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勃而不坚
杜家生完孩子办婚礼的规矩不是不存在了,而是要因为他而改写。(www.)说谎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当初说自己患了无精症,坑骗自己的父母,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现在这病比无精症还让人蛋疼。性是享受,生殖是责任。让男人在性和生殖能力之间选一个,大部分男人都会选择前者。
现在他没得选,因为两个能力都不存在了,何其悲乎!
趁着何寓玩手机的时候,他把裤兜里的病历本摸了出来。随身带着是肯定不行的,放在卧室又怕被她看见,他只好带去书房锁在抽屉里。
何寓通过屏幕反光看见了他的举动,心里暗暗发笑,为了保全他作为男人的颜面,她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就这样跟他一起把戏演下去。
人与人之间都是要相互付出和牺牲的,他没有嫌弃自己子宫发育不良可能不孕,她也不会责怪他因为心理障碍导致的……不坚。
过两天是周末,杜陵决定跟她一起回趟娘家。早晨一起床,看见床单上染了满江红,何寓吓得捂住嘴。
“怎么回事?我……”她瞪大眼睛,“吃这么长时间药,前两个月一直很正常,怎么会这样?提前了半个月!”这血的颜色还这么暗,难道吃错药了?
“你别慌,疼么?”
“疼……”
“那你先躺一会儿,先吃点饭,不回你家了,一会我带你去医院。”他扶着她,把沾了血的床单床罩都撤下来,抱在手里拿到楼下洗衣房。
路过正厅,小珍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上前两步把床单接过,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你拿去洗了吧。”他拍了拍手,正准备回房,看见肖凤琪在那头拖地,听见说话声朝着他看了过来。
“这血是弟妹的?唉,前两天看她老是恶心犯困,还以为怀孕了呢,没想到又是空欢喜一场。”
他拧紧眉头,压制住心头的怒火:“大嫂这话说的,难道不知道生而不养还不如不生吗?也是,只有人才懂得科学生育。”
肖凤琪被他一哽,半天说不出来话,白着脸说:“我也是为你们着想,年纪轻轻的就该爱惜自己,到了真想要孩子又生不出来的时候可没庙给你们供菩萨。”
“不劳烦大嫂操心,我们今天就去医院,您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庙是我们家的,谁是外来和尚心里不该门儿清么?”他冷冷一笑,转身上楼。
话是跟刀子一样歹毒,肖凤琪被呛得面色灰白,拳头攥得发紧,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儿。哼,看你们夫妻现在恩爱,说不准隔天就能翻脸呢,想到这里,眸子里竟然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被肖凤琪激了一顿,杜陵心里也烦闷不堪,回房后也一直沉着脸,看到何寓总算缓和了一些,长舒一口气,说:“这大嫂就是颗灾星上门啊,她怎么就是孩子的妈呢?”
“也没办法,孩子是无辜的。”她也讨厌肖凤琪,虽然没正面招惹她,可她说的话太不中听。“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能把孩子教成什么样子,昨天敢摔碗敢打人,今天就不知道敢做什么了。”
“我妈也是一时心软,舍不得孩子。”他揉了揉眉头,说,“我就奇怪了,从小到大没见过的母子,到一块儿能有这么深的感情?估计连妈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也不一定,不是说母子连心嘛,好多事没办法用常识去解释。”她轻轻一笑,从一旁拉过抱枕垫在背后,脸色因为痛楚显得苍白。
见她不舒服,他又起了身:“咱们不说了,我去把饭端给你,吃完去医院。”
“嗯。”
…………
“你说这个月提前了十天以上,有服用过什么药物吗?”
何寓看着元册册,摇摇头:“除了你给我开的,我都按时按顿吃了,其他药都没有吃过。”
“前几天有什么异样吗?”
“恶心,头晕,总是很困很累。”她努力回想了一下。
“这症状有点像早孕反应,如果是撤退性出血,没有吃过避孕药?”
