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
快马加鞭地赶路,慕白回京城的时间只用了当初去云城的一半,中途换掉一匹马,赶了差不多两天的时间,慕白到京城的时候还是晚上。
城门都关了,慕白没准备声张,他身上没带宫里头办急事的令牌,作为安王也拿不出什么证明身份的证物,何况就算拿了守门的兵卫也不一定买账,竟是一时间被堵在了门外头。
还是一旁的北衙禁军的一个小统领出示了令牌,那守城的兵卫验明正身后这才对视了一番,嘴里说着“大人恕罪,小的冒犯了”之类的话,把城门打开让慕白一行人进了城。
慕白没进皇宫而是先回的安王府。苏嬷嬷又惊又喜的迎上来,见慕白风尘仆仆的样子,立刻叫下人备了热水让他洗浴。
“主子不是在云城赈灾么,事情已经结束了吗?怎么也不提前来信通知,让嬷嬷都来不及准备。”
女子把慕白外头沾满了灰尘的披风取了下来,一边吩咐侍女准备点心,睡梦中的厨子也早就被轰了起来给主子做热腾腾的宵夜。那匹跑得快累瘫的骏马也被马夫牵走喂食去了。
等到慕白沐浴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点心,一碗皮薄肉鲜的馄饨,还有一壶驱寒的热茶。
慕白一路上基本没用过什么点心,先吃了块精致的糕点,饮了口热茶,这才开口:“云城那边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但是还有些东西要善后,便留了些人在那。”
云城的事情用不着多提,慕白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上头的花纹,屏退了一旁的下人才开了口:“本王得了消息,我那还没出生的小皇侄没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有人嘴碎胡乱传出来的流言。”
“消息确实是真的,侧妃王氏那日发了疯,把余氏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据说孩子还刚刚成形。嬷嬷手底下的奴才能力不够,至于太子侧妃肚子里的是不是个刚成形的孩子不知道,但确确实实见了余氏下`身流出了一趟血,看起来很像是小产。”
说到这,女子略带可惜的叹了口气:“当天羽林军在王氏枕头底下搜出了扎着余氏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如今王氏已经被打入天牢,于秋后问斩。王家也受其牵连,关的关,贬的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陷害,可惜了王氏这枚棋子。依嬷嬷看,那余氏小产是真是假不知道,太子想要借这事肃清东宫肯定是真的。”
等到苏嬷嬷把事情都讲了详细,慕白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虽然洗掉了身上的灰尘,面色看起来也是健康而非憔悴,但他的眼底还能看到明显的青黑,脸上满满都是疲倦。
苏嬷嬷也不敢出声了,又怕慕白这样睡第二日起来浑身酸痛,便出去叫了两个有武艺手脚又轻的下人来,把慕白小心地准备移到床榻上去。
慕白的警觉性还是很高的,几乎是一碰到就睁了眼,看了看是府里的下人才用重新睡了过去。任人除了鞋袜盖好薄被便倒头大睡。
慕白带回来的随从里自然有苏嬷嬷的心腹,把自家小主子在云城的状况都问得清清楚楚,这才松了口气,示意被半夜撵起来下人们可以洗洗睡了:“你们也先去睡,谁都不准去打扰王爷。明日早些起来备好食物,为王爷接风洗尘。”
看了看熟睡的慕白,她又小心翼翼地给对方捻了捻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等回了自己的房间,思虑了一番取了支小号的琅琊夺愧,在白纸上写了几行字,卷起来小心地塞进信鸽脚上绑着的小木筒,这才打开窗户把雪白的鸽子给放了出去。确定鸽子安全无恙地飞出了安王府,她才重新关上窗户,熄了屋子里的烛火,准备迎接第二日的到来。
慕白在休息的时候,东宫里头却是灯火通明。启文帝的病情刚有好转,就出了自家儿媳把另一个儿媳肚子里孩子弄没的事,自然是大动肝火,病情又恶劣几分。
也亏得敏贵妃一直在旁边劝着,才不至于让他气得重新躺回床上去。但王氏还是被宫廷侍卫压着进了天牢,双目无神,面色呆滞的等着自己的死刑。
等到在王氏的屋子里头发现了巫蛊这类皇宫里头最忌讳的玩意,她整个人才慢慢清醒过来,不过开始又哭又闹,说是有人陷害。这天牢里关的人不多,很久才会有新的牢房进来,这会安安静静的牢房里响彻着这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和拍打牢门的声音,锁链也哗哗作响饶人清净。
看守牢房的牢头走过来不耐烦的用力敲了敲她扒在门上的纤纤十指作为警告,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个柔弱女子而怜香惜玉:“安分点,还能有个舒服点的死法,这进了天牢的人可从来就没有一个能够出去过的。”
