候去哪都订不到饭店的，哪里都是一对一对的。”

他的表情有些局促，也带了一些歉意，“对不起，我没经验。”

没什么经验？是没约女孩子的经验，还是没在情人节这天出来潇洒过？

不过也是，这人还留着初恋呢！厉子茜忍住笑。

后来，顾轻舟提议买两份老煲炖鸡，带回宿舍去吃，厉子茜同意。

两人一走进店里，给她送过外卖的小哥立刻笑脸迎了上来，“呀，顾老师还带着女朋友啊！”

闻言，厉子茜坏心的没有解释，就是想看看顾轻舟是什么反应。

果然，顾轻舟摇着头，腼腆的道，“不要乱说，是我的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小弟明显敷衍，看他们俩个的眼神暧昧极了。

这种非常时期，一男一女出来吃饭，说是朋友骗鬼啊！

接收到小弟不信任的眼神，顾轻舟涨红了脸，厉子茜在一旁差点忍笑忍到险些岔气。

自作孽吧，让你在家吃你不吃，活该被人家调戏，哼哼！

二十分钟后，两人拎着双份老煲炖鸡回到宿舍。

顾轻舟负责将菜倒进碟子里，厉子茜则是把米饭分碗盛好，然后拿出准备的碳酸饮料倒出两杯。

顾轻舟扫一眼杯子里颜色怪异的饮料，说，“以后少喝这种碳酸饮料，它里面的高磷可能会导致人体的钙磷比例失调，而且……”

“顾同学，拜托，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做学问啦。”厉子茜胡搅蛮缠的说，“而且吃东西的时候总提不开心的事，会引发消化不良，这可比钙磷比例失调要可怕多了。”

顾轻舟摇头，无奈，“你的理由总是很充分”

厉子茜得意。

会晚饭，厉子茜谁主动要求洗完，顾轻舟却没同意。

“女孩子最好少碰洗洁精，对皮肤不好。”

说着，他起身将用过的碗筷放进水池里，动作十分利落地解开扣子，将袖口卷到肘部。拿出洗洁精倒在布上，熟练的清洗起来。

这个年头，能屈尊在厨房里的男人不多，顾轻舟也算是‘奇葩’了。

她站在他身后，默默欣赏，之前从没觉得做家务的男人有多帅，反而会觉得这人胸无大志，不将时间和精力放在外面，竟然能甘心在家里做这些女人家的事。

可现在，她反而不会这么想了。

大千世界，大男子主义又好高骛远的男人大有人在。工作上稍微有了点成就，回到家就拽得跟大爷一样，以为女人天生就是贫贱命，就该无怨无悔的伺候他。时间久了，将什么都视为理所应当，丝毫没有感激，更别提会为女人着想了。

自从顾轻舟出现，真的颠覆了她好多以前固有的观念。

“顾同学，你会在学校里呆多久？”她忽然问。

顾轻舟手中的动作没挺，答道，“一年左右，至少要把手上的项目结束。”

“不会留在学校吗？”她记得，Abby说这里有他的爱情，他难道选择回国，不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吗？

顾轻舟微微偏过头，白炽灯将他的面部轮廓映照得光彩逼人，眼睫似乎被染成了浅色的绒毛，唇部颜色更浅，整张脸都透着一种属于男人才有的风情。

“院里提过将我加进编制的事，只是当了老师，做实验的时间就更短，教学时间会很长。”

“当老师也很好啊，不仅可以做实验搞科研，最重要的，是可以虐一虐那帮刚上学的小毛头们，不要太开心哦。”

顾轻舟被逗笑了，浅浅的弯着眼睛，转过头凝眸注视她片刻，然后又转了回去，说，“这个理由不充分，而且，我不太喜欢面对很多人。”

厉子茜奇怪的绕到他身边，“还不充分？那怎样你才肯留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劝顾轻舟留在这片土地。虽然凭他的能力，国外的实验室更能提供给他优渥的待遇和前景，但那里却连一个他的亲人都没有。他出国了，不是又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听到她的问题，顾轻舟朝她看了过来，眼睛深邃的像海，有什么在涌动，有什么在平息。