“当然没有,根本没有必要。”对着元册册很多事也用不着隐瞒,她可是光看面相都能看出来两人没有过圆房的大夫呢。
元册册琢磨良久,努力想各种会引起月经先期的原因:“那你在这里躺着,我给你按一下腹部,疼的话告诉我。”
她看医生面上有着少见的凝重,心里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屏着呼吸感受按触,哪里也没觉得疼。
“查血和激素,再做一个彩超……”元册册想着她例假未完,思忖道,“我也不喜欢让病人做仪器检测,原则上连续三个月以上的月经先期才会引起重视,不过看样子你们又不缺钱,那就早点把原因查清楚吧。”
“……”她觉得这段时间出入医院也太频繁了点,在这地方永远不愁钱花不完。
出了诊室之后见杜陵走上前,匆忙对她说:“公司出了点事,我爸叫我赶紧回去,你……”
“我还有检查没做,要不你先回去吧。”
“也行,回家打不到车就打电话给我,我让司机来接你。”
“好。”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极力抿出一个完整温和的笑容,转身速速离去。
她看见他穿过走廊时的仓促背影,风衣后摆扬起弧度,可以想象猎猎而舞的风声。医院里安静空荡,错乱的脚步声加重了她心里的忐忑。
右臂放松,针管插|入皮下,血流淌了出来。
“血不太够,来,握拳,松开,再握拳……”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护士的话。
何寓无暇接电话,手机在包里震动,贴在她的腰部一阵又一阵有些酥麻。她忍着痛,血液最终没过线,针管剥离肌肤。
“棉签按住,静坐十五分钟,嗯,对,往那边走。”
何寓在出血的地方敷衍地按了两下,撩开垂在耳边的头发,赶紧去摸还在响的手机,看一眼赶紧接通:“蜜姐,什么事?”
对方声音压得低低的:“芜兴街买这块门面出了问题,你快过来。”
“怎么了?”
“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你赶紧过来吧。”
“好好好。”蜜妮安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何寓跺了跺脚,把化验单收费单全都塞到了包里,穿上大衣匆匆忙忙出了医院。
一出门,冷风迎面扑了过来,天空灰蒙蒙一片,风里夹杂着细小的雪花,一晃入了冬,一直在室内也不觉得天气有多冷,看见下雪才知道冬天真的来了。
她竖起大衣衣领,手缩在兜里,走了两步招呼一辆出租车:“去芜兴街。”
刚下车,看见蜜妮安站在门口跟人说话,对面站着俩高个儿男人,呛起话来唾沫横飞。还有人往室内搬设备,刚往里搬就有人往外赶,最后音响话筒全都堆在门外。
“姐,怎么了啊。”
蜜妮安见她过来,眼睛一亮,忙把她扯到身边,何寓走近一看,妈呀,俩老外。这也难怪蜜妮安没辙儿,这么个人精跟人商量事从来没打过怵,原来是语言不通了。
这两年英语也没落下,当主持人难免得应付大场面,不算特别拔尖,基本交流还算可以,再有个留过学的父亲从小抓她抓得紧,没什么沟通困难。
给蜜妮安当翻译,说了两句,对方也卡住了,蹙着眉头冥思苦想,用手在比划。
“他们说他们是法国人,要在这里卖葡萄酒,店面已经买下来了,也付了手续费。”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有着记忆里的温暖轻柔。
何寓望向身后,心底微微一颤,台阶上的男子长身玉立,目光里有与冬日不相容的温暖。
蜜妮安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大变,倚在门边,说:“曾谙,你帮我翻译一下,你问他们什么时候买的房子?办手续的人是谁?”
“好。”他点头转向那两个法国人,英语夹杂着法语跟人交谈。
何寓一直低着头,攥在大衣兜里的手心沁出汗,额头也微微有些发凉。
几分钟后谈完话,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蜜妮安图便宜给那个朋友打了钱,可那人没给她房产证,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么一个来回,几十万打水漂了。
曾谙劝动两个法国人,五个人一起去了派|出|所立案。折腾了大半天,谁也没什么精力。出来时看见了好久不见的郑老板,脱了外套给蜜妮安穿上,把她塞到车里。
被这事弄的,蜜妮安提不起精神,她一直爱钱如命,丢这多钱相当于丢了半条命,这时候早就顾不上何寓了,跟着郑老板的车离开。
何寓在风中叹了一口气,这一地段路口并不热闹,没有出租车,等了五六分钟,打算打电话给杜陵借司机。
“一晃又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天色还早,陪我坐一会儿吧。”曾谙开口。
她一怔,深吸口气,提醒他自己已是已婚的事实:“改天吧,我和丈夫一起请你……”
他打断她的话:“我帮你一整天,现在连跟你一块吃个饭的要求都过分吗?”
她回头,看见他眼里细微的光,渗到内心深处麻痹了神经,像突然哑了似的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