那王氏也只能缩了回去,绝望地抱住膝盖蹲坐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她的父兄受了她的牵连自然是不可能为她翻案,就算明知道被人陷害她也是无力回天。
想了想究竟是谁动的手,余氏一直盼着这个孩子自然不可能,而太子妃也不会蠢到突然到了这个时候做这种事,能够有这种能力的除了那个狠心人还能有谁。
那狠心人连自己好不容易的孩子都能牺牲掉,何况是她这种没多少感情的枕边人,也不知当初她是为了什么才拼死拼活嫁进那冷冰冰的东宫。常常独守空闺也罢,如今还连累了父兄,害惨了族人。王氏捂住自己的脸又哭又笑,笑声很是凄厉,眼泪也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慕白回来的这个晚上,天牢里头有人给王氏送了餐好饭,饭里头验过了,没毒,餐盒下头也没夹带什么匕首一类的危险物品,可当晚王氏还是自缢了,用的是自己衣服的带子,踩在高高的食盒上头上的吊。
王氏的尸身被丢到了宫外,收了余氏的父兄银子的牢头把尸体交由了后者处置,毕竟这一场闹剧里头,除了王家,他们余家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余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们一路腾飞的梦也碎了,自然见不得这罪魁祸首这么轻巧就死了。
至于慕言,他倒是没放人在天牢里头盯着状况,毕竟王氏死不死都掀不起大的风浪来。至于王家,如今也在天子之怒下毁的差不多,人倒是没有死,只是富贵荣华毁了,王家五代以内被勒令不准入仕,基本在百年之内王家怕是别想荣耀起来。
记仇的男人可真可怕,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拥有绝对的权利的时候。坐在余妃屋子里头的何药眠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他那颗砰砰跳着的小心肝,一边给余妃把着脉,一边感叹着某个狠心人的小心眼。
不就是当初王氏嫁进东宫的时候耍了些小手段么,据说是利用厉后施压进的门。那王氏可真是脑子进水,非得赶着嫁给这么一个狠心东西,瞧瞧现在多惨,何药眠心中啧啧几声,把搭在余妃胳膊上的手收回来,然后收拾自己带来的一排明晃晃的银针。
“她身体里头的东西已经完全取了出来了,不过这药引稍微受了点损害,你太心急了,要是再养养肯定不会有后遗症的,要是现在的话,肯定能痛得你死去活来。”对上病人的时候,何药眠的碎碎念病就会发作,完全不顾及面前站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禀性的存在。
“虽然说病发作的时间是延长了,你还能多活几年,但是这一回就够你疼的了,你这人也真是的,对自己还这么狠,到时候痛了可别来折腾我。就算是敏贵妃的法子狠了点你也可以想些别的法子嘛,干吗这么暴殄天物,受折磨的还是你自己。”
年轻男子一边念叨,一边小心地把那只取出没多久的小虫子装进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谨慎地塞紧塞子才把瓶子贴身放了起来。
他瞅了瞅在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略带犹豫地问道:“她的身体受的损害也不小,就算以后我给她解了之前下的药也不可能会有孩子了,你真确定不给人家一点心灵的补偿。”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一直坐在那里身穿玄色衣衫的男人神色冷淡,等到把从安王府的消息看完了,才分出神来回了一句。
何药眠把瓶子的位置又正了正,确定不会发生里头的玩意跑出来的可怖事件便连忙凑过来瞧了一眼那纸条上写的字,也只瞧见:安王、已回几个零碎字眼。
前前后后的他也能拼出个大概来:“安王这么早回来怕是听说自己的小皇侄没了,这会肯定伤心的很,只是人回来了怎么不到这宫里来探望探望,到时候被陛下迁怒敏贵妃可又要恼火了。”
“据说是累坏了歇息,”年轻的太子俊秀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纸条在那双乌沉的眼里头被烛火燃成灰烬,“他明天自然会进宫,你现在可以滚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卸磨杀驴过后拆桥的好典范,何药眠暗自抱怨,却还是乖乖地离开了东宫。骑着他的小毛驴,某无良医师幽幽地叹了口气,依着这太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喜欢他的人更悲催一点呢,还是被他喜欢的人更惨一些。
嗯,他压两条蜈蚣干,肯定是后者更惨一点。