良久，他轻轻的说，“哪里有我的流恋，我就会在哪。”

情人节这天，她就在顾轻舟的宿舍里窝了一下午。

中午饭蹭的他的，晚饭不好意思还白吃人家的，厉子茜说要告辞。

只不过刚走到门口时，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她说，“顾同学，你等一等，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不待顾轻舟反应，咚咚的跑下楼，翻出早准备好，甚至都快要长毛的盒子，咚咚的又跑了上来。

“这是什么？”顾轻舟纳闷。

“快打开啊，是我上次出差时给你买的，不过一直没时间送给你。”厉子茜满脸期盼的表情，眼睛牢牢地盯住他。

顾轻舟慢悠悠的拆开盒子上的包装，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条黑灰色格子的羊毛围巾。面部出现诧异的情绪，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厉子茜眯起眼睛，“喜欢吗？当时看到这个，我一眼就看中了。和你平时穿的外套很搭，戴起来一定不错！”

顾轻舟看着她，手轻轻拂过毛绒绒的围巾，当他发自真心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非常漂亮。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告别顾轻舟后回到自己的宿舍，洗澡时，厉子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送礼物的日子是不是不太对？

情人节送异性礼物，而且还是围巾这么呆着遐想意味的东西，顾轻舟不会误会她是要追他吧？

越想，越觉得顾轻舟最后那个笑容好像太奇怪了。

厉子茜想到这种可能性，浑身打了个冷噤。

晚上，谭芊芊拎着包气呼呼的回来了，原来是和方简闹别扭了。

谭芊芊是典型的大小姐性子，家里就她一个独生女，在家里全家人都把她当女王似的宠着，而方简也天生受虐体质，对谭芊芊惟命是从。

但在结婚这一点上，方简格外坚持。

他俩因为什么时候结婚的事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厉子茜习以为常，两个女生好不容易一起睡，睡不着，索性睁着眼睛开始聊大天。

“对了，陶然前几天还找过我。”谭芊芊一改话锋，忽然提起了陶然。

厉子茜抿抿嘴，“找你干嘛？”

“我觉得，他是想回来找你复合。”谭芊芊分析，“大学部和咱们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成天却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是故意的。他那天还跟我旁敲侧击来着，意思是想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那你怎么说的？”

“我就支支吾吾应付过去了呗，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对他是余情未了，还是恩断义绝，总得先回来跟你套套话。”

“你放心，我对他绝对是恩断义绝那种。”

“那行，下次他再问我，我就直接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免得他以为你现在单身是在为他守身如玉，我得让他知道，我们乖乖还是挺抢手的。”

“且。”厉子茜不屑在这方面找成就感，不过如果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倒也不是不行。

“还有哦乖乖，我怎么觉得顾Sir对你的态度好像跟对待我们时不太一样。”

“什么意思？”

“顾Sir对你好呗什么意思，你说说，他对谁那么上心过，还专门给你印资料，找命题？还有哦，我们的Paper基本上三天就批下来了，你每次时间都比我们长一倍，标注也最多。”

“那是因为，张老头亲自把我交到他手上，他能不好好盯着我么。”

“得了吧，这我还看不出来吗？而且，他对你要求特别严格，有点像……”谭芊芊一顿，思考片刻，恍然道，“就像是小学生喜欢哪个女生，就特别喜欢欺负她。顾Sir也是一样，我发现他特别喜欢打击你，哈哈，太恶趣味了。”

谭芊芊笑得特猥琐，厉子茜却莫名的脸红了。

顾轻舟喜欢她，不可能吧……

-

自从谭芊芊和她说完这件事，厉子茜满脑子没别的，都是顾轻舟。

单独和他相处时，会变得异常心虚，做实验的时候还会偷瞄他，不过顾同学认真做实验的模样真的是超帅的……

不过，等到顾轻舟又因为分析报告虐她的时候，厉子茜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谭芊芊的想法。

顾轻舟怎么会喜欢她呢？喜欢她还这么整她，除非他没吃药。

写一份分析报告，简直跟脱了层皮一样，厉子茜原本就还没完全恢复的体重，又骤减两公斤，把谭芊芊给羡慕死。

晚上，厉子茜一个人躲在宿舍里，难得能喘口气。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忽然电脑挂的QQ响了起来，她打开窗口，看到是陶然发信息给她。

难忘初心：你在宿舍吗？

挥着鸡翅膀的女孩：在，怎么了？

刚回完这句，厉子茜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陶然又发来：我妈去广东旅游，带了好多水果回来，我吃不完，给你送来一些。

挥着鸡翅膀的女孩：不用了，我已经准备睡了。

难忘初心：我已经在你宿舍楼下了。

厉子茜看到消息，立刻走到窗口的位置，掀开紧闭的窗帘。陶然看到她，手臂朝她挥了挥，脸上挂着笑容，在街灯下异常明显。

厉子茜轻叹，从衣柜里找出件长款的羽绒服套在身上，立刻下了楼。

陶然的脚边放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应该是各种水果。

她长发没完全吹干，还有点湿哒哒的。陶然看到她后本想说什么，但一见到她湿着的长发就要伸出手，摸摸的她的脑袋。

厉子茜一察觉到他有这种意图，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眼神带了点戒备。

也就这么一瞬间，陶然的手落了空，尴尬的僵在那里。他的表情也不自然，但片刻后还是重拾起笑容，“你不是最喜欢吃木瓜，咱们这边的都不甜，我妈特意多买了一点，让我给你送过来。”

厉子茜目光扫一眼他脚边，“太麻烦阿姨了。不过我已经很少吃木瓜了。”

“没关系，里面不止有木瓜，还有其它好几种水果。”他似乎早已想好对策。

她没说话。

陶然仿佛看不到她的抗拒，笑着说，“我帮你搬到楼上吧，你这小细胳膊也搬不动的。而且现在太冷了，别把你冻病了。”

她太了解陶然，这人一心想办成什么事，不管多艰难险阻都不会轻易打退堂鼓。

过了会儿，她说，“已经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多坐了。”

陶然见她松动，重重的点头，“没问题！”

陶然将箱子放在肩膀上，一边跟在她身后上楼，一边观察坏境。

厉子茜用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他仍旧显示扫视了一遍屋内，说，“还挺不错的，学校当初也说要给我安排宿舍，但宿舍有限，得排队。”

厉子茜说，“也没什么好的，你家不是离着学校很近，何必住学校。”

“那不一样。”陶然朝她看过来，挑起唇，“至少，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而且无聊的时候，还能找朋友们吃吃饭。”

她没接他的话，而是说，“谢谢你的水果，也帮我跟阿姨说一声。现在已经不早了……”

厉子茜目光落在对面墙壁挂着的时钟上，陶然会意，说，“是不早了，虽然还想跟你讨杯茶喝的。不过，还有机会，改天我白天再过来。”

厉子茜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谭芊芊没把话说给他听？

眼看陶然转身要离开，情急之下，厉子茜忽然出声，“我有男朋友了，陶然。”

猛地，陶然的背影僵住，缓缓地，他回过头来，吃惊而欲言又止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陶然，分手就是分手了，我不喜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牵扯，你也不要再送东西给我。”

她的眼神决绝，是真的不想给他留后路，以免到最后搞得两个人的生活都乱了套。

说那些分手之后还能成为朋友的，不是爱的不够深，就是还互相有感情。

而她对陶然，很早开始，就没有爱情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处无声的对视，他的眼神酸涩，她的眼神坚定。

同样的，她所做的决定，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他了解。

“怎么了？”另一道沉沉的男声突兀的响了起来，“需要帮忙吗？”

厉子茜循声望去，顾轻舟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两步之遥的走廊处，关